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妻子

看完以上種種之後,我突然十分渴望一大杯烈酒。事實上,我渴望好幾大杯烈酒,外加一杯超級烈酒作為醒酒劑;或許,喝完酒之後再去找個陰暗的角落安安靜靜地發一發抖。

美麗毒藥燃起地獄之火,離開柳樹茶館,再度回到荊棘大君的水晶洞里。為了表示自己跟渥克沒有未了的余情,她一回來立刻就撲入罪人的懷中。溫存了好一會兒之後,她不太高興地對我看來。

「渥克怎麼會知道你在看?他應該不可能發現才對。」

我聳肩:「嘿,那個是渥克耶,對他來說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我想這算是他的職責範圍。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先離開這裡,免得渥克把你提到的那些不為人知的出口通通封了,蘇菲亞。」

「不准你這樣叫我。」女惡魔大聲說道。「只有亨利可以那樣叫我。」

我看了看罪人:「你私底下都怎麼叫她的?」

「達令。」罪人嚴肅地說。「不過你也不能這樣叫她。」

「最親愛的席尼。」美麗毒藥說著又抱了上去。

「你們該離開了。」荊棘大君說。「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們爭取一點時間,我正好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罪人有點懷疑地問:「你怎麼可能應付得了渥克派來的大軍?」

「我是荊棘大君啊!所有夜城裡的居民都在我的管轄之下。」

「盡量不要造成太多傷害。」我說。「他們只是在工作而已。」

「這個就交給我去評判吧。」荊棘大君說。「不過不能保證就是了。我專門剷除毒瘤,這可是職責所在。」

我有點保留地看著他:「你為什麼這麼熱心幫助我們?」

老人聳聳肩,再度躺回大石板上。「我說過了。因為你的關係,我感覺到一切都要走到盡頭,而我十分期待任何能夠放下重擔的機會。離開的時候不要甩門,不然我就把你們變成別的東西。」

他閉上了眼睛,我則皺起了眉頭。我很討厭這種感覺,最近似乎每個人都排隊等著告訴我末日就要到了。每當我閉上雙眼,就會看到時間裂縫中那個荒涼的未來:殘破的建築、死寂的夜晚、無盡的昆蟲以及死在我懷中的剃刀艾迪。當時我對著他的屍體起誓,我寧死也絕對不會任由那個未來成真。

「那麼,我們接下來要去哪?」美麗毒藥一邊調整著小草帽的位置一邊問道。

「還有什麼地方可去?」罪人問。

「先回陌生人酒館。」我不太情願地說道。艾力克斯一定不會高興看到我們的。我拿出會員卡,說道:「照情況看來,我跟渥克是遲早要翻臉了。如果要和他正面衝突,我希望可以選在一個熟悉的地方。」

由於其他人都沒有更好的意見,於是我啟動了卡片,走進酒館,把正要上床睡覺的艾力克斯·墨萊西給嚇了一大跳。酒館大部分的燈都熄了,所有的椅子也都架上了桌。艾力克斯獨自站在吧台旁邊,身上穿著一套白色的睡衣,頭上還戴了一頂縫有流蘇的睡帽。他神情嚴肅地看了我們一眼,然後故作驕傲地走到吧台後方隱藏起自己裸露的小腿。如果我的小腿長成那樣的話,我也會想盡辦法不在人前展露的。他真該買一件更長的睡衣才對。

艾力克斯在酒館樓上有一間小公寓。以前,我曾經在那間公寓里超級不舒服的沙發上面睡過幾晚。那是個很可怕的地方,地板上的所有空間都擺滿了他收集的色情瓷娃娃,而所有的傢具都已經爛到垃圾場都不會收的地步。除非臟碗盤已經從碗槽里滿了出來,不然他絕不洗碗。他的前妻曾經把那個鬼地方打理得一塵不染。本來我還以為他會從那段婚姻裡面學到一點教訓,可惜就算抓起一把教訓塞在他眼前,然後叫道「看吧!這就叫做教訓!」,他還是學不到任何教訓的。

「我們打烊了。」他冷冷地說。「打烊的意思就是『不做生意,快點滾蛋,你難道沒有家可以回嗎?』」

「這樣呀,那就再開張吧。」我毫不在乎地說道。「眼前有一群非常口渴的顧客,你絕對不會相信我們今天的遭遇的。」

艾力克斯嘆口氣道:「我常常聽到這句話。好吧,一人一杯酒,不過要用打烊後的超貴价碼來算。還有,我不會幫你們熱吃的。你以為我是什麼人,你老媽嗎?把我的會員卡還來,泰勒!如果我要人隨時都會毫無預警地出現在我面前的話,我會自己雇個人來跟蹤我。我是不是應該假設你又惹來了一堆追殺者,隨時可能有全副武裝的人衝進來大打出手?」

