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景正之武 第711章 勘正「心學」

京城有溫體仁坐鎮,手段凌厲有老道,即便放榜也是有驚無險。

這會兒從尚書沈珣的班房出來,神情非常的輕鬆,雙眼裡都是得意。他能從沈珣的話感覺到,上面的大人們對他這次的表現很滿意,陞官已經不遠。

南直隸本來是波瀾詭譎,方孔炤以一種「遞減」的辦法,將這些士子們分撥的打發走,剩下的人儘管對一個都沒有「中第」異常憤怒,可已經掀不起大浪來,再稍用手段,這些士子們就被隔開,沒辦法聚眾鬧事。

雖然這件事功勞不在錢謙益身上,可他會攬功,一道奏本上去,彷彿功勞都是他的。

沈珣依著「慣例」對錢謙益也是一通嘉獎,言語之間也透露出了要「重用」的意思。

於是,今科的兩位主考官都滿懷激動的在等著,等著朝廷的「重用」。

他們都不知道,他們的命運在這之前就已經被朱栩定下!

經過十天左右的長途跋涉,朱栩等人終於到了福建地界。

朱栩是甩開大部隊,急行軍,先趕到這裡的,大部隊現在還在浙江休整,迷惑一些人。

現在幾人所在是一處茶莊,這處茶莊是一座山,在山腳下有一座偌大的莊園。

曹化淳望著這座茶山,笑著道:「皇上,這座茶山本來是山右齊家的,後來被抄沒,現在是掛在惠通商行下面。」

朱栩背著手,看著這座茶山,微笑點頭。

現在茶葉基本上也屬於壟斷產業,大部分都操控在惠通商行手裡,除了茶山,還有數萬畝的茶田,遍布長江南北,規模大的嚇人。

「二陶先生就住在這裡?」朱栩道。

曹化淳道:「是,不過現在只有石樑先生,其兄長几日前已經出去講學了。」

朱栩望著茶莊四周人影閃動,沒有急著上去。

這「二陶」指的是會稽兩位大儒,這二人是兄弟,是王陽明的三傳弟子,在江南,甚至整個大明都威望隆重。其中弟弟陶奭齡的名聲更大,與劉宗周並駕齊驅,稱「陶劉」。兩人曾經合建了一個證人書院,研究某些學問,可最終兩人的學說日漸有矛盾,且不可調和,最終是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於是,兩人四處講學,宣傳自己的理念,同時不時的反駁對方,弟子們也受影響,相互攻擊。在明朝,也算是眾所周知。

劉宗周呢,是北上京城,宣傳「慎獨」之說。陶奭齡則是南下,主講「聽禪」,暫居在這裡。

朱栩背著手,心裡若有所動。

在這個時候,各種學說,學派林立,按理說應該是百家爭鳴,去腐存清的好機會,偏偏這些大儒固執又蠻橫,在學說上無法說服對方,就開始攻擊人品,道德,最終甚至在朝堂黨爭中有所體現。

比如高攀龍,趙南星等人與劉宗周走的就極近,在思想,學術中比較相合。陶奭齡等人是王陽明的傳人,禪機很重,事事講究「因果」,倒是與楚黨,昆黨等相近。

「刻不容緩……」

朱栩望著這座茶山,自語道。

曹化淳站在他身側,看向那處莊園,默然無語。

皇帝這次來是有目的的,那就是請這位石樑先生入京——編書!

編一部堪比永樂大典的宏偉巨著,也是今後學子們的教材!

歷朝歷代的皇帝對編書都異常熱衷,是「傳世功德」,景正皇帝雄才大略,自然也不能少!

朱栩倒是沒有曹化淳想的這些心思,他是要「破腐」,借著編書,對儒家以及其他經典重修編撰,「去其糟粕,取其精華」!

一部書的重要性,自然要看作者,劉宗周朱栩在路上沒抓到,這個陶奭齡也算德高望重,能有他署名,最好不過!

