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社會中的風水師

安良從雲頂賭場出發,追著馬特維走上了雲頂高原北上的山路;李孝賢也隨即不知所蹤。

安婧要了解李孝賢的去向並不是難事,在易卦占卜里,占行人方向只是基本功。她知道李孝賢和安良同時失蹤,也知道李孝賢去的是安良的同一方向,她的八字和安良的八字可以組成鴛鴦蝴蝶命的話,不管李孝賢是何方神聖,出於什麼動機走到安良身邊,反正安良的命已經是壞無可壞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適度化解安良的生死劫,這讓安婧稍稍放心一點。

安良和李孝賢一離開雲頂賭場,安婧立刻像遇到海上沉船漂流到無人孤島。

她長這麼大都沒試過幾天單獨生活,小時天天在家,大一點天天在學校,近幾年天天在修道院或是做社會工作。對安婧來說在哪裡並不是很重要,但是有人和她一起湊熱鬧很重要。有長輩有朋友時她什麼都敢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幹什麼都沒興趣。她自己也發現這一點,覺得自己很像一隻小狗,因為狗也是群子越大越有幹勁,一隻狗,兩隻狗,或二十隻狗,這三個狀態下,同一隻小狗完全不是一個樣。

在山區里沒有無線信號,她失去了安良和李孝賢的任何信息,在房間里乾耗了一天,開始打手機里的任何號碼。

安婧首先打媽媽安芸的電話,講得安芸都煩不勝煩幾次哄著掛了她電話。

她又打電話給修道院和美國的朋友同學,可是馬來西亞的白天是美國的半夜,人人要睡覺沒有人願意和她長談。

幸好兩支柏萊塔自動手槍終於寄到了,安婧像見到老朋友一樣興緻勃勃地把槍零件倒在床上,很快裝好槍插到兩肋下,然後再套上聖潔的修女袍。她真的很喜歡穿修女袍,因為這樣就可以把槍遮住,天天把槍帶在身上。

安婧穿著鑲綠邊的白色修女袍斜躺在酒店的大沙發上,因為身形嬌小,她坐上去後沙發還有三分一的位置是空的,正好給小狗扣扣蹲著。

她左手轉著手槍,右手百無聊賴地查手機上還沒有打過的號碼。

達尼爾是個很好玩的壞傢伙,和他通電話可以講上幾個小時,可是他的電話無論如何也打不通,一定是身上有點錢之後,晚上到夜總會鬼混去了。男人嘛,有錢就會變壞,進過監獄的達尼爾只會變得更壞。

安婧又撥通了劉中堂的電話。

「上帝保佑……」安婧用極為沒有希望的聲音懶散地打招呼。

電話很快有人接,傳出一把充滿男人味的低音,可是語氣很興奮:

「婧修女!啊……哈哈哈……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呢。」

安婧激動不起來,她還是慢節奏地呻吟著:「劉兄弟,你在美國怎麼樣了?」

「我在新加坡!」

「啊?!」安婧馬上坐直了身體:「你在假釋期間怎麼出國的?」

「呵呵,你們在哪裡……」

「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來的?機場海關怎麼可能讓你離開美國呀?」安婧好不容易找到個說話的人,嘴巴馬上不停說起話來。

「說起來就複雜了,你們走了之後我馬上坐飛機到墨西哥邊境,然後偷渡去墨西哥,再從墨西哥坐飛機到新加坡。這邊也有公司的兄弟,我已經找到地方住了,你們在哪裡?」

(洪門是中國一個傳統組織,現在主要成員為海外華人,洪門中人歷史上喜歡自稱為「公司」。)

「我的上帝,你居然干這麼怪的事。我們在雲頂賭場……」安婧喃喃地說著,皺著眉頭在想劉中堂偷渡到墨西哥有多複雜。

原來美國是移民國家,可是移民手續繁多和耗時漫長,很多國家都有人偷渡入境非法移民。和美國國土長距離接壤的墨西哥成了最容易偷渡的地方,在墨西哥有完善的偷渡服務和安全路線,墨西哥非法移民也是美國境內人數比例最大的非法移民群體。

安婧馬上明白過來,劉中堂一定是動用洪門組織和墨西哥黑道上的關係,進行了一次不合常理的偷渡。從墨西哥偷渡到美國的人每天成千上萬,人家都是正常人只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但是從美國偷渡到墨西哥的人,就只有逃債的傢伙和逃犯了。

劉中堂的語氣少有地激動,他低沉的聲音仍然緊迫:

「你們還好嗎?阿良怎麼樣了?你們回不回新加坡?不如這樣了,我馬上去雲頂賭場找你們……」

安婧連忙阻止他說:「別……情況有了很多變化。」

安婧的心裡其實和劉中堂一樣興奮。他們在獄中認識,可是安婧很快就知道劉中堂不是殺人放火壞事做盡的壞蛋,他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而且他還是洪門組織的秘書,能寫會說,管理計算都精通,還會風水看相,在監獄裡都可以把洪門的生意搞得有聲有色,在洪門是個響噹噹的人物。

