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年風水家族

安良住的公寓門前有一個高大的老白人,滿頭銀髮的他穿著管理員制服,總是坐在出入口旁邊的門房裡。他早就看到安良,走出大門旁邊一直恭敬地站著等安良和美女談完話走進來。

老白人拉開門,安良從錢包里摸出一美元往他上衣口袋裡塞進去。

「午安,閣下。」

「謝謝你,伊恩。你知道嗎?紐約的公園博物館都不收費,可是我回家就要向你交入門費。」

伊恩優雅地微笑著說:「是的閣下,這裡的住戶一直是這樣,你的父母和祖父母都這樣給小費。」

「連出門也要。」

伊恩的微笑更加優雅了,像一個正統的英國管家:「非常感謝,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安良今天心情很糟也很好,現在正在激動的餘波中,他較勁地對伊恩說:「我祖父母只給十美分……」

「那時是經濟危機……」伊恩回答得機智勇敢,很顯然有足夠的智力保護整座公寓的居民。

門外響起一首激昂的交響樂,曲調澎湃氣氛壯闊,安良和伊恩轉頭看出去,只見一台雪糕車停在公寓門前。

這是一台小型貨車,車頂架著一個巨大的甜筒雪糕模型,車體兩側打開的話會變成買雪糕的窗戶。這種雪糕車很常見,它們會出現在任何旅遊點,也可能在任何街道上慢駛遊盪,輕輕地奏著簡單清脆的兒童音樂,告訴小朋友們可愛的叔叔給他們送雪糕來了。

不過安良從來沒見過奏交響樂的雪糕車,小朋友們被嚇壞了,他和伊恩一時也很難接受,都張大嘴巴獃獃地看著這個奇景。

從車上跳下來一隻牽著繩索的灰黑色小狗,安良對狗一竅不通,看不出是什麼品種。然後又跳下來一個提著行李袋的小修女,伊恩一看到小修女就露出寬厚的笑容,安良看到很不自在,為什麼伊恩看到自己的時候就不可以露出這種笑容呢?

小修女是安良的妹妹,名字叫安婧。她長著一副過分機靈的東方美女面孔,一雙泛著褐色光芒的大眼睛像清澈的湖水,套著黑底色翠綠肩坎的修女袍和頭巾,雖然不能直接看到身材,可是從衣袍飄蕩的情況來看,她的身材像個剛剛發育的女中學生一般纖細卻並不高挑。這似乎是安家的遺傳,女孩子總是長不高。

安婧向安良招招手,安良又重新走到街上。

「我給你們介紹,這是我哥哥安良,這是我的朋友,他叫劉中堂。」

安良皺著眉瞥一眼他妹妹,抬頭向雪糕車的司機看去,一個長著絡腮鬍子的中國男人向他點點頭,關了車上的交響樂之後向安良伸出手,可是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安良和他握了握手,然後開口直問:

「你被判刑進過監獄,剛放出來?」

劉中堂看樣子和安良年紀相仿,長著卧蠶眉丹鳳眼,面部上半截和神龕里供奉的關雲長一模一樣,那把像張飛一樣的鬍子比安良下巴上的小鬍子有味道得多。他的面相中處處都顯出沉著老到,精於世故,可是壞就壞在眉心太窄,一雙卧蠶眉有逆毛刺入印堂,專主中年犯刑,如果不是刑獄在身,也必是剛出來不久。

劉中堂聽了他的話,威嚴地看著安良,也回敬他一句:「我是剛放出來,已經守得雲開見月明,可是安兄弟卻正有劫數在身,前路堪憂事不明。」

安良立刻轉頭對著安婧低聲喝問:「是不是你告訴他的,你怎麼把我的事到處唱……」

安婧十指交叉拱手放在胸前,抬起頭看著安良眨眨眼睛,眼神無辜而平靜地說:「噢,人子啊,不要放任你的口,使你陷於罪過……」這是聖經里上帝的台詞,安婧隨口念來就能應用,看來這幾年沒有白白蹲在修女院,起碼講道理很有一套。

劉中堂說:「安婧修女沒有和我說什麼,只是叫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你一把。你臉上的黑氣已經從鼻上年壽衝破印堂,三十天內難逃生死大關。」

「謝謝你啊雪糕大師,我自己會搞掂自己,我也給自己準備好骨灰盒了不用你操心,你有什麼事可以等我死了拜山時慢慢說,永別了。」

「這位兄弟……」

「不要叫我兄弟,我不是黑社會,你那麼厲害不要浪費人才,快回去賣雪糕送看相吧。」

劉中堂打斷安良的話,認真地說道:

