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景正之武 第599章 危機顯露

畢自嚴嘴角微抽,抬頭看向他,不知道如何再開口。

崇禎以來,皇帝清洗了朝局,改變了中央朝廷架構,都察院,各道御史,六科給事中都不復存在,內閣空虛,六部握有實權,再也沒有什麼能制約皇帝的權力,皇帝的意志被貫徹的無以復加。

如果再來一場「國本之爭」,朝臣們如何跟皇帝「爭」?或者說,有幾個敢與皇帝爭,煌煌天下的輿論都握在皇帝手裡,真的是無所顧忌,無所畏懼了……

皇帝擁有這樣的權勢,身為內閣次輔,身為掌握朝政的文官,畢自嚴心裡深深的憂慮。

一個可以肆意妄為,不受約束的英明皇帝,所有事情都可以肆意而來,是不是還不如一個受約束的昏君?

畢自嚴眉頭深深緊鎖,眼神憂慮不斷加深。

西席先生看著畢自嚴的表情,還以為他在因為魏忠賢而擔心,不動聲色的道:「大人,魏忠賢這件事,冷眼旁觀即可。您當前最重要的是將各省巡撫,總督送出京,而後理清朝政,梳理內閣與六部,地方的關係,穩步推進『新政』……」

畢自嚴神色微怔,抬頭看向身前的西席先生,他的話跳躍性有些大,旋即他猛的會意,不論是想要制約皇帝胡來還是收拾殘局都需要權力,推動「新政」就是重塑內閣,集中權力,名正言順,堂而皇之的大好機會!

畢自嚴深吸一口氣,點頭道:「你說的對,我現在去見孫閣老,商議一下推動『新政』的事情,今天,我會讓各省總督,巡撫離京。」

西席笑著點頭,而後謹慎道:「大人,魏忠賢,該管的還要管,該盡的責任一定要盡到。」

畢自嚴會意,輕聲嘆道:「治世之臣果然不容易,你回去休息吧,順天府的右府丞一直空缺一位,這次事了,我會舉薦你去。」

西席神色不變,不喜不悲的道:「謝大人。」

畢自嚴沒有再去傅昌宗府上,轉身向孫承宗的府上走去。

孫承宗自是也收到了朱栩提前出宮,不久前遇到一番刺殺的消息。

他起的很早,站在屋檐前,靜靜的看著蒙蒙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下起了絲絲小雨,倍添一抹清涼。

孫承宗神色平靜,手裡還有一卷書,望著天色出神。

「父親。」孫鈐悄悄來到孫承宗身側,頗為恭敬的道。他是孫承宗的第三子,目前在東廠,是那次「裁撤錦衣衛」時從錦衣衛轉過去的。

孫承宗沒有回頭,直接道:「消息你也知道了?」

孫鈐「嗯」了聲,道:「皇上沒有刻意隱瞞,應該是有意傳回來的。」

「你怎麼看?」孫承宗背起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的背有些駝。

孫鈐知道孫承宗的意思,認真的想了想,道:「皇上在利用魏忠賢,是為了『新政』。」

孫承宗點頭,而後又嘆了口氣,道:「能看清楚的沒有幾個人,皇上,終究還是太著急,走的太快。」

孫鈐不太明白,還是道:「父親,現在整個京城都戰戰兢兢,希望內閣能夠約束魏忠賢,您能做到嗎?」

孫承宗又抬頭看了看天色,道:「皇上這麼著急出京,你現在知道為什麼了?」

孫鈐一怔,旋即應聲道:「孩兒明白了。」能夠阻止魏忠賢的只有一個人,那個人出宮了,那魏忠賢就再無顧忌,群臣只能束手。

孫承宗看著漸漸亮起的天色,道:「即日起除非我上朝,其他時候都閉門謝客,誰都不見。」

魏忠賢還沒有動,京城就流言四起,百官憂慮,要是他動起來,只怕就沒個安靜了。

孫鈐心裡暗驚,連忙道:「是。」

與此同時,傅昌宗,傅濤同樣收到了消息,傅濤急匆匆的跑過來,道:「父親,皇上怎麼樣了?有沒有事情,是不是要即刻回京?」

傅昌宗正在喝茶,神情平淡的道:「無需擔心,皇上行事向來謹慎,這點事情嚇不到他,暫時不會回京。」

傅濤暗鬆一口氣,他們傅家是與朱栩綁定的,皇帝出事或者沒有子嗣,對他們來說都是莫大的危機,可能是致命的!

