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景正之武 第678章 發威

朱栩坐在小酒樓里,四面八方的消息陸陸續續的傳遞過來。

他在剝繭抽絲的分析著南直隸的情況,以及可以執行的對策。

從各地書院的情況,到南直隸的一些老老少少的朝野官員,勛貴,士紳,而後就是商業環境,農業狀況等等,幾乎無所不包。

就在朱栩潛心研究的時候,貢院貼出了一個告示,這個告示震驚了整個應天府,並迅速傳播開來。

「依朝廷『九條規定』,凡是朝廷頒布規定後,狎妓,貪腐等不遵守禁令之人,一律禁止科舉,終身不錄……」

總共不到六十個字,可還是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如同一個悶雷,在本就晦澀難明的應天府,瞬間炸開。

「這……貢院這是什麼意思,要禁止我們科舉嗎?」

「不說南直隸,整個大明,誰敢說沒有狎過妓,逛過青樓?」

「懲前毖後,治病救人,這不是朝廷常說的嗎?為何這次這麼決絕?」

圍觀的士子,不少人都臉色發白,嘴角顫抖。

十年寒窗,為的是什麼?不就是一朝登科,暮入朝堂嗎?如果朝廷要禁止他們科舉,豈不是斷絕了他們的一切希望,逼他們去死嗎?

不過,還是有些人自認為是聰明人,從容笑著,安撫著道:「不必擔心,就算去過,朝廷怎麼核實,難不成還讓錢大人挨個去調查嗎?調查又有什麼證據?幾個人證而已?」

「沒錯,沒錯,朝廷不過是要重申禁令,顯示一下威嚴罷了,我等該如何,還是如何……」

「應該是這樣了,若是朝廷真的嚴苛執行,怕是沒有幾個人能參與科舉考試了,我等當無憂才是……」

本來憂心忡忡的一群人,頓時又放鬆下來,說笑幾句,都當做沒事一般的轉身離開。

有人不擔心,可還是有一些人心不安,四處走動打聽消息,走動關係,探究根底。

錢謙益坐在班房內,微躬著身,神色有些發白。

顧炎武坐在他不遠處,身體筆直,紋絲不動,可眼神還是忍不住的向後看去。

在錢謙益背後不遠處的角落裡,一個小桌上,坐著一個內監,如果不細看的話,很容易忽視他。

可屋子裡的兩人,誰都不敢忽視,這是皇帝派過來的!

錢謙益現在是口乾舌燥,心裡戰戰兢兢。

黃立極被罷的理由是「革新不力」,他在科舉這件事上也有些拖拖拉拉,只怕已經引起皇帝不滿了。

「後面的事情必須要認真做,否者我要就步黃立極的後塵了……」

錢謙益暗自吸了口氣,拿起筆,奮筆疾書。

在科舉名單上,他依照著朱栩讓人送來的名錄,一個個的劃著,每劃掉一個,就表示這個人被禁止科舉!

這道告示最先給的壓力,並不是士子,而是官員。

巡撫衙門。

方孔炤坐在班房內,正詳細籌謀著下午與各地知府的會議。

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就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主簿站在他桌子前不遠,沉色道:「大人,皇上剛剛罷黜了黃大人,這會兒又出了這樣一副告示,這分明是要殺雞駭猴,告訴所有人,革新勢在必行,朝廷不會再手軟了。」

方孔炤微微點頭,道:「雖然說有些人確實頗有才華,將來未必不能成為國之棟樑,只是若是連朝廷的基本綱紀都不能遵守,還能期待他們有什麼作為?」

主簿心裡一嘆,這些人還是不明白,現在已經不是天啟以前,朝廷是朝廷,他們是他們,完全不相干,當今皇上可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啊!

暗自思索了一會兒,主簿道:「大人說的是,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違反朝廷禁令,加之『新政』在即,是必須要凌厲警告一番,否則朝廷的威嚴何在?」

方孔炤停下筆頭,沉吟一聲道:「我們也要有所動作才行,這樣,你寫一份告示貼出去,大意就是違反朝廷禁令的在野官員,士子,禁止徵辟,啟用,不得違列!」

主簿神色微驚,不過旋即就點頭道:「大人說的是,我巡撫衙門要推動『新政』,確實需要先樹立威信。」

主簿說完,剛要走,方孔炤目光驟沉,道:「待會兒我去一趟總督府,請傅總督調兵,近來整個江蘇怕是都不太平了。」

主薄面色變了變,道:「大人說的是。下午揚州,蘇,州等近的知府就會到,其他可能還要晚一兩天。」

方孔炤想了下,道:「就先從蘇州,揚州,應天三地開始開始,其他的府縣慢慢來。不過動作一定要快,決不能拖延,還有,督政院,刑獄司一定要牢牢控制住,決不能假他人之手!」

「下官明白!」主簿沉聲道。

督政院,刑獄司權責、權力都太大,控制在自己手裡是利器,在他人手裡就是針對他們的別人的利器了!

