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景正之武 第663章 沒涵養的皇帝

李姑娘輕輕應了聲,眸光似水,含情脈脈的又看了眼朱栩,這才起身走向不遠處的琴房。

李姑娘坐下,檀香裊裊,一襲白衣,真有仙子入凡塵的飄逸之感。素手撥弄琴弦,不由得令在坐的方以智,柳德豐都是心頭一跳,眼神泛起一抹異色。

朱栩沒有在意,他隱約從方以智的話里聽出了味道,手裡端著酒杯,默默思忖。

江南的風氣確實比北方複雜,千絲萬縷,朝廷外派過來的官員,很容易被地方派孤立,架空,想要對江蘇動手術,還得找本地人,堡壘得從內部攻破。

朱栩心裡一動,轉頭看向方以智道:「方兄,令尊對朝廷新政如何看待?」

方以智與柳德豐兩人都沉浸在李姑娘的琴聲里,聽著朱栩突然開口,都不由得皺眉。

這是焚琴煮鶴!

在這種時候,所有人都應該靜靜聽琴,琴聲結束了誇獎一番,然後才能交談,這是起碼的涵養!

李姑娘手一頓,停了下來,抬頭看著朱栩,黛眉微蹙,雖然看不清表情,顯然也是極其不悅。

她輕輕起身,走了過來,對著方以智,柳德豐微微傾身,道:「讓二位見笑了。」

方以智不冷不熱的微哼一聲,端著酒杯一口喝下,而後低著頭,一臉漠然之色。

柳德豐倒是笑呵呵的如彌勒佛,連忙道:「李姑娘的琴聲乃是仙音,我等凡人豈能聽全?下次還要再來,不妨下次在聽……」

李姑娘端起酒杯,輕撩面紗,小小的抿了一口。

這次已經不看朱栩了,本來她對這位「朱有酒」公子還頗為期待,現在卻是一點興緻都沒有了。

朱栩自然將眾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絲毫不在意的看著方以智道:「據我所知,令尊在其他各地頗有作為,朝廷諸公也大是好評,不知他是如何想法?」

方以智皺著眉頭,神色冷漠。

他現在很不喜歡這個朱有酒,打心底厭惡。

在他看來,朱有酒這麼追根究底,無非是為他那位即將到任的兄長摸底,這要他如何回答?

許傑現在是內閣中書,那是朝廷中樞派出的人,巡撫都要讓三分,他父親還只是右參政!

回答支持嗎?那不是自打嘴巴,他剛才的大話豈不是如放屁,臭不可聞?

回答不支持?那就是將他老子推入火坑,一旦這位朱有酒將他的原話寫信給許傑,只怕許傑還沒有上任,他們父親就要調任了!

朱栩看著眼神不斷閃爍的方以智,面色不動的等著。

對於黃立極,他是失望的,在滾滾大勢面前,還一心的明哲保身,遲鈍不前,朱栩已經暗自決定,過幾天就讓他告老還鄉。

他走了,那接替他的江蘇巡撫就要認真的斟酌了,這個人必須是江南人,有足夠的影響力,卻又沒有被捆綁住。

有魄力,有能力,認同新政,會大力的推動江蘇的政改向前,披荊斬棘,毫不畏懼。

方孔炤,在內閣,地方各級官員的評價中,都極其的好,是一位幹吏,朱栩沒有見過,想從他兒子這裡摸摸底。

方以智被朱栩看的無比厭煩,冷聲道:「家父身為朝廷大員,自然有他的考量!朝廷的新政也是金無足赤,若是有不妥,自然會反對,豈可一概而論!」

方以智的話算是滴水不漏,無可指摘。

朱栩剛要再追問一下,方以智突然又一種警告的語氣道:「朱公子,你我皆是白衣,依照大明律,不可隨意非議國政,你如此再三逼問,就不怕我父上書彈劾你們兄弟,令你那位兄長的調任折戟沉沙,一場空嗎!?」

方以智的話雖然不善,可朱栩從他有些惱羞成怒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味道。

朱栩習慣性的手指敲著桌面,若有所思。

方家在南方是顯赫大族,往上三四輩都有人入朝為官,翰林也有兩位,影響力奇大。

若是方孔炤能擔起大任,朱栩倒也不介意其他。

在座的李姑娘,柳德豐,方以智看著「朱有酒」的神態,都暗自皺眉,心裡不喜。

這個人目的性太強,很沒有涵養,完全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裡,在場的其他三人,他居然完全拋開,自顧的沉思起來。

「柳大人,方公子,朱公子,我又給你們找來一位……」

突然間,老鴇媚笑呵呵的推開門,向著裡面說道。

來人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一身青衫,手拿摺扇,神態從容瀟洒,抬著手向裡面的幾人笑道:「在下初來乍到,聽說柳大人,方密之在這裡,忍不住前來拜訪,還望見諒。」