「猜的一點都沒錯。」我說。

「你是個瘟神,泰勒,你知道嗎?我認識個喜歡性騷擾信天翁的傢伙,就連他的運氣都比你好多了。」

我看了看四周:「你的保鏢呢?我需要多一點幫手。」

「我叫她們回家了。」艾力克斯老大不爽地幫我們調酒。

我叫了一大杯苦艾白蘭地,罪人要了一杯馬爾文水,美麗毒藥堅持要一杯插有小雨傘的曼哈頓,瘋子則點了一杯打樁機——一問之下才知道那是伏特加調梅子汁。艾力克斯一邊抽搐一邊調出這杯打樁機,我們則一邊抽搐一邊眼看瘋子把它給喝了下去。我慢慢喝著酒,考慮著整間酒館的防禦措施。陌生人酒館的優勢就在於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在不觸動警報的情況下闖進來偷襲我們。在梅林·撒旦斯邦的魔力作用下,這間酒館被各式各樣的防護魔法保護,甚至擁有超過一層以上的現實空間。如果沒出什麼差錯的話,不管遭受到任何攻擊我們都會立刻收到警告。

「那麼,」艾力克斯嚴肅地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們這麼快就跑回來?」

「渥克肯定已經在來此的途中。」我說。「一旦發現我們已經不在荊棘大君那裡,他馬上就會想到這裡是我最可能躲藏的地方。等他來這裡的時候,場面絕對會很難看。事實上,他很可能會叫手下先把我殺了,然後再找靈媒來拷問我。」

「我可以打電話叫保鏢回來。」艾力克斯說。「或者你想要找霰彈蘇西?」

「她在忙別的事。」我說。「等我們找到她,事情多半已經結束了,不管是怎麼結束的。至少我們還有罪人跟美麗毒藥可以依賴。」

「還有我!」瘋子開心地說。

「是沒錯。」我說。「但是你又不是隨時都跟我們在一起,對不對?」

「那倒是。」瘋子說完開始吃他的杯子。

艾力克斯滿臉懷疑地看著美麗毒藥。「到底她為什麼這麼像我前妻?除了胸部大了點之外,簡直長得一模一樣。」

「我們來討論接下來的策略吧。」我大聲說道,堅持轉移話題,因為這個話題講下去是絕對不可能有好結果的。「我們的案子似乎已經查到盡頭,再也沒有任何線索可追了。夜城裡已經沒有更古老、更強大的生命,可以提供任何關於夜城的起源的線索。其實真要說起來是還有啦,比如說『恐懼鄉親』或是『地底巨人』之類的,只不過除非我們都挑好了棺材、選好了墓地,不然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比較好。反正他們也不太可能跟我們說話。我可以唬過大多數的人,也有辦法對付許多不是人的怪物,但是不管怎樣,我還是有極限的。」

「聽你這麼說,真讓我鬆了一口氣。」艾力克斯說。「你回來之後就變了很多,約翰。你越來越常拿把自己的聲望當作武器,就像你已經相信自己真的是什麼『未來世界的王』一樣。」

「或許我真的是。」我說著喝乾了杯里的酒。「不過,夜城裡這類名號多到數不清,如今我只不過是個完全沒有頭緒的私家偵探罷了。」

「你依然保有天賦。」美麗毒藥說著對我眨了眨眼。「何不用天賦找出下一條線索?」

「因為我不敢。」我說。「我的敵人會找到我的……他們已經準備好新武器在等我,比痛苦使者還要可怕的武器。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是我可以感到它的存在,感到它要我為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那種渴望……」

我發現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我,於是趕快閉緊嘴巴。有些事情他們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幸運的是,我們的注意力隨即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腳步聲所轉移。有人自旋轉鐵梯上走下,發出非常巨大的聲響。我們立刻轉頭看向鐵梯,就連瘋子都全神貫注地回到現實中。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兩手不由自主伸入口袋,搜尋任何可以拖延這場無可避免的衝突。渥克應該不會這麼快……不可能是他。我正想著,就看到命運女神慢慢地走下鐵梯,步入酒館之中。

我們全都鬆了一口氣,覺得寧願面對神靈也不想跟心情不爽的渥克為敵。命運女神的外形就跟之前一樣,是個身穿銀色晚禮服,身材嬌小的東方女性。它的雙唇好似玫瑰花瓣一般鮮艷,兩眼有如星辰一般閃亮。它站在我們面前,泰然自若地微笑著。它是一切機運的實體化身,不論好運還是壞運。它會讓人贏得樂透彩,也會使人發作心臟病;它可以讓你突然罹患癌症,也可以使你踏入榮耀境界;在它面前,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所有人都被它的氣勢所擄獲,當然,除了在吧台後方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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