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之後,世上再無青城派。
一聽見葉辰淵這句話,宋貞、呂一慰、陳洪力再無猶疑,三人心意相通,一同搶前夾攻葉辰淵!
葉辰淵一見三人的身法出招,微微一笑,把「坎水劍」反手收在背後,只用右手「離火劍」,在身前划出幾個「太極」亂環,宋貞等三柄劍被其帶引,竟自行互相擊撞在一起,亂成一團。
宋貞三人知道這是生死關頭,不管眼前這個武當副掌門如何可怕,還是要硬著頭皮戰鬥下去。三柄劍一分開,又再搶擊。
——今天不先傷了這個葉辰淵,青城派就沒有生還的機會!
葉辰淵卻不理會,以身法後躍兩大步躲過。他一臉索然無味的樣子,似乎經過剛才與何自聖的決鬥,已經對眼前三人毫無興趣。
同時在旁的江雲瀾,迅速拔出腰間長劍,急攻宋貞左側,迫得宋貞回劍自救,僅僅在自己身前擋住劍鋒。
哪料江雲瀾那隻穿著鐵甲的左爪,一下猛力打在自己的劍背上,那劍刃又加勁壓向宋貞。
宋貞左手慌忙也握著劍柄,以雙手之力,才在臉前兩寸處,把江雲瀾的劍刃頂住了,眼睛幾乎就給劍刃交擊彈出的火星射中,兇險異常。
——想不到這個嘴巴輕佻的傢伙,快劍竟也如此厲害!
江雲瀾未再接連追擊,只是退一步架著那柄古舊長劍,站在宋貞跟前。
「我整天在旁邊看,手也癢了。宋先生跟我玩玩,如何?」江雲瀾冷笑說。
宋貞原本不想理會他,欲跟兩個師兄再次會合。但回頭一看,原來已有兩名武當的黑衣弟子搶了上來,一個手握雁翎快刀,一個拿一對奇門兵器鴛鴦鉞,各自跟呂一慰和陳洪力纏上了。
宋貞還未決定如何是好,江雲瀾的長劍已經攻至。那快劍雖不如葉辰淵般霸絕,但無聲無影,出手的先兆極微小,宋貞不得不全神貫注地閃躲提防。
宋貞好歹是當今青城派第二號人物,雖學不好「雌雄龍虎劍」,但其他青城的高級劍術倒是全數練得精深。可是在這江雲瀾的快劍之下,竟是被逼得喘不過氣來。
另外兩邊也是一樣,兩個連名字都不知的武當「兵鴉道」弟子,竟然只是單打獨鬥,就壓制著兩位青城派的有名前輩。尤其用鴛鴦鉞那個,手上一雙布著尖刀的鋼環,出招奇詭,陳洪力一時不慎,右手背已被劃開一道血痕,幾乎連劍都丟了。
武當派訓練出的人才,竟是如此鼎盛。
——為什麼?短短二十幾年,武當派的武功,竟然超越我們到這個地步?
「武當派武功,天下無敵。」宋貞一想到葉辰淵說過的這句話,不免心寒。
後面張鵬那些青城「道傳弟子」,見三位師叔遇襲,也都提劍湧上助拳。
另一邊,武當那三十餘個黑袍弟子,看見對方一擁而上,亦同時搶前開戰。
雙方在教習場上,演成一場混亂的群斗。
坐在地上抱著師父的燕橫,正欲拾起劍加入戰團,一隻手掌卻有力地抓著他衣襟。
他垂頭。是何自聖,左手掌心仍然挾著「虎辟」,以指尖勾住燕橫的衣衫。他這一發力又觸動胸口劍傷,「呼」地一口鮮血,噴洒在燕橫臉上。
燕橫抹去眼皮四周混和著淚水的鮮血,瞧向師父。
「思豪……」何自聖喃喃說。一雙灰眼已然視線模糊。
他還不知道俞思豪已經身首異處,把這抱著自己的最小弟子,錯當了開山大弟子。
「師父……」燕橫應答,心裡甚是悲愴。他回想今早,師父微笑摸著他頭髮時的情景。
那手掌的觸感,像父親。
何自聖勉力舉起手上的「雌雄龍虎劍」,塞向燕橫。
「接劍……」何自聖說時鼻孔噴血。
燕橫把「龍虎劍」一併用右手接住,左手仍扶著師父的頭頸。
「……帶走……走……絕不……」何自聖呻吟說。那臉容有如垂死的老虎。「……不可給……外人……奪去……」
幾陣慘叫聲,引得燕橫抬頭。
他看見教習場里又多了二十幾人。原來站在場邊的「研修弟子」,有一半也不顧手上只拿著鈍鐵劍,毅然衝出,加入這場青城保衛戰。不料他們一加入,就如羊碰上狼,已有兩人被武當派的兵刃砍倒當場。
在混亂的戰鬥里,包括張鵬在內,好幾個「道傳弟子」師兄已經掛了彩,但還是咬著牙浴血拚命。
