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景正之武 第894章 罪行昭昭

汪喬年看著錢謙益,微微皺眉。

錢謙益用了一個反問,將責任推到了江蘇巡撫衙門,朝廷頭上,可實際上也沒有否認,最多就是一個爭辯,給外面那些百姓一個議論的口舌罷了。

第二陪審看了眼汪喬年,在他的示意下,第二陪審繼續道:「第二,督政院指證,錢謙益貪污索賄,悖行不法。經查:錢謙益上任禮部侍郎上奏報,家產摺合現銀共計三萬兩千兩,一個月前,錢謙益大筆揮灑,總計不下十萬,並且有供認,曾向錢謙益行賄,字畫,古董等價值五千兩,以期得常州府知府,其他待查。」

第二陪審官話音落下,堂外的百姓這次沒有絲毫雜音,齊齊看著錢謙益。

張問達等人知曉錢謙益不會輕易認罪,眼帘低垂,面無表情的聽著,如老僧坐定。

錢謙益聽著這道罪名,神色如常,道:「回汪閣老,我錢家乃江南大族,世代傳承,旁支數十,人口上千,田畝合計有百頃,家產摺合近百萬,還請大人明鑒。」

汪喬年聽著錢謙益的話,眉頭皺的更多,淡淡道:「也就是說,你否認罪名是嗎?」

「是。」錢謙益語氣從容,目光平靜。

第二陪審官看了眼錢謙益,繼續念著狀紙,道:「第三,擅權越政,培植私人。經查,錢謙益在禮部期間,多次擅自決定官吏任命,並且威逼同僚,僭越權職外事宜,有培植私人,結黨營私之嫌。」

這次不等其他人反應,錢謙益就抬手向沈珣,道:「沈大人在座,下官敢問一句,僭越何事?私人是誰?」

沈珣看向錢謙益,微微皺眉。

這件事還真難說,雖然說權職分明,但畢竟同一部的同僚,相互協助,來回走動是必然的,除非出了大事,有不好的後果,否則真的難以追究什麼「僭越」。至於培植私人,在自己的部門,安排一些人手,哪怕是親近之人換到一些關鍵位置上,那也是正常之舉,若是這個都算是「培植私人」,那誰也逃不了!

張問達,呂大器也都神色微凝,誰還沒有幾個親信?否則還如何做事?

第二陪審官見沈珣沒有開口的意思,接著道:「第四,賣官鬻爵,科舉舞弊。事涉天啟四年,天啟六年,督政院已經緊急核查過,有三份考卷出了問題,並且有錢謙益的署名,其中兩個生員涉及馮銓案,被關在天牢,還有一個是錢謙益一個學生,他已招供。」

這個算是最詳實的一道罪名了,汪喬年看著錢謙益,沉聲道:「錢謙益,你認罪嗎?」

錢謙益眉頭緊擰,他很早就將該封口的人都封了口,那幾張卷子也都銷毀,加上周延儒等人已經被處死,督政院根本不可能找到證據才對!

「難道,只是為了糊弄我?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大理寺,督政院敢明目張胆的耍詐嗎?」

猛然間,錢謙益臉色發白,肥胖的身體發顫,雙眼裡儘是恐懼,兩頰冷汗涔涔。

他漏掉了一個人——溫體仁!

這個人當年也是知情人,他們兩人是死對頭,知道彼此很多秘密,但一直是「斗而不破」,沒有撕破臉,若是溫體仁開了口,他肯定逃不了!

「溫體仁現在在安南,督政院根本來不及才對!」

錢謙益口乾舌燥,剛才的淡定從容沒有了,一時間心慌意亂,六神無主。

「錢謙益,你認罪嗎?」汪喬年看著錢謙益,眼神微閃,一拍驚堂木,沉聲道。

錢謙益嚇了一跳,張口就要說什麼,連忙又閉嘴,手忙腳亂的擦著頭上的冷汗。他拿不準溫體仁是否摻和進來了,否認再被證實,那就再無翻身之地!可若是承認,前面的貪污索賄,培植私人,欺君罔上等罪名都會順理成章,再也推脫不掉!

這是兩難境地,前後都是死路!