「皇上,東西找到了。」曹變蛟從遠處快步過來。

朱栩笑了笑,道:「走,咱們去拜訪石樑先生。」

幾人上前,朱栩也就帶了幾個禁衛,人並不多。

還沒有走到門口,一個中年人走出來,神色冷漠的道:「來客止步,石樑先生不見外人!」

朱栩打量了一眼,估計是陶奭齡的門生,於是手裡捧著一個玉盒,道:「學生來自宗傳書院,今路過,不敢不來拜訪,還請先生代稟。」

中年人眉頭一皺,神色不悅。

這個時候的書院很多,名仕大儒林立,這宗傳書院也是一個了不得的地方,是由周汝登創立,還有別名鹿山書院,海門書院,在十多年前是天下讀書人的嚮往之地。

周汝登不僅學識淵博,德高望重,且在朝堂上也曾做到堂部,哪怕是劉宗周,陶奭齡見了,都要恭恭敬敬的行禮,叫一聲「海門先生」。

可這周汝登雖然崇敬「陽明心學」,卻不是這一派的,他師承羅汝芳,羅汝芳也是一時大儒,他反對王陽明的「存天理,遏人慾」,在學術上對立。

因此,鹿山學派在明朝的諸多學派中,時長被人譏諷,認為他們「學而不精,蠅營治學」,不被一些人待見。

顯然,中年人就不待見宗傳書院的人,打量了朱栩一眼,以及他的隨從,冷哼一聲道:「石樑先生不見你們,走吧!」

說著就轉身,不等朱栩在說話,嘭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朱栩看著緊閉著的大門,揉了揉僵硬的笑臉。

他被吃閉門羹的記錄,在這裡要加一次了。

曹變蛟對這些文人迂腐作風很不喜歡,直接上前道:「公子,要不我帶人衝進去!」

曹化淳連忙阻止,道:「不可,皇……公子,石樑先生本就厭惡朝堂,不能再衝撞了。」

朱栩看了曹化淳一眼,又轉頭看向關著的大門,皺眉不語。

這個時候的大儒名士多了去,有的是願意給他效力的,之所以來著這位石樑先生,除了他學識豐富,威望隆重,還有就是他的一個治學理念:「五不問,五不答」曰,一不問朝政,二不問生計,三不問世間閑泛事,四不問他家是非長短,五不問生平親知。

這樣的一個治學理念,若是用來給他編書,加上他「近禪」的想法,「破儒立新」是最適合不過!

只是,現在他連門都進不去。

曹化淳想了一會兒,道:「公子,我手裡還有呂大人的帖子,不知道能否有用?」

朱栩一怔,無所謂道:「試試吧。」說完就不禁摸了摸下巴,朝堂上的這些大人們,好像大部分的主要工作是「治學」,也就是讀書,鑽研學問,反而公職倒像是「順便而為」,隨便拎出一個都是學問滿腹,稱得上「大儒名士」。

「還真是有趣……」朱栩心裡暗道。

他正胡思亂想,曹化淳拿出呂大器的拜帖,上前敲門,開門的不是那中年人,是一個普通門房,門房想了又想,還是接了進去,不過依舊關上門。

呂大器剛剛從吏部侍郎調任兵部侍郎,怎麼也算得上位高權重,就算「學問」差了些,總應該能見到人。

朱栩這樣想著,那門房打開門,將呂大器的帖子又給遞了回來。

曹化淳眉頭皺起,這位石樑先生著實有些過分了。

曹化淳回來,神色也不太好看,道:「皇上,這位石樑先生『不問政事』,不若換其他人吧?」

朱栩一隻手托著下巴,眯著眼,然後招來曹變蛟,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曹變蛟立即「是」一聲,大步上前。

門房顯得有些不耐煩,要轟人,待曹變蛟說完,來不及關門,一躬身,快速向裡面跑去。

沒多久,大門內,一個六十多歲的白髮老者,臉角瘦削,神態硬朗,但目光很是冷漠,在一群人簇擁之下,出了門,向朱栩一群人走來。

老者就是陶奭齡,他來到近前,佝僂著身體,冷眼打量著朱栩,俄爾如含怒氣的道:「你說的,皇上要召集天下名儒,勘正『王學』,此話可為真?」

「王學」也就是王陽明的「陽明心學」,這「陽明心學」在大明影響力巨大,現在的儒生,不管是否是名宿大儒,大部分都是王陽明的徒子徒孫,哪怕不是,也會受到巨大的影響。

王陽明,是明朝的儒學集大成者,世稱「孔孟朱王」,可見他的成就!

因此,任何人別說「勘正」,哪怕是說三道四也會被吐沫星子淹死!

如果是別人,哪怕是換個人做皇帝,都不敢對這個「王學」,也就是「陽明心學」指手畫腳,可朱栩敢!

「心學」是儒學發展的另一座高峰,想要對「儒學」做些什麼,就要先從「心學」開刀。同樣,動了「心學」就是在對「儒學」革新。

朱栩單手負背,微笑道:「不錯,在下是皇上的欽使,四處網羅天下大儒名士,待皇上回京,會在宮中設立專門的書館,由這些大儒共同勘正,一旦完成,便可頒行天下,供我大明學子……」

「荒唐!」

不等朱栩說完,陶奭齡冷哼一聲,大聲道:「文成公學究天人,豈是凡夫俗子可以置喙!若是誰敢胡言亂語,休怪老夫一封信令他身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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