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水賭術

剛到新加坡,沒有人可以睡覺。

從北美洲坐飛機到東南亞的第一個星期,人人都存在倒時差的問題,下午犯困晚上精神,不過安良和安婧都是精力過剩的年輕人,除了每天那一兩個最危險的時辰要到各大公園和人煙稀少的地方逃亡,其餘時間都是沒日沒夜地捉住李孝賢要到處玩。他們白天到牛車水吃小食,去英國殖民地時期的遺址參觀;晚上到克拉碼頭看錶演逛商場;安婧終於可以坐上位於濱海灣尖角的化煞風水摩天輪,李孝賢也在現場聽安良講解了魚尾獅怎麼運用了「撥水入零堂」的高級風水技術,並且隨著元運的變化搬遷了位置。

李孝賢除了陪兩兄妹到處玩,其他時間倒也老實,只是在中國城的公寓里睡覺,似乎她的工作就是導遊,除了干這個沒有別的事情。安良和安婧不用睡覺,每天跟蹤她回家、監視她出門,都沒有發現任何不正常。甚至有一天李孝賢還邀請他們到家裡做客。他們經過一番無謂的偵察,證明李孝賢家裡沒有任何古怪。

到處吃喝玩樂瘋玩了幾天,總算開始出現睡覺的慾望,可是李孝賢又問他們去不去馬來西亞。李孝賢的要求安良當然全盤接受,他和安婧正在納悶這幾天李孝賢為什麼沒有搞出新花樣呢。

他們之間沒有人談到和大衛集團有關的事情,也沒有人再提起在安家奇怪的夢遊,彷彿一心一意享受快樂的生活,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安婧那幾十盒玩具模型已經收到,可是聽說要去馬來西亞,只好馬上又把玩具改寄到吉隆坡的酒店。她和安良都很清楚,他們不是在旅遊,而是在一步步走近真相和危機,沒有武器等於自尋死路。

安良試過半開玩笑地問起李孝賢,為什麼跟著她每走一走都會有事發生,可是李孝賢卻總說是巧合。問到發出奇怪高能量手機的時候,她的回答是不知道。

安良感覺到李孝賢對自己在一點點親近,可是他又覺得作為一個別有用心的間諜,李孝賢似乎也太蹩腳了,那麼多漏洞被人家發現。而且明知自己可能已經暴露了,仍要不斷地粘在自己身邊,到底是蠢?是喜歡?還是誘餌?難道她認定自己會跟著她,直到找出真相?

安良在靜下來的時候會想,如果現在回美國,可能會減少很多問題,當然也可能把問題帶回家,無論如何,用正宗的命理學推算,自己的未來都只有死路一條。

每天陪著他出生入死的安婧也提醒過,如果想死得方便點的話,回美國無疑是最佳選擇,不過現在安婧的態度也改變了,她和安良一樣想看到這一連串事件背後的真相,看一看李孝賢的真面目。

多餘的行李放在李孝賢的家,他們以出門遊玩幾天的狀態輕裝上路,三個人背著背囊,安婧牽著小狗扣扣,在夜晚坐上了前往雲頂賭場的長途大巴。

他們坐的行車班次是新加坡發燒級賭客的專車,因為新加坡沒有賭場,賭客們大多會去最近最方便去的雲頂賭場過把癮。他們星期五晚上車,在車上睡一覺,星期六天亮的時候就到目的地;然後在賭場里大戰一整天,到了半夜回房睡覺,星期天天亮又大戰一天,晚上坐大巴回新加坡,正好在車上睡覺,星期一就可以一身輕鬆地回公司上班。安良他們不用上班,可是為了調整時差,不要浪費晚上的無聊時光,他們也選擇了晚上出發。

目的地雲頂賭場位於新加坡北部三百多公里,在馬來西亞半島的中部,首都吉隆坡東北方向幾十公里的山頂。

「雲頂」這兩個字不是為了喻意和形容,而是直接對賭場的描述。雲頂賭場位於中央山脈的背脊,海拔一千七百米,平常雲海都在賭場的腳下,天氣不太好的話賭場四周雲霧繚繞有如仙境。

在天色發亮的時候,安良被身邊的騷動鬧醒了,他睜開眼睛,看到扣扣伏在他身上睡覺,安婧和李孝賢擠在一起向車窗外看。

大巴正在盤山公路上來回盤旋和傾斜,大巴外一陣陣濃霧隨著山風快速掠過,在濃霧之間露出微光下的青翠牧場,高大的佛塔,深不見底的山谷,在開著空調的車廂里甚至可以聽到小鳥的鳴叫。