「話不能這麼說,華人在紐約賣雪糕就是一種能耐,這個行業早就被義大利人壟斷了,華人根本不能插手。」

安良不想和劉中堂說話了,他對安婧說:「以後不要帶黑社會來這裡,賣雪糕的黑社會也不行。」說完後氣鼓鼓地走回公寓大門,站在門口等安婧進來。

安婧和劉中堂說了幾句後,牽著小狗也跑進公寓,和伊恩親切地吻了一下臉頜,互相問候幾句之後就跟安良進了家門。

他們的家是公寓一樓全層,大落地窗正對著公寓樓內部的小花園,屋裡寬闊而高曠,天花有兩層樓高,吊著各種鍛煉器材,一眼看去像個小型體操館。這是他們家上百年的老設計,這樣方便在家裡做激烈運動和修練。他們的祖先選住一樓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住一樓可以擁有一個巨大的地下室。

安良進了自己房間後扔下凌亂的行李,馬上打開電腦上網查資料買橄欖球運動護甲,同時開著房門和安婧吵吵嚷嚷地說話,小狗在大屋裡到處嗅探索新環境。

「這狗叫什麼名字?怎麼臉上這麼大把鬍子,像剛才那個劉關張。」

安婧在小體育館裡跑來跑去給小狗倒水和放狗乾糧,小狗嗅完全屋之後乖乖蹲在安良身邊,側著頭好奇而安靜地看著他。

安婧說:「為什麼叫人家做劉關張,他叫劉中堂。」

「上半臉像關羽,下半臉像張飛,說話像劉備,不叫劉關張叫什麼,一看就是社團的人,你有沒有搞錯啊,自己去監獄就算了,還把犯人帶到家裡,要是給芸姐知道保證氣死她……」

安婧一如繼往代聖靈發言:

「噢,耶穌說,『不是健康的人需要醫生,而是有病的人;我不是來召義人,而召罪人。』作為一個修女,我只能去最需要救贖的地方。」

安良快要發瘋了,可是耶穌說的話並沒有錯,風水師不也正是這樣的職業嗎?他忍氣吞聲地說:「我只是說那狗,怎麼那麼大一把鬍子,是剪成這樣的嗎?」

「這種小狗叫史納莎,整個品種都是這個樣子,她是劉中堂負責訓練的,現在訓練好了交給我帶回修女院。扣扣,Bark!」

安婧快速地給扣扣下了一個吠叫指令,扣扣立刻嘹亮地吠了一聲,震得安良耳朵嗡嗡作響。

「行了行了,別讓它叫,你什麼時候走?」

「我向珀寧嬤嬤請了假,下個月才走,芸姐說要讓我陪著你過這個月。」

「切!我還要你陪?你在這裡我死得更快!」

安良知道劉中堂一定是修女院感化的犯人之一,這隻狗一定是修女院和監獄合作的結果……

因為安婧所在的聖神修女會多年來一直在開展一項「監獄寵物夥伴計畫」,就是把從街上撿回來的流浪狗,護理好之後由修女寵物導師帶到監獄和犯人交流,讓犯人和小狗成為朋友,教犯人成為寵物導師,讓小狗受訓練後可以幫助殘疾人。這麼做一來可以讓犯人在和小狗相處中恢複人性和善良;二來可以讓犯人出來後有一項技能,可以領到證照成為正式的寵物從業人員;最後還可以讓流浪狗有事可做,減少政府對流浪狗的處死;可以說是一舉三得的善舉。這一個看視無足輕重,曾被人取笑的感化計畫,很快成了美國歷史上最成功的犯人改造計畫,和小狗成為朋友的犯人,出獄後三年內的再次犯罪率竟然是零!

安良很清楚自己的妹妹從小就頑皮到家,精力過剩頭腦發熱,天天在學校里和街上惹事生非,才被父母早早送到天主教學校,然後還強迫她進入教會的初學院,以成為修女為最終目標。

他們的母親安芸,是紐約玄學界前輩,在唐人街號稱「生觀音」。

安良一出生,她就算出這個孩子命局中印重身輕成為忌神,一到中年的水運流年就會有生死大災。在這個死期裡面,安良最忌有母親在身邊,最需要呈比劫關係的妹妹來支持,所以安芸讓兩個孩子從小叫自己做「芸姐」,以減少母親印星在安良命中的壓力,對孩子只說這是家鄉的風俗(事實上廣東沿海一些地方也有叫母親為姐的習俗);她向安良主動交待好一切事務之後就離開紐約,回中國尋龍點穴順便遊歷大好河山,同時安排安婧向聖神修女會請假回來幫助哥哥渡過生死大劫。

安良太了解這個妹妹了,她是擁有天使外表卻像魔鬼一樣的傢伙,別看她穿著斯文聖潔的修女袍,其實根本不知道她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事,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會死在她手裡。

安婧整理好自己的房間,走到安良的房門扶著門把手說:

「劉中堂是風水師,我和他在監獄裡認識,他有足夠道行幫助你,而且我算過他的八字,是你命中的貴人,有一個貴人和一個妹妹幫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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