燕橫心裡多麼想也躍入這個戰場,跟師兄弟們並肩作戰。
為了青城的生存與尊嚴。
「走……」何自聖這時伸手摸到燕橫的臉。「為了……青城派……」
燕橫手裡緊緊捏著「龍虎劍」,握得指關節發白。
「走!」何自聖用盡最後的氣力暴喝,煞白的臉,在這一瞬間彷彿恢複平日的威嚴。
——任何青城弟子都不敢違抗的威嚴。
燕橫咬著下唇。用力得咬出血來。
他輕輕把師尊的頭頸放在地上,跪地朝何自聖重重叩了三個響頭,然後抱著「雌雄龍虎劍」,往後面山坡的方向奔跑。
燕橫並沒有躲過葉辰淵的眼睛。葉辰淵馬上舉起「離火劍」,遙指向抱著雙劍逃出教習場的燕橫。
錫昭屏同時也看見燕橫逃走。他本正在場中打得性起,一記鞭拳又把一名青城弟子的肩膊擊碎,接著就看見人群之外,燕橫那奔跑的背影。
錫昭屏回頭朝葉副掌門大叫:「這小子我早看上了!讓我一個人去追他!」
葉辰淵點頭,垂下了劍。
錫昭屏大喜,馬上拔起腳步,掄著那條岩石般堅實的右臂,在戰場中打開一條通路脫出,繼而飛奔朝著燕橫逃走的方向追過去。
宋貞已經被江雲瀾的快劍刺傷了四處,雖不致命,但體力漸漸隨著鮮血流失。他往旁瞥了一眼。師兄陳洪力的身軀早已俯伏在地。
宋貞什麼都不能再多想。因為江雲瀾那柄長劍又來了。
原來十二個還能戰鬥的青城「道傳弟子」,轉眼只剩八個。張鵬左目變成一個血洞。他一隻手捂著受傷的眼,另一隻手仍揮著長劍頑抗。
雖然他知道,已經再挺不了多久。
站在場邊的初級「山門弟子」,有大半已經被這血腥景象嚇得逃走。
至於那些不敢主動加入戰團的青城「研修弟子」,其中有幾個在看見掌門被擊敗後,腦袋早已一片空白;其餘的純是因為害怕而卻步。他們羞愧得不敢再看場上的殺戮。
惟有侯英志一人,仍然清醒地看著場里翻飛的鮮血與鋼鐵。
宋梨看見俞思豪和丁兆山那慘烈的死狀,早就已經嚇得失神昏迷。
侯英志抱著宋梨嬌弱的身軀,依舊冷靜無言。他看著青城派同門,一個接一個在黑袍武者的招術下被屠殺。
燕橫滿臉是恩師的鮮血,髮髻也早散掉,雙手倒提著「雌雄龍虎劍」,狼狽地奔竄上山。
到了一片崖岩上,那兒被樹木三面圍繞,惟獨朝東一面甚是開闊,可以清楚俯視下方的青城派「玄門舍」,還有舍堂旁邊的教習場。
燕橫停下來看看。只見教習場中央的血斗仍在持續。但穿著青袍的人,站立著的已是越來越少,正被穿黑袍的人重重包圍。
——已經快完結了。
燕橫強忍著抽泣,再次看看手上那雙青城派聖劍。
——師父給我最後的命令,我不可以失敗。
他再次邁步,要往樹林深幽處鑽。這些年來他跟師兄弟們經常翻山奔跑練氣,山上的路徑非常熟悉。只要走過幾個山徑分岔,他相信武當派那些傢伙很難找得到他。
就在此時,後方一陣枝葉彎折的聲音。一條矮壯身影從林間小路衝出,踏著極強勁的步伐,如野豬般撞向燕橫!
燕橫及時往旁閃身,滾地兩圈,才躲過了這撞擊。
他抬頭一看,正是那個把師兄宋德海武功廢掉的錫昭屏。
錫昭屏依舊光著形狀奇特的上半身,那雙臂滿是鱗片似的厚繭,一邊眼睛仍然赤紅未消,活像從深山裡鑽出來的一頭精怪。
「小子,剛才你不是想出場跟我打的嗎?」錫昭屏訕笑。「現在就給你如願!」他說著就擺起「兩儀劫拳」的架式,作勢欲出鞭拳。
燕橫馬上舉劍戒備。他不擅用雙劍,這般一長一短的雙劍更加不懂使運,只好單用一柄「龍棘」指向錫昭屏,把「虎辟」插在後腰帶里。
錫昭屏這一下作勢攻擊,不過玩弄燕橫。看見這小子緊張地拿起劍,不免又得意大笑。
「哈哈……臭小子,真好玩!」他眼神兇狠地說:「我就慢慢跟你玩。保證比你那廢物師兄玩得久!」
「你……你們……」燕橫怒然皺著一雙濃眉。「欺人太甚!」
「欺人?」錫昭屏怪叫。「你是說『欺負』你們?你們不是練武的?有臉皮說自己給人欺負嗎?我跟你那個廢物師兄,還有我家副掌門跟你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