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景正之武 第937章 波濤涌

督政院內,各司,各局的人都紛紛出來,看著沈兵吾以及邊上的屍體。

大部分人是莫名其妙,在看熱鬧,唯有梁成庸臉色微變,眼神里有駭色。

「這柳情不是無親無故嗎?什麼時候冒出個未婚夫?他們到底是怎麼做事的!」

梁成庸心裡駭懼,這要是鬧下去,非得查出他在其中的貓膩不可。

眾目睽睽,刑部侍郎當面,他也無從遮掩,只能焦急的看著。

很快,巡檢司的主事出面,一切按照規矩,將案件接到了督政院,準備重頭梳理。

梁成庸是當時的值班副主事,被留了下來。

這個案子簡單明了,清晰的很,兩個國公府,還涉及到他們督政院巡檢司副主事的徇私舞弊。

這梁成庸也不是普通人,不止與定國公府有舊,關係莫測,更是內閣欽點的江蘇巡政御史,大明最富的地方莫過於此,想要爭得這個位置的不知凡幾,能落到梁成庸手裡,可見他的背景與手段!

巡檢司主事不敢擅端,讓人悄悄看住梁成庸,他到靖王班房彙報。

本來小案子是不會打擾靖王的,但這個案子著實不小!

靖王剛剛小睡了一會兒,聽著巡檢司主事說完,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靖王看著這位巡檢司主事,很是費力的分辨著道:「你是說,是定國公的兒子徐華直將人推下樓,與成國公的兒子朱瑛友鬥毆引起,梁成庸徇私舞弊,壓下案子,那柳情的未婚夫狀告到了刑部,刑部卻將案子轉移到了我們這裡?」

巡檢司主事點頭,道:「是,這件事怕是還沒這麼簡單。對了,徐華直,朱瑛友今天就要被曹總兵招進皇家軍院,廖侍郎特地多囑咐了一句。」

靖王細細琢磨著了一會兒,旋即嘴角露出一絲嘲諷,道:「張問達那老狐狸,這是將這個大黑鍋丟給本王啊……」

巡檢司主事也不傻,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拿不拿兩位國公的公子,真要拿了,別說朝野風波,內閣,皇帝那邊肯定都會關注,一下子就將督政院推到了火上烤。

「王爺,現在該怎麼辦?」巡檢司主事小心翼翼的問道。要是再不拿人,他們進了皇家軍院,督政院再想拿人就得進宮請旨,那可不是一般的尷尬了。

靖王對成國公,定國公倒是不怵,無非就是兩個過氣的國公,他一個堂堂親王,當朝閣臣,哪裡會放在眼裡。

問題是,這兩位現在是勛貴的頭面人物,真要出點事情,對朝局會有極大的影響,不止是勛卿不答應,內閣,皇帝都不會同意。

偏偏,這兩位公爺還在妓院明目張胆的殺人,留下足夠的把柄,眾目睽睽之下,想要「善了」都不行!

靖王神色難看,眉頭皺的生疼。

拿人,肯定不能這麼冒冒失失的,必須要妥善安排,還得知會內閣一聲,免得皇帝打板子只落在他一個人身上。

左思右想半晌,靖王嘆了口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去打聽一下,幾位閣老進宮了嗎?再看看刑部張尚書,我待會兒叫著他一起去。」

「王爺,下官已經查問過了,孫白谷在宮裡,張尚書已經去了。」巡檢司主事道。

靖王意外的抬頭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你倒是算的准,還做了什麼?」

巡檢司主事嘿嘿一笑,道:「下官已經派人去盯著二國公府了。」

靖王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站起來道:「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本王也不多說什麼。記住,不到萬不得已,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拿人,尤其是不能冒犯二位國公!他們要是到御前告狀,不管什麼原因,皇上都會打自家人給外人看,你知道吧?」

巡檢司主事立即抬手,道:「下官明白,一定會謹慎行事。」

靖王點點頭,吸了口氣。快速換了朝服,向外面走去。督政院這些老官僚比他還圓滑,事事都不會給人抓到口實,他倒是放心。

靖王出了督政院,立刻就感覺到了無數的目光望過來,顯然短短時間,消息已經散出去,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走吧。」靖王神色難看,面無表情的道。他已經猜到,多半是刑部搞的鬼,現在也是無可奈何,得儘快著手處置了。