方以智等人轉頭看去,微微不悅,這場宴會因為一個「朱有酒」的攪局已經進行不下去,現在又來一個。

老鴇似乎看出了場面有些尷尬,連忙道:「這位許公子來自京城,是許傑許大人的族弟,剛剛來到揚州,是為許大人探路的……」

在座的眾人都是一愣,尤其是朱栩,端起的酒杯一頓,轉頭看去。

果然,來人與許傑有三分相似,只是朱栩與許傑沒有深交,別說族弟了,親弟弟的事他都是一概不知。

朱栩眨了眨眼,轉頭看向其他幾人。

柳德豐與方以智對視一眼,目光落在朱栩身上,甚至是那李姑娘都眼神疑惑的看著朱栩。

既然是本家,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起身相迎嗎?

對了,那許傑派了兩人來探路?

來人確實是許傑的族弟,許英,他抬著手也愣住了,氣氛有些不對勁,不管如何,總該有人招呼一聲,看了看眾人,目光轉向身旁的老鴇。

婦人也是怔住了,旋即慌忙笑著道:「姑娘,快將許公子請進去啊……」

李姑娘輕輕起身,瞥了眼坐著不動的「朱有酒」,含笑的道:「許公子請進。」

柳德豐與方以智都沒有說話,目光猶疑的在朱栩臉上掃過。

朱栩捏了捏下巴,怎麼辦,假李鬼遇上真李逵了。

許英有些莫名的走進來,在方以智左手,李姑娘下首坐下,微笑著道:「在下初來貴地,還請諸位多多指教。」

柳德豐有些勉強的笑著,目光在朱栩與許英臉上掃過,一個是表弟,一個是族弟,該怎麼辦?

方以智倒是目光微閃,盯著朱栩看了一會兒,突然向著許英道:「許兄,這位朱有酒是令兄的表弟,為何不見禮,莫非有些齬齷?」

許英一怔,抬頭看向朱栩,頓時冷著臉道:「家裡的同輩之人我盡皆認識,為何不知還有你這樣的表兄弟?說,你到底是何人?為何冒充我大兄的表弟!」

在場的人都是一驚,都驚訝的轉頭看向朱栩。

柳德豐有些愕然,看著朱栩道:「你是冒充的?」

可在他看來又不像,這人雖然缺了一些涵養,可見識,氣度,談吐都不是尋常人。

倒是方以智冷笑,道:「我倒是記得朝廷有一條規定:凡是冒充朝野官員,親屬,侍從等謀利,輕者杖罰,重者流放!」

朱栩面色不動,眼神帶笑。

這方以智倒是聰明,雖然猜不到他的身份,卻早早看出他是假冒的,且可能認為是他父親政敵派來探底的。

「活學活用,不錯!」

朱栩沒有看許英,看著方以智語氣帶著讚許道:「你有才華,敏銳,是一個人才,只是你站的高度不夠。一個人的成就,往往取決於他的高度,站得高,看得遠,方能比別人做的更好,更快,更穩妥,也更能展現才能。你現今坐在這青樓的二層小樓上,已經阻擋了你的視線,你甚至不情願去看,去聽,去想,把自己關在一個牢籠里自怨自艾……大丈夫生於天立於地,酒色財氣樣樣不能少,可要明白其中的度,持身守正要明白『身』是什麼,『正』是什麼,大勢在哪裡……」

方以智聽著朱栩喋喋不休的話語,心裡怒火再難遏制,猛的一摔酒杯,咬牙冷聲道:「想與我說教,你還差的遠!冒充朝廷大員親屬,哄騙李姑娘,柳大人,你最起碼要判罰流放三年!來人,將此人送去揚州府衙門!」

門外頓時衝進來兩人,一看就是方以智的家丁,伸手就要抓向朱栩。

曹變蛟閃身而出,直接抓著兩人的肩膀,一個轉身,直接扔向樓下。

朱栩坐著紋絲不動,心裡暗自搖頭,知道這方以智是勸不了了,轉頭看向許英道:「許傑來江蘇是要做事的,不是和光同塵,狼狽為奸。你的目的我不管,你回去轉告許傑,如果南下,讓他在蘇州留一段時間,好好走一走,看一看……你說了,他就知道我誰了。」

朱栩說著,起身就走了。

他決定再考察一下方孔炤,若真是個幹吏,他決定任用他做江蘇巡撫,但方孔炤是右參政,按照道理,是左參政接任,許傑剛剛離開京城,顯然不合適,只能將他的任命推後,先讓方孔炤上任。

許英不明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朱栩出門,還在思索他的話。

柳德豐更愣神,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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