除了背對著錢謙益的普通百姓,所有人都看到了錢謙益的神色。

張問達心裡冷哼一聲,面上難看。

這錢謙益曾是東林文魁,在江南鼎負盛名,雖然後來與東林撇清關係,到底曾經還是。東林原本的「正人」形象,隨著這些人一個一個的不堪暴露,已經是聲名狼藉,再無回天之力了!

呂大器心裡暗鬆一口氣,錢謙益這樣子離認罪已經不遠,要是繼續這樣審下去,將周應秋牽扯進去,那朝堂非得大地震不可。

沈珣微微皺眉,本對錢謙益還抱了幾分希望,現在一見,他已經琢磨著回去怎麼寫請罪奏本了——錢謙益是他的下屬曾經。

汪喬年手裡拿著驚堂木,目光如電,沉聲道:「錢謙益,本官最後問你一次,是否認罪?」

錢謙益面上冷汗直流,臉色越發蒼白,神色慌張。這是兩難的選則,哪一個都有著不可預測的後果!

「威……武……」

突然之間,兩旁的衙役敲動殺威棒,長聲大喝。

錢謙益神色大變,張口就要「認罪」,可在脫口而出的瞬間,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梗著脖子,身體輕微顫抖,牙齒打顫的道:「下官……不認罪……」

汪喬年看著錢謙益,輕輕點頭,道:「你不認就好,繼續。」

第二陪審官看了眼錢謙益,眼睛帶著輕蔑,道:「第五,正室之禮,納娶賤籍,有違祖制,錢謙益,你可認罪?」

大明祖制,宿娼都是亞殺人一等的重罪,何況是還以正室之禮娶進門。

有前面一事耿在心頭,錢謙益已經是心煩意亂,理智殘存不多,聽著陪審官的話,眉頭緊擰,渾身發冷的道:「柳如是已經脫籍,雖住在秦淮河,已不屬賤籍,並且婚禮未成,還請汪大人明鑒。」

汪喬年冷眼看著他,道:「你不認罪是嗎?」

「是,下官不認。」錢謙益抿了抿乾燥的嘴唇道。

第二陪審官看了眼,又繼續念著後面兩條罪名,這兩條都顯得無足輕重,錢謙益也照樣都「否認」了。

外面的百姓這會兒也終於反應過來,沒有之前覺得錢謙益「被陷害」的興奮,都小心翼翼,一個字都不說的等著,他們預感到了什麼。

汪喬年轉頭看向右手邊,道:「督政院的人在嗎?」

一個督政院,反貪局六品官服飾的中年人從側門出來,抬手道:「回大人,下官在。」

汪喬年點頭,道:「錢謙益已經全部否認罪名,你可以指證了。」

這位是督政院反貪局副主事,對著汪喬年抬了抬手,轉身向錢謙益,手裡的厚厚的「狀紙」攤開,道:「你在應天府的婚書以及聘禮已經押送到京,賣官鬻爵案,刑部昨日開啟了周延儒等舊案,一些抄錄,拓印的案卷已經調入督政院,禮部一些官員已經招認,你曾向他們封官許願,他們向你贈送字畫,古董,還為你做掮客……一應人證物證齊全,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錢謙益臉色蒼白,嘴角動了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雖然有七條罪名,但都是彼此串聯的,只要有一條被證實,其他都會成立!

這些事情他完全沒有在意過,因為所有人一直都是這麼做的,誰沒收過幾件字畫?誰沒私底下許過官?納娶賤籍又豈止是他一個人?秦淮河是他一個人撐起來的嗎?

但這些不能說出口,這是朝廷「新政」明令禁止的,說出來就是反對「新政」,就明白無誤的「欺君罔上,悖行不法」,不打自招了!

錢謙益不說話,張問達,沈珣,呂大器等人抬頭看了他一眼,心裡搖頭,錢謙益這次是逃不掉了,再巧舌如簧也不行。

偏堂的朱栩一直聽著,他抱著茶杯,抬頭看著曹化淳,道:「錢謙益為什麼敢做這麼多事情?他分明很熱衷權力。」

曹化淳面上微動,道:「想必是因為,這種事在過去沒有什麼重要,不影響仕途……」

「過去?」朱栩若有所思的點頭,因為「不影響仕途」,所以錢謙益才會不在意的留下這麼多「不重要」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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