貢院對科舉士子出手,巡撫衙門對官員動真格,應天府的施邦曜也在布置著對鹽商下手。

應天府已經抽調府兵五百多人,對應天府的鹽商開始摸排,但凡涉及到對惠字頭商會搶砸的,一律抓人封店,短短時間就抓了數百人,封了幾十家鹽鋪。

最令人震驚的,是鹽價居然出現了暴漲!

淮安,揚州,蘇州,杭州等江南重鎮,幾乎同一時間出現了!

鹽價一直是朱栩嚴控的重點,滿朝皆知,這一事件震驚了整個南直隸。

方孔炤等人都是一驚,該冒頭的人沒動,卻沒有想到鹽商先動起來了。

朝廷的這次「新政」是一個非常複雜且系統的革新,其中包括了鹽政,希望在各省設立「唯一鹽商」,以保證鹽政的收入與可控。

其中鹽政最重要的地點,就是兩淮以及揚州,這裡是鹽運轉運中心,大明所有的鹽都在這裡轉撥,而南直隸又是收入最多的地方,佔據了五成左右,是舉足輕重,決不能輕視的。

方孔炤,施邦曜等人都急了,聚集在一起商議。

這件事若是鬧大,不說影響整個南直隸,上上下下都不答應,內閣,皇帝那邊也少不了拍板子。

隨著幾件事的密集發生,整個南直隸漸漸的不穩起來,一些人、勢力紛紛跳出來,搞風搞雨。

秦淮河外河不遠處的一處宅子內。

朱栩與曹文詔兩人泡在露天池子里,雙臂撐著台階,都舒服的長吐一口氣。

好一會兒兩人都適應了,曹文詔才轉頭向著朱栩笑道:「殿……皇上,怎麼樣,舒服吧?」

朱栩頭倚在台階上,感覺著渾身的滾燙,拿著毛巾蓋著嘴以上,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氣,道:「不錯,這是人工溫泉吧?」

曹文詔光在大膀子,坐在朱栩下游,嘿嘿笑道:「是,是我手下偶然發現的,以前就來過一次。」

朱栩的皮膚比較敏感,半躺在水裡一動不敢動,感覺這熱氣熏臉,也笑了,道:「確實不錯,回京之後,朕在宮裡也弄一個,沒事就泡泡,比在浴桶里舒服。」

「我待會兒讓人將那工匠找來,圖紙什麼的都給皇上準備好……」曹文詔立馬就道。

朱栩「嗯」了聲,躺在那,閉著眼,全身都放輕鬆,舒舒服服的泡澡。

沒多久,曹化淳就走過來,站在朱栩身後道:「皇上,越鬧越不像話了。」

朱栩抬手整了整臉上的毛巾,淡淡道:「說。」

曹化淳面帶憂色,道:「各地的鹽商說好了一樣的抬價,已經翻了十幾倍,百姓都在瘋狂囤鹽,其他的米糧也都在大漲,謠言四起,驚恐紛紛,各地皇家錢莊的分行,支行都遭到擠兌,還有一些人乘機作亂,燒殺搶掠,有擴大的趨勢,應天府的府兵已經出動彈壓了……」

朱栩躺在水裡是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輕輕吐了口氣,慢悠悠的道:「老曹,你說都這麼多年過去了,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人覺得朕好欺負,動不動就拿朕撒氣,是不是朕殺的人還不夠多……」

曹文詔聽得出朱栩語氣有些飄忽,這是他心裡動怒的表現,心裡一動,朗笑道:「皇上英明神武,直追太祖太宗,何曾殺過什麼人,這些人膽大妄為,無視朝廷法度、皇上威儀,自有地方官員嚴懲,皇上不用操心太多……」

朱栩頓時嘿的一聲笑出來,道:「還是你老曹了解朕。」

曹文詔跟著笑了笑,沒有多說。

他確實了解朱栩,朱栩是絕對不會將自己推到「無理」的位置,南直隸情勢複雜,他是萬不能直接插手,要假他人之手。

朱栩泡在水裡,腦中思緒翻飛。

沒有了東廠,有些事情做起來確實比較麻煩,沒有足夠鋒利的刀。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朱栩嘀咕一聲,有時候他也特別討厭明朝所標榜的「正大光明」,事事都要堂堂正正。裁撤東廠雖然是構建新大明的大勢所趨,未嘗也不是大明風骨的慣性所迫。

「那個龔鼎孳怎麼樣了?」朱栩好半晌再次開口,這個人,是他培養的另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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