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流涌動

在國航的頭等艙候機室里,伊濤等著晏雯曉換衣服出來,忽然接到了安妮的電話,她的聲音似乎有些疲憊,她問:「要登機了嗎?」

伊濤看看錶:「還有一會兒。」

「那好,一路平安。」安妮的聲音很輕,很柔,甚至有種空濛。

「安妮姐,你也保重。」伊濤忽然覺得喉嚨有點干。

安妮聲音有點沙啞:「替我好好照顧雯曉。」

「明白,我會的。」伊濤回答。

正好,晏雯曉換好了衣服出來,黑色的衣服寬寬大大的顯得很是飄逸,就像是暗夜裡的一個女俠。

伊濤向她招招手,對安妮說:「安妮姐,雯曉過來了。」

安妮「哦」了一聲:「你把電話給她。」

伊濤把電話遞給晏雯曉,對她說:「安妮姐。」

晏雯曉狐疑地接過去,在伊濤旁邊坐下,儘管她在洗手間里梳洗了一番,補了妝,灑了香水,但伊濤還是能隱隱約約地聞到一股酒味。

不知道安妮在電話里說什麼,晏雯曉只是低頭應答,不時抬頭看一眼伊濤,伊濤明白,她們的對話一定與自己有關。晏雯曉顯得有點倦怠,伊濤心裡暗生憐惜,揮手叫了一杯咖啡,晏雯曉沖他挑挑眉,並沒有笑,還是「嗯、嗯」地跟安妮對話。

廣播通知登機了,伊濤站起身,看著晏雯曉,她還是不急不火地聽著電話,直到有服務員來催,她才說了一句:「我明白了。」然後收了線。

國航的頭等艙在硬體上跟國泰的頭等艙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為是夜間飛行,起飛後不久服務員就過來鋪床。伊濤看著旁邊的晏雯曉,她顯得很疲倦,可能是因為形象的問題,她還是保持著矜持的笑容。服務員鋪好床,她對伊濤說:「我太累了,休息了,你要是不困就看會兒電視。」說罷,脫下拖鞋蜷腿躺在了床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伊濤也睡了,睡夢裡,他似乎是在游泳,岸邊有一群人在圍觀,他很想上岸,卻發現自己沒穿底褲。一緊張,醒了,卻發現機艙里已經充滿陽光,向舷窗外望望,一片蔚藍,分不清是大海還是藍天。

伊濤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這樣的飛行,但是像今天一樣,有著這樣愉悅的心情的時間並不多。是因為晏雯曉的原因嗎?肯定是的,但似乎又不全是。

早餐還算可以,一個燒賣,一個燒餅,馬馬虎虎。

晏雯曉沒有起床吃早餐,一直在睡。快到吃午飯的時候,晏雯曉終於醒來,她扭頭看了看正在看她主演的電視劇的伊濤,輕聲地問:「你早醒了?」

伊濤摘下耳機,關切地問:「你要吃東西嗎?」

晏雯曉搖搖頭:「不想吃,昨天的酒有點多,胃不舒服,我去下洗手間,你給我叫杯牛奶吧!」

「好的!」伊濤答應著,然後按燈叫來了空乘幫著晏雯曉收拾床鋪。

沒多久晏雯曉走了回來,伊濤很是奇怪,她似乎是變魔術一樣,一轉眼就把自己收拾得艷麗多姿,不知用的是什麼辦法?

「對了,安妮姐這幾天要到鵬城跟你談談,我在北京有事,你一定要陪好啊!」

「昨晚她跟你說什麼啦?」伊濤問。

晏雯曉把身體放鬆,調好座椅的角度,顯得很隨意地回答:「沒什麼。」

伊濤忽然覺得她的態度有些問題,但是又說不好有什麼問題。他還想問點什麼,卻發現她已經閉上了眼睛。

伊濤俯身看著她,晏雯曉化著淡妝。淡妝不是簡單的妝,它比濃妝更細緻,看上去沒怎麼化,卻讓人有一種天生麗質的感覺,有一種殺人於無形的感覺,伊濤心裡想。

直到飛機快要降落時,晏雯曉才睜開了眼睛看著伊濤,問:「你一直沒睡?」伊濤微微地點點頭,回答:「看著你睡覺是一種享受。」

一縷紅暈飛上晏雯曉的臉頰,這是伊濤很少看見的表情,她說:「傻子。」然後伸出手握住伊濤的手,眼睛凝視著他,充滿柔情。

伊濤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就想把手縮回去,但是晏雯曉的手一緊,她低聲問:「你愛不愛我?」

