朱栩放下這幾本書，用手拍了拍，臉上從凝色改為微笑。
片刻，他環顧一圈，四周已經圍滿了人，除了幾位老先生外，幾乎所有人都在這裡。朱栩報之微笑，道：「不錯不錯，就應該這樣，正面的要大書特書，弊端也不能避諱。朕呢，沒什麼見不得人的，為國大計，逆耳為忠，寫的很好，要繼續，不要有顧忌，要是有誰給你們施壓，就來找朕，朕與他理論理論。」
一群人紛紛躬身，響起亂七八糟的聲音。
朱栩等了一會兒，目光在顧炎武，劉宗周等人身上轉過，道：「我們要上觀聖人之言，立足於當下，下審百年民生大計，既要明白時移世易，勇於務實，更要懂得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要理，以史為鏡，甄別時下，以眼前要務，觀長遠之路，天下興衰，大明存亡，百姓福祉等都在我們手中，切不可憑感覺，盲目的照著書做事……」
顧炎武聽著朱栩的話，倒是沒有什麼，但一些老學究都紛紛皺眉。
皇帝陛下說的雖然委婉，但裡面的質疑，甚至否定聖人的意圖已經很明顯，這對他們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不過，朱栩說的也有道理，不是不能反駁，而是說話的人不能反駁。
眾人悄悄對視，莫敢言辭，緘默不語。
朱栩只是來交代編修的「中心思想」，他相信，今天說完，會對四五館有大影響，編出來的書籍將體現他話里的內容，甚至更加飽滿，圓潤，通透。
又環顧一圈，朱栩覺得沒有必要繼續逛下去，又勉勵幾句，看著顧炎武道：「忠清，跟朕來。」
顧炎武連忙跟著，一群人在朱栩身後，出了四五館。
朱栩對四五館一直是「放手」的態度，今天還是第一次來，看到的還真是讓他意外。
「你對四五館怎麼看？」朱栩背著手，走了一陣才開口道。
顧炎武跟在朱栩身側，他不太清楚朱栩話里的意思，斟酌了一番，道：「回皇上，臣認為，四五館日後將會是我大明的文風最昌盛之地，當有鼓勵。」
朱栩對顧炎武的回答不置可否，慢慢的踱著步子，道：「皇家政院的發展已經初具規模，至少縣以上，該有的都有了。現在嘛，教材是最關鍵的，朕打算將四五館併入翰林院，遷到宮外，你覺得怎麼樣？」
顧炎武到底還是年輕，有些跟不上朱栩的思維節奏，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道：「臣贊同，如此一來，四五館，不，翰林院將成為天下聖地，編纂出的教材自然是最好，若是皇家政院進一步發展，我大明『無人不識字』的宏偉目標，指日可待！」
朱栩微笑，顧炎武並不知道這裡潛藏著的政治意圖，走了幾步，道：「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朕會讓內閣去辦。說說你的想法，對商業的想法。」
顧炎武一直以來都在研究「商業」，聞言卻皺眉，臉色微沉，道：「回皇上，臣近來有些困惑，一些事情還沒有想清楚，暫時還無法回答皇上的問題。」
朱栩眉頭一挑，有些意外的轉頭看向顧炎武，旋即有些會意，道：「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朕讓你多去鍛煉，就是這個目的。這樣吧，朕給你一塊令牌，你帶著出京，四處轉轉，邊走邊寫，寫好了，整理出來，朕要看。」
顧炎武知道朱栩一直有意栽培他，連忙抬手道：「臣遵旨。」
朱栩笑著又看了他一眼，道：「務實，躬行，知行合一，這些都很重要，你要牢記。」
「是，臣謹記。」顧炎武道。
朱栩點點頭，沒有多說，轉身迴轉乾清宮。
朱栩還沒進去，劉時敏就從裡面出來，道：「皇上，膳食準備好了，是在東暖閣還是？」
朱栩想了想，道：「去御花園吧，那裡涼快一些。」
「是。」劉時敏應聲，轉身去安排。
朱栩算了算時間，也奔著御花園走去。
天色漸晚，有了一絲涼風，御花園裡剛剛撒過水，越發多了幾分涼意。
朱栩在涼亭里坐下，喝了口去暑茶，轉頭看著侍立在一旁的曹化淳，道：「這京城天氣太熱了，朕打算去一趟江左避避暑，你覺得如何？」
江南只會比京城熱，哪裡能避暑？
曹化淳揣摩著朱栩的意圖，謹慎的道：「皇上，南直隸基本穩定，畢閣老也剛剛離開，皇上若是再去，怕會適得其反……」
朱栩看著他，神色不動，旋即沒有再說。
他倒不是想去安撫江南士林，而是打算參加神龍府的萬國商貿博覽大會。
但眼下確實不合適，只得等明年了。
「臣參見皇上。」平王肥胖的身形出現在朱栩身前，笑呵呵的抬手行禮。
朱栩擺了擺手，道：「皇叔，免禮，天氣這麼熱，來，坐下喝點涼茶，休息一會兒。」
「謝皇上。」平王一臉笑容，在朱栩對面坐下。
朱栩給他倒了杯茶，閑聊了幾句，這才道：「蒙古那邊，準備了盛大的儀式，要在歸化城給朕上尊號，朕沒空去，想來想去，也就皇叔合適，朕想請皇叔代朕走一趟。」
平王立即就笑呵呵的道：「皇上，歸化城又不遠，臣走一趟就是，皇上說句話就行，這麼忙，不用還招呼臣。」
朱栩笑著又給他倒了杯茶，道：「蒙古現在算是穩定了，一時半會不會出事，朕要皇叔做的，就是告訴他們，朕與大明對蒙古人的地盤沒有想法，讓他們徹底放心，駐蒙總理大臣也只負責文事，不涉及軍務，不要讓蒙古人有一點芥蒂，放心的干他們想乾的事情……」
平王自然也是知道大明現在面對的情形，道：「是，臣明白。臣一定會讓蒙古人知道，我大明對蒙古人的地盤沒有興趣，那都是不毛之地，沒什麼用，我大明不需要……」
朱栩笑著點頭，道：「皇叔做事，朕向來放心。這次回來，皇叔就不用去北安南了，在京中享福吧。」
平王拿著茶杯的手一抖，緊接著就大聲笑道：「那好那好，不瞞皇上說，臣還是習慣在京城，在北安南快煩死了，蛇蟲鼠蟻太多，天氣又濕，睡個好覺都難……」
朱栩看著平王表情，笑而不語。
朝野對朱栩的懼怕已經根植於心，哪怕是平王也心懷忐忑。不過，平王這個人大智若愚，行事有分寸，不會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