安良迷糊地小聲問道:「到了嗎?」

李孝賢轉頭用大眼睛對他眨一眨說:「快了,再過半小時就到了。快看,下面有野人……」

安婧也說道:「哎哎,還有一群老虎耶……」

安良定神看一看,沒好氣地說:「哦,全是假的雕塑。」

沒過多久,大巴就升到雲層上面,一縷金光也從東方升起。車上昏睡的乘客紛紛醒來,像朝聖一樣用膜拜期盼的眼神看著浮在雲海之上那片如夢如幻的七彩華城。

當大巴來到雲頂賭場大門前,安良看到七座佔地遼闊的大廈包圍著一片窩地,窩地的正中央是一個游泳池。這裡的佔地面積大得驚人,說這裡是賭場的話很不恰當,這裡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賭城。

在金光閃閃的朝陽下,賭城裡的每一座大廈,每一件遊樂設施都顯得不真實,賭城中間的大型過山車和各種遊樂設施做得像迪斯尼樂園,從外表上看不出一點賭城的味道,不過在風水師的眼睛裡這一切都不只是華麗。

從任何一個角度眺望遠方,都只會看到天空、山頂和雲海,向賭城裡看去,每一件事物都按八卦卦宮布局,同時又依著中央山脈的來龍,正向著山下的吉隆坡。

李孝賢為他們訂的酒店是最有歷史的主建築雲頂酒店,安良抬頭一看酒店大門,就和安婧同時笑起來。

安婧說:「呵呵,這老闆想錢想瘋了,連大門都設計成一隻虎爪,我們進去想贏點錢可不容易呀。」

李孝賢說:「我聽說雲頂賭場是經過很多風水師布局的,這裡的老闆比澳門的任何一個賭場老闆都有錢。」

「也比澳門的任何賭場都大。」安良看了看四周說:「山頂比下面冷很多,你們出來玩要多穿件衣服。」

進了酒店後,安良就一直在抱怨客房住得不方便,地方太窄,沒有拖鞋。可是李孝賢告訴他,這裡已經是雲頂最寬敞的酒店了,如果去其他新落成的酒店,雖然價格便宜一點,可是卻更是窄得不能住人,天花板只有兩米高,兩床之間只有六十公分寬,電視架在衣櫃頂,洗澡間不足一平方米,聽說這樣設計是為了不讓客人留在房間里,逼著人往賭場里跑或者到遊樂場和商場消費,安良和安婧咋舌之後立刻變得隨遇而安。

在自助餐廳吃早餐的時候已經可以看到人潮洶湧,進餐廳的人在門外排隊叫號,來得早占著位置的安婧有點幸災樂禍地說:「花錢來這種地方受罪,要是不贏錢的話真是虧大本了。」

李孝賢說:「這裡的自殺率很高,早年因為太多人輸了錢跳樓,所有房間的窗戶都封得只留下一條縫,你開窗只能伸出去一條手臂。」

安良撕著麵包,慢條斯理地說:「我倒沒注意窗戶,不過從風水上看這個大形勢,就已經是犯了孤陽煞,不是一般老闆可以做下來的。他的高明之處就在於把煞氣轉嫁到客人身上,達到風水中化煞生財的目的。這是一個很複雜的風水局,正如你說不是一個風水師布出來的大格局。」

安婧說道:「自殺率高和形煞一定有關係,大門那個虎爪就很不厚道,這樣有意造出一個形煞,如果不是開賭場的話,造這種風水的風水師要下地獄的。」

安良托著臉看著窗外的群山說:「廣東有句俗話說『有強姦無焗賭』,就是說沒有人可以強迫另一個人去賭錢,如果用槍指著我的頭逼我去賭,還不如直接打劫我或者綁架我算了,其實輸錢的人都是自己受不住誘惑,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李孝賢笑起來:「我一說要來這裡,你還不是馬上響應呀,你要不要和建雲頂賭場的風水師來一次決鬥呀,我挺想看的呢。」

「煽風點火,女孩子家這樣可不好,不過既然來了,當然不會就這麼回去。」安良對安婧說:「上次我和你們說的賭博原理,你也可以在這裡試一下了。」

李孝賢好奇地問:「婧修女也可以賭錢嗎?」

安婧立刻聖潔地說:「聖經上沒有任何一個字說過不能賭錢。」

安良也對李孝賢說:「也沒有說可以賭錢,你是主修西方文學的,應該知道吧。」

「一會看看你怎麼贏吧。」李孝賢曖昧地笑著,嘴唇輕輕含著一顆葡萄,大眼睛看著安良。

回到客房打開電腦上網,三個人全都坐在電腦前研究起雲頂賭場的衛星圖。

安婧輕輕驚嘆了一聲:「啊,什麼都看不見啊,只看到雲彩。」

安良把衛星圖放大縮小,又四周旋轉,直轉得李孝賢喊頭昏,他才開始說話:

「馬來西亞半島的軸線是從北向南走的中央山脈,來到雲頂高原後形成一個圓頭平頂的高峰,隨後山脈向大海方向呈圓形下降,走了一個勾子的形狀往迴繞,吉隆坡就在這勾子裡面,這種格局叫回龍顧祖。不過這和我們沒關係,我們只是關心雲頂這個部份。雲頂高原是吉隆坡的入首處,就是風水堂局的開端點,這裡也主宰著吉隆坡的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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