這種性格的人和安婧很談得來,安婧覺得最難得的是這麼一個大男人,居然和她一樣喜歡小狗,在監獄裡很多男犯人都不願意接受流浪狗培訓計畫,可是劉中堂卻主動參加,還帶動其他犯人一起加入。

那時安婧覺得劉中堂很有愛心,可是現在安婧突然有點異樣的感覺:

「從美國的逃亡通道冒險偷渡到墨西哥,然後飛越半個地球來新加坡……不會是為了講義氣吧?難道劉中堂對自己……難道在監獄裡的時候也是因為自己……」

安婧打了個冷戰,泛起一臉紅暈,她使勁搓搓自己的臉不敢再想下去,然後吞口口水向劉中堂說起從新加坡到馬來西亞的情況。

安婧講完過程後對劉中堂說:「我的槍已經到了,馬上要趕到庫巴鎮和我哥會合,我擔心他自己一個人會出事。」

劉中堂的回答讓安婧滿意極了,他說:「明白了,我也去庫巴鎮和你會合,我們電話聯繫。」

經過半天的長途客車旅途,安婧從雲頂賭場下山輾轉來到六十多公里外的庫巴鎮。

剛剛從新加坡進入馬來西亞,全程在長途大巴上睡覺,沒有這種感覺;剛剛上雲頂賭場,因為賭場在雲層之上,也沒有這種感覺;其實在地面上,天空沒完沒了地下著雨,十一月份迎來了馬來西亞的雨季。

安婧打著傘走下長途汽車,第一反應就是想回頭上車回家。

她打著一把摺疊傘,背上背著行李,手上牽著小狗扣扣。安婧腰部以下的衣服鞋子全部被雨水打濕,扣扣的毛全都耷拉著貼在身上,顯得瘦小可憐。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舉目無親四顧茫然,突然強烈地湧現,安婧幾乎要哭出來。

安婧冒著雨像落湯雞一樣衝進庫巴鎮,看到鎮里商店全部關了門,路上行人非常少,偶然有一兩個農夫出現,也是不會講英文的當地人。安婧走了一陣,沒有見到任何華人,也找不到旅店,見到寫著招牌的旅店全部都關著門。天色越來越暗,如果再找不到旅店,安婧和扣扣今天晚上就要露宿街頭。

安婧覺得自己太可憐了,真想不明白無端端地為什麼要在離家這麼遠的地方淋雨?她拿出電話打給劉中堂,可是劉中堂在電話里說還在趕路,起碼要幾個小時後才可以到達,讓安婧儘快找地方安頓自己,安婧覺得自己更可憐了,那不是找不到地方安頓自己才打電話求救的嘛。

不過玄學世家的孩子總不會走投無路,她找個有屋檐的角落專心禱告,求上帝給她指引,然後掏出指南針定向起卦,求出旅店的方向,帶著上帝給她的信心一溜煙跑向庫巴鎮的深處。

庫巴鎮位於大片山脈的山腳,在滂沱大雨中安婧無心觀察這山是什麼格局,她也知道現在山腰上都有雨雲壓著,其實想看也看不出來,不如省點心。

庫巴鎮的深處仍然沒有旅店,安婧的心裡開始嘀咕,上帝不會這樣開自己玩笑吧?自己算卦不說是洞察天機的神准,也算是十拿九穩的雖不中也不遠,總不能讓自己在這種危急關頭算錯卦呀。

街道上都是低矮的房子,這些房子新穎寬大,家家戶戶都有小汽車。安婧來了馬來西亞幾天,一直在雲頂賭場,從來沒有進入居民的生活區,現在看到這樣的環境倒是有點意外,她一直以為馬來西亞是個發展中國家,現在看來居民的生活水平相當不錯。

前面有一座大房子,燈光特別亮,而且還有熙熙攘攘的人聲,安婧加快了跑步的速度。

這座大房子並不高,可是有一個很大的停車場像個營業場所。停車場上停滿了汽車,裡面好像有聚會,門外沒有美食的香味和歌舞聲的跡象,安婧的肚子餓得打鼓,好不容易看到有人煙的房子連忙沖了進去。

房子大門洞開,房裡有個大廳,大得不像一般民居,倒像是一個公共會議廳。

廳中間有一圈沙發,沙發上坐滿了人,沙發外圈有男有女擠得水泄不通,人人都穿著馬來西亞的民族服裝,每一位女士都披頭巾穿淺色長袍,作典型的穆斯林打扮,和安婧的白色修女服頗為相似,安婧走進房子一點也不顯眼。

中間的沙發上有個語音幹練有力,長得高大黝黑的中年人在激昴地說話,他頭戴宋谷帽,身上穿著襯衣,腰以下圍著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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