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崇禎新曆 第426章 建奴朝貢

朱由檢近乎盲目的看著,一條條消息如同針一樣,深深刺入他的腦海,讓他難受的同時漸漸清醒過來。

他是總理大臣,見微知著,從這些報道後面,也能明白正在發生著什麼,意味著什麼。

他神情漸漸變的凝重,雙眼盯著這張朝報,頭上再次出現冷汗。

他意識到,他真的錯了,看似胡鬧的皇帝,正在不動聲色的改變著大明,以他不理解的方式,不理解的速度在變革。

他又想起了周王妃的話,他應該與皇帝多走動走動,親近親近。

他坐在那,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突然間的發現,對他打擊很大,讓他一直以來的中興大明之心受到了強烈的傷害,心裡難受異常。

王承恩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能悄悄站到他邊上,默默的陪著。

直到窗外天色漸黑,朱由檢忽然猛的坐起來,神色肅然,雙目炯炯有神。

他親自點上燈,親自研磨,然後坐在桌前,認認真真,恭恭敬敬的寫了一道奏本。

王承恩一直在一旁看著,眼尖的發現左邊的三個大字:「請罪書」。

王承恩心裡跳了跳,能讓朱由檢請罪的,也唯有景陽宮裡的皇帝。

他有些擔心,完全不明白朱由檢要做什麼,要請什麼罪。

朱由檢寫好了,拿起奏本,輕輕吹乾,然後站起來,道:「皇上休息了嗎?」

王承恩望了望窗外天色,道:「應當沒有,皇上一般在子時休息。」

朱由檢輕輕點頭,道:「嗯,我去一趟御書房。」

王承恩看著朱由檢的神色,心裡稍松,卻又有些隱憂,信王去請罪,景陽宮裡的皇帝會怎麼想?

朱由檢沒有想那麼多,知錯就改,也是他的品質之一,既然錯的是他,向皇帝認個錯也不難接受。

朱栩正在看著奏本,主要還是陝西那邊的,不少人在彈劾洪承疇殺俘。

洪承疇在白水擊敗王子順,俘虜近兩萬人,在一場「兵變」中,撲殺了領頭的數十人。這樣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以彈劾的他的奏本也漸漸多了起來。

「都不給我省心啊。」

朱栩對於洪承疇的殺俘策略說不出好壞,他的態度是不贊同也不反對,可著實給他添了麻煩。

對待這些被逼的造反的窮苦俘虜,別說朝廷官員,一般百姓都是抱著同情心態的,這麼一殺自然是少不得彈劾奏本的。

朱栩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現在還是要儘快分割陝西,這麼大的地方,洪承疇的三萬人也應付不過來。

「明旨申斥一番吧。」

朱栩將這道奏本扔到一邊。

劉時敏走過來接過去,應了聲是。

朱栩剛要翻起手裡的奏本,心裡一動又道:「明日請秦總兵進宮。」

陝西的亂局有失控的危險,他不能再讓四川亂起來,沒有秦良玉坐鎮,他心裡不安心。

「是。」曹化淳道。

「皇上,信王求見。」就在朱栩翻起奏本的時候,一個內監轉身出現在門口道。

朱栩抬頭看了眼天色,自語道:「這個時候來,難不成有什麼事情?」

「請!」朱栩道。

朱由檢深吸一口氣,理了理朝服,然後大步邁入御書房,正襟巍然的走到朱栩不遠處,在朱栩的注視中,噗通一聲跪地,舉著奏本,大聲道:「臣來請罪!」

朱栩一怔,看著跪在那的朱由檢,不由轉向曹化淳。

曹化淳微微搖頭,表示不知道。

朱栩又轉向劉時敏。

劉時敏也搖頭,快步走過去,將朱由檢的奏本遞給朱栩。

劉時敏拿走奏本,朱由檢就拜下,深深的跪趴在那。

朱栩一頭霧水的接過奏本看了眼,漸漸臉色就變了,肅容面目。

這是朱由檢的請罪奏本,裡面詳述了他近兩年來的作為以及心路歷程,認認真真的給朱栩「道歉」,請求「嚴懲」。

朱栩放下奏本,靜靜的看著跪在那的朱由檢,心潮也起伏不定。

對於朱由檢,朱栩的情感一直比較複雜,這位應該是「有心」與「無力」的典型了,拼盡了力氣,最後還是落得亡國之君的下場,那顆歪脖子樹,讓後世無數人痛心、不甘。

與此同時,朱由檢的疑心,善變,刻薄寡恩,朝令夕改等的一系列缺點,對他,對那個時候的大明來說,也是致命的。

有人說他可憐,有人說他可恨,總之都是複雜難明,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朱栩放下奏本,走過來,伸手拉住朱由檢的胳膊,道:「皇兄,起來,我們兄弟,不需要這樣,沒有什麼話不能敞開說的!」