傅濤還是驚疑不定,道:「父親,還是勸勸皇上回京吧,現在消息都傳遍了,一路上肯定不安全。」

傅昌宗抬頭看了眼傅濤,面露一抹厲色的道:「為父再說一次,皇上已經今非昔比,不是你我隨隨便便一句話可以勸說的,今後在皇上面前要掌握分寸,不該說的話,再不能多說一個字!」

傅濤神色變了變,道:「孩兒記住了,只是,皇上這次出宮到底為什麼?為什麼這麼著急?」

傅昌宗轉頭看了看外面,淡淡道:「皇上想要進行『土地改革』,知道就行,不要說出去。」

傅濤愣了愣,「土地改革」四個字在耳邊迴響,卻有些不明其意。

周應秋,申用懋,袁可立等人都相繼得到消息,反應各一,莫衷一是。

與此同時,英國公張維賢從後門出府,悄然來到了魏國公徐文爵府邸。

張維賢神色凝重,一進密室就直接沉聲道:「那些刺客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什麼會說出那種話來?」

徐文爵神色倒是如常,一邊倒茶一邊道:「為什麼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張維賢冷笑,直視著他,道:「不要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尤其是皇上!我敢拿我的命打賭,皇上肯定已經察覺到了,只是引而不發,等待時機罷了……」

徐文爵神色好笑,道:「你為什麼認定我知情,我這幾年在京城一直安分守己,與江南那些勛貴早就沒了聯繫,英國公可不要憑空誣陷……」

張維賢神色冰冷,道:「我能懷疑到你,皇上一定也可以。徐文爵,你想死我不攔著你,如果讓我知道風聲,我會與天下的勛貴一起第一個彈劾你!」

徐文爵抬頭看了看他,神色有些誠懇道:「我確實是知道一些內情,但真的與我無關,我最多就是知情不報。」

「知情不報?」張維賢盯著徐文爵的雙眼,見他沒有閃爍,臉龐微微抽搐,冷聲道:「最好是這樣,現在皇上遇刺,東廠那邊肯定不會放過,一定會大做文章,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徐文爵喝了口茶,好整以暇的道:「我們魏國公府秉持的就是置身事外,你們英國公府要想摻和儘管摻和,不要拉上我。」

張維賢知道了徐文爵的態度,眼神冷漠,心裡有深深的恐懼,突然間的就抬腳而走。

真是話不投機半步多。

徐文爵看著張維賢離開,神色冷峻,眉頭皺了皺。

他以前在南京握有兵權,與京城的英國公相當,現在只能蝸居在這裡,何其屈辱!

東廠內,近來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意氣風發的魏忠賢,正目光如墨的望著京城方向。

偌大的房間內,只有他一個人,手裡的琉璃珠緩緩轉動,發出磨牙般難忍的聲音。

他神色黝黑,看不出什麼表情,可胸口微微起伏,已經波動的眼神,還是泄露了他的情緒。

「皇上,你認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要我做的這件事,其實就是給我挖好的墳墓,這個墳墓挖了五年,足夠深,足夠大,你想要徹底的埋葬我……可是我怎麼肯能束手,任由你狡兔死走狗烹……」

「奴婢可不是信王,用完就扔,當年熹宗皇帝要是答應張艷瑤,找一個孩子人認做子嗣繼承大位就沒有今天的事情了,不過,今天也來得及,奴婢這五年可不是什麼事情都沒做……」

「皇宮真的乾淨嗎?李思忠你怎麼就敢讓他掌握禁軍,你怎麼就敢出宮那麼久,你真有那麼大的信心嗎……」

「皇上,就讓我們賭這最後的一局,這是起手無悔的死局,要麼我魏忠賢手握天下,要麼成就你英明神武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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