駕車的馬夫連忙應聲,驅車趕向皇宮方向。

與此同時,成國公朱純臣,定國公徐允禎,英國公張維賢,正聚集在定國公府,商議著「大事」。

朱純臣頗為興奮,道:「二位,不多,我昨天一晚上籌集了三萬兩,加上二位的,湊個十萬兩不難。」

徐允禎滿面紅光,神采奕奕,道:「國貿局那邊的批文我也已經拿到了,在蘇州我買下了二十個布料作坊,都是上好的手藝,要是能賣給那些紅毛鬼,一轉手,就是十倍的利潤!」

張維賢本來就是附和朱栩的策略,整頓一下勛卿的秩序,沒想到這兩位還真是不小的手筆,現在將他架到了火山口。

張維賢深知乾清宮裡那位的脾性,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不同意成、定二位國公太出頭,偏偏這二位在「降爵案」中受了委屈,要找補回來,拚命的謀算著怎麼賺銀子。

「商行的地點按照之前商議的,放在神龍府,咱們就遠遠看著,交給下面人打理,坐等收銀子就行。」

「沒錯,正好我府里還缺一個側妃,乘機補齊了!」

「不說我都忘了,朝廷不是還給了一個好處嗎,可以向朝廷一次性預支未來十年的歲祿,咱們都給領了!」

「對,領了,就不能讓朝廷也好過!」

「好,待會兒咱們就去戶部!」

張維賢聽著暗自直搖頭,這二位還是滿腹怨氣,這樣下去非得出事不可。

門外的李管事背對著門,看著外面,神色如常——督政院那邊的消息還沒傳過來。

靖王剛到宮門口,下馬車的時候,就意外的遇到了一個人。

張國公,張國紀。

這位是當今太后的生父,當今皇帝是太后撫養,庇護長大,乃是亦嫂亦母的關係,這張國公的地位自然更不一般,不能怠慢。

靖王先上前,抬手,笑著道:「張國公這是要進宮見太后娘娘嗎?」

張國公與靖王不熟悉,見他如此客套,也抬著手,笑呵呵的道:「太后說是給我接風洗塵,這不是不得不來。」

靖王看了眼還很早的天色,心裡微動,攜手向前走道:「小王正好要去內閣,公爺一邊走一邊聊吧。」

張國紀聽出靖王話裡有話,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笑著道:「王爺請。」

兩人並肩而行,沒多久,張國公神色微變,沉色不語。

靖王與他說了定國公之子的「殺人案」,同時也心裡透亮,這位王爺為什麼要與他說這些。

儘管如此,張國紀還是開口道:「王爺,是想借我的口告訴皇上?」

靖王不避諱,道:「是。小王想來想去,也唯有公爺合適。這件事事關皇上的國政,朝廷的穩定,『降爵案』的長治有效,是以,小王需要先知道皇上的態度,方才好處置。」

張國紀雖然久在京城,可遠離朝廷,對很多事情看不明白,對於靖王的話是半信半疑,推脫著道:「好,待會兒見到皇上,我會提上一嘴,到底有沒有作用,我就不敢保證了。」

靖王一路上都在為這個頭疼,一聽就大喜,抬手道:「勞煩公爺,若是貴府日後有什麼麻煩事,只管與小王言語。」

張國紀當不起靖王的大禮,連忙道:「王爺客套,都是應當之事。」

在靖王與張國紀說著的時候,內閣里的張問達卻是嚇了一跳。

他看著孫傳庭,吃驚的道:「你的意思是說,那梁成庸是畢閣老的得意門生?」

孫傳庭已經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萬分頭疼的道:「嗯,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也是前兩日畢閣老與我無意說了一句。」

兩國公府,一個「首輔」的關門弟子,這案子越發的麻煩了。

張問達心思如狐,轉瞬就低聲道:「那,皇上是不是知道這梁成庸有問題,才故意壓著二十二巡政御史的任命?」

孫傳庭猛的也反應過來,緊擰著眉頭,心頭不安,搖頭道:「若是只有一兩個,皇上不會故意壓著,只怕還有很多問題,我們沒有發現。」

張問達立刻醒悟,渾身發寒。

乾清宮裡的那位不是萬曆,更不是天啟,被他盯上的事情,萬難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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