朱由檢想通了,對於朱栩的容忍也頗為感激,又磕了一下,道:「臣糊塗,望請皇上治罪。」

朱栩使勁的拉他,同時對曹化淳幾人擺了擺手。

曹化淳等人微微躬身,悄然退了出去。

朱由檢感覺到朱栩手裡的力道,站起來,躬身在朱栩身前,語氣恭謹的檢討道:「皇上,之前臣頑固不化,阻撓皇上國政,實乃大不敬,無德無能……」

朱栩對於朱由檢的到來是意外的,可從他眼神里也看出了真誠,深吸一口氣,微笑道:「皇兄不用擔心,朕一直都知道,你也是一心為國,縱然想法與朕不盡相同,可也沒有私心……」

朱栩心裡實則是有些慚愧的,起初他只是需要一件擋箭牌,擋住清流,東林黨的攻擊,現在看著朱由檢情真意切的請罪,負疚感在心底湧起。

朱栩是心裡慚愧,朱由檢卻是面上慚愧,抬手道:「臣,目光短淺,對於皇上國政不能盡解,憑添了無數麻煩……」

朱栩搬過一個椅子,道:「來,皇兄坐下,咱們兄弟二人好好說說話。」

朱由檢神色慌張,剛要謙遜,朱栩就按住了他,又搬過一個椅子,與朱由檢並肩坐到一起,道:「皇兄,過去的咱們不說,現在皇兄的心結,就是那個向地主徵稅的事吧?」

這個確實是朱由檢的心結,他始終都認為,這些人是大明根基,不能輕動。

他剛認了錯就又要提這茬,朱由檢有些尷尬的側身,道:「這是臣的疑惑之處,還望皇上解惑。」

朱栩點點頭,很沒形象的敲著二郎腿,望著外面,笑著道:「其實啊,這涉及到土地兼并的問題,當初張太岳也嘗試解決過,就是那一條鞭法,不過他一死,他那些政策就被推翻了,再無人提及。」

「我大明的田畝,在六萬萬畝以上,朕登基之前,可以用來收稅的,不到兩萬萬畝,其他的一部分在宗室手上,一部分在官宦手上,這兩撥佔據的都是我大明最好的膳田,可他們不交稅!」

「先說福王,他福王府直接,間接掌握的田畝在六萬頃之上,也就是六百萬畝,一百三十多親王,三百多郡王,皇兄應該能知道他們掌握多少田畝了。這些都是不交稅的。」

朱由檢聽著朱栩的話,心裡微跳,面上不動。

朱栩輕輕動了動脖子,繼續道:「再說說官宦,他們掌握的田畝比宗室只多不少,同樣不交稅。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們還在持續擴張,以他們的擴張速度,剩下的不到兩萬萬畝地,用不了多久就被會瓜分殆盡,到時候別說賑災了,就是官員的俸祿朕都發不出……」

朱由檢這次是心驚肉跳了,他知道,朱栩的話不假,單說宗室親王的田畝,就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朱栩瞥了眼朱由檢,繼續道:「收稅,也只是朕初步計畫,重登戶籍,清丈田畝,遏制土地兼并才是朕的目的。」

朱由檢沉著臉,默然不語。之前想不明白的很多事情,現在也被理順,內閣停擺應該為了解決黨爭,宗室圈禁在京城也是為了收回那龐大的田畝,鹽政,軍改,政改也都各有目的。這些事情不說他之前心裡抵觸,哪怕現在明白了,放在他身上,他也不敢做,做不了。

他抬頭看了眼朱栩,心裡複雜難明。他這六弟自小就聰明敏銳,行為舉止異於常人,一度他還擔心朱栩會走上「邪路」,派人跟著,向張皇后告狀,甚至讓當時的天啟皇帝約束朱栩。

現在回頭想想,這位六弟的眼光,格局,非他所及。心底的那絲不服與怒怨,悄然而散。

朱栩看著朱由檢若有所思的神色,繼續道:「欽天監那邊預測,旱情會延續不少年,全國大部分都會遭災,糧食會不斷減產,陝西的民亂只是開始,朕在擔心,西南的亂子會越來越大,若不早作防備,朝廷將陷入艱難的局面,威脅到我們朱家江山……」

朱由檢神色驟變,身體筆直。其他的他可以退讓,可涉及到他們「朱家」江山,他就一絲一毫都不會妥協!

朱栩的話還在繼續:「建奴雖然被朕打殘了,可威脅猶在,蒙古不時也會扣關,雲南那邊緬甸蠢蠢欲動,安南人也不安生,海上的紅毛人,佛朗機人不時在台灣生事,也有再侵之意,皇兄,我大明看似安穩,實則內憂外患,風雨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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