伊濤趕緊四處張望了一下,低聲問:「在機艙里,說這個幹嗎?」

「你愛不愛我?」晏雯曉繼續問。

伊濤低聲說:「你瘋啦?」然後像地下工作者一樣繼續環視了一下四周,道,「這還用問嗎?你看不出來?」

晏雯曉搖搖頭:「我看不出來,除非……」

「除非什麼?」伊濤不知道她要說什麼,有點緊張。

「除非?」晏雯曉的眼睛又標誌性地一轉,正想說什麼,飛機忽然劇烈地顛簸起來,晏雯曉頓時有點花容失色,「怎麼回事?」

廣播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帶,這股氣流極其強烈,飛機不斷地抖動,因為事發突然,乘客桌子上的刊物水杯震得滿地都是。晏雯曉的手緊緊地握住伊濤,冰涼冰涼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伊濤,我怕。」伊濤儘管心裡也很恐懼,但還是故作鎮定地回答:「沒事,沒事,正常現象。」

晏雯曉忽然問:「如果今天真有不測,你會後悔嗎?」

伊濤雙手按在晏雯曉的手上,堅定地說:「跟你在一起,我不會後悔。」

話音剛落,飛機忽地向下一沉。伊濤的心似乎都涌到了喉嚨,他很想吐,但是看著晏雯曉慘白的臉色,他使勁往下壓了壓,將頭探過去,在晏雯曉的額頭上深深地一吻。

那一刻,伊濤明顯地感覺到了晏雯曉在發抖,整個人抖得像一片風中的落葉。一瞬間,他的腦子裡快速地放了一遍電影,自己的人生刷地閃過,他問自己:「如果今天真的出現問題,還有遺憾嗎?」他忽然想到了伊波,如果自己沒了,她會將父母照顧好嗎?

不知過了多久,飛機忽然一傾斜,一陣震動,飛機已經落地了。機艙里一陣歡呼,晏雯曉也叫了起來。

伊濤沒有大叫,他默默地調整著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因為他不想讓晏雯曉感覺到他也害怕了,男人總是想在女人面前表現得英勇一些,這是本性。在恐懼面前,只要你保持鎮定,你就會找到戰勝恐懼的方法,如果你亂了方寸,恐懼就會牢牢地抓住你。

坐在來接他們的車上,車子沿著機場高速向城裡行駛。晏雯曉的臉色還是沒有血色,看起來還是有點驚魂未定。伊濤握住她的手,涼涼的。

過了許久,晏雯曉忽然嘆了口氣:「咱們這也算是經過一劫吧?」

伊濤淡淡地回答了一句:「虛驚一場。」

「你怎麼這麼不以為然?你是不是冷血啊?」晏雯曉忽然有點激動。

伊濤指了指前面開車的晏雯曉的助理黃小燕,給了晏雯曉一個眼色。晏雯曉說:「沒事,小燕是自己人,你想說什麼都隨便。」

伊濤沉吟了一下,平和地回答:「我剛才並沒怎麼擔心。你要知道,現在的飛機都是很安全的,都可以做到三級盲降,也就是說,不用飛行員,只靠飛機上的自動駕駛系統就可以安全降落。如果剛才的氣象條件不能滿足降落條件,飛行員是不會選擇強行降落的。」

「我說你怎麼像沒事人一樣?你這種博士就是跟我們不一樣。」晏雯曉嬌嗔地把手從伊濤的手裡抽出來,打了他一下。

伊濤咧嘴一笑:「不過呢……」然後,他突然閉了嘴。

「不過什麼?」晏雯曉追問著,但任她怎麼追問,伊濤就是不說。

「雯曉姐,你就別問了,他不說一定是他也害怕了。」前面一直專心開車的黃小燕忽然插了一句。

晏雯曉狐疑地看了伊濤一眼,像警察一樣問:「是不是?」

伊濤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堅決不回答。

黃小燕呵呵地笑著,對晏雯曉說:「行了,雯曉姐,你就別問了。你看他現在的樣子,無聲就是默許。」

晏雯曉扭頭,用手指著伊濤道:「我再給你一次坦白的機會,你趕緊老實交代。」

伊濤把嘴湊到晏雯曉耳邊,輕聲說:「那陣子我在想,如果真的出事了,我能跟你死在一起,那也是幸福的。」

晏雯曉直起身體,靜靜地看著伊濤:「你真這麼想的?」

伊濤表情堅毅地點點頭。晏雯曉似乎有些恍惚,忽然,她撲上去親了伊濤一下。這個動作被前面的黃小燕在後視鏡里看到,她大聲地嚷嚷著:「注意,少兒不宜。」然而,後排的兩個人哪能聽得進去她的抗議,熱烈地激吻起來。

晏雯曉的房子在五環邊上,據說是北京城前兩年最高檔的別墅區,沿著一條兩邊裝飾著歐式雕塑和路燈的路進去,晏雯曉不停地告訴伊濤這兩邊住戶的名字,大多數都是中國如雷貫耳的一些人物,不過以政經人物為主。伊濤心裡很是奇怪,鵬城的政經人物不習慣扎堆,這北京怎麼是另外一個風俗?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實這也是個圈子,大家相互信任才住在一起的。況且,像這類人物的房子一定不少,在一起買房也不一定就住在一起,只是為了某種身份,就像一張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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