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修棧道

好久沒有睡得這麼香甜了,王建輝一覺醒來,身邊的熊黛娜正在睡著。看著她那張依舊保養得很好的臉,王建輝忽然感到有些悲涼。

昨天晚上熊黛娜回來後很長時間都在洗澡,王建輝想到自己以前如果在外面偷了腥回到家,也是會洗很長時間,他越發覺得熊黛娜肯定是出去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這樣一想,他就覺得鬱悶,很想進到洗手間把熊黛娜拉出來質問一番。

可是細想想,又何必呢?別說自己手裡沒有把柄,只是猜測。就是手裡有證據,知道了結果又能怎麼樣?自己跟熊黛娜如果說以前是為了愛情,那麼現在卻是一場典型的政治聯姻。婚姻一旦摻進了政治因素,那麼就變得複雜起來了。

於是,王建輝閉上眼睛,數著綿羊,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熊黛娜從洗手間里出來,鑽進了被子,用冰涼的手在他胸膛上撫摸著。他含糊地哼了一聲,翻了個身,把脊背留給熊黛娜。他聽見熊黛娜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現在,他看著熊黛娜熟睡的樣子,他心裡忽然像刮進了一陣狂風,把一切都吹得亂七八糟。

現在是什麼社會了?你怎麼能指望熊黛娜這樣有閑有錢的女人一門心思在自己身上,為自己守身如玉?你在外面忙工作,忙泡妞,為什麼要求人家一定臣服於你,沒有自己的想法?

想到這裡,王建輝的心情越發沉重。如今的年代,誰都不會是一張白紙,大家的身上都是五顏六色的,花著呢。想來想去,王建輝覺得還是自己太想不開,總想著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招展,但卻忘了這紅旗鮮艷也是一件危險的事兒。紅旗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那麼鮮艷?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嘛。疏忽了,疏忽了。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地吁了一口長長的濁氣。

然而,就是這一下,熊黛娜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著王建輝,問:「你昨晚喝多啦?」

王建輝努力使自己的表現如常,他嗯了一聲,回答道:「昨天那案子破了,大家高興,所以多喝了點。」

熊黛娜說:「年紀大了,別老這麼暴飲,對肝臟不好。」

「沒辦法,昨天慶功會,不喝不行啊。」王建輝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意思意思嘛。」熊黛娜有些不滿地說,她起了床,把放在腳踏上的一些衣服抱到外面的洗衣機去洗。這個細節王建輝也覺得有點奇怪,以前這些雜活兒熊黛娜是絕對不做的,今天怎麼這麼積極?不是衣服上有什麼痕迹怕被他發現吧?

王建輝起床到洗手間洗漱完畢,聽見保姆在樓下喊吃飯。於是,他招呼了一聲在起居室里的熊黛娜,就慢慢地走下樓。桌上的早餐很豐富,分兩種,一種是熊黛娜的,一小碗麥片粥、一碟燙生菜;另一種是自己的,油條、白粥、鹹蛋、豆醬炒麻葉。人家說,夫妻之間如果飲食上產生了差異,性生活上就一定不會和諧。以前他沒注意,現在,他忽然覺得這話有點道理。以前一夜三次,後來三夜一次,現在恐怕一個月也沒有三次了。

王建輝坐下,順手拿起一份《南方都市報》看了起來。他並不著急吃東西,因為按照熊黛娜的習慣,不梳洗打扮完是不會下來的。以前,王建輝覺得她是一個精緻的女人,從來不把邋遢的一面展示給丈夫。但今天,王建輝卻忽然感到,她是那麼虛偽。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生活很凄慘,外面是一團糟,家裡也變得一團糟。這是怎麼啦?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很成功,現在怎麼突然發現,自己面對的都是這些雞零狗碎的東西。

直到王建輝一份報紙基本上都看得七七八八了,熊黛娜才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走下樓來,看王建輝正在埋頭看報紙,她問:「聽說過新『四大傻』沒有?」

「什麼新『四大傻』?」王建輝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熊黛娜一邊給他盛粥,一邊說:「身體有病不去查;經常加班不覺乏;什麼破事都管轄;感情靠酒來表達。」

王建輝呵呵地笑起來:「看起來,這『四大傻』我都佔全了。」

「你還知道啊?昨晚我幾點回來的你知道嗎?」熊黛娜皺著眉頭問。

王建輝放下報紙,慢慢地喝粥,道:「你不要惡人先告狀啊?你深夜不歸宿,我還沒說什麼,你反倒倒打一耙。」

熊黛娜夾起一條生菜,說:「我回來晚,你也不問問我為什麼回來晚?還不是給你當苦工去了?我問你,人家耿寶山家小孩結婚,這事你給忘了吧?」

熊黛娜這麼一說,王建輝還真是想起來了,他剛參加工作時的老所長,現在在下面一個區巡警大隊當大隊長的耿寶山,昨天家裡孩子結婚,人家請柬早就送來了,這案子一忙,給忘得死死的了。

「哎呀,罪過,罪過,我忘了。怎麼?你去了?」王建輝問。

熊黛娜說:「我不去,你以後還有臉見你的恩人?我昨天下午打了好幾個電話,你怎麼不接啊?」

熊黛娜這麼一說,王建輝還真是想起來了,昨天下午熊黛娜是打過幾次電話,有兩次是他真的在開會,有兩次是他實在是不願意接,也不想接。

「那後來呢?」王建輝覺得真有點歉意。

熊黛娜慢慢地往麥片粥里加牛奶,然後道:「那怎麼辦?耿寶山是你恩人,你要是不去,以後你還不叫大家的唾沫淹死?我就代你去唄。為了表示你對他的重視,我還以你的名義幫他找了十台賓士600給小孩接親。然後我告訴他,你在專案組好幾天都沒回家了,派我代表你。」

「黛娜,你真是個有心人。謝謝你。」王建輝說。

熊黛娜喝了幾口粥,接著說:「你知道嗎?你沒去,你區局的那些老部下都問你的情況,都為你這次沒往前走一步感到惋惜。我看大家那麼關心你,所以,婚宴結束後,就把他們拉到夜總會去唱歌了。」

王建輝恍然大悟,但是,他還是懷疑,她去夜總會安排完了就可以回來了,怎麼回家那麼晚?是不是藉機「走私」去了?回頭要找昨晚去夜總會的人核實一下。

「謝謝你,黛娜,你真是個賢內助。」王建輝知道,自己這句話至少有一半是發自內心的。

「不客氣,哎,我很奇怪,你今天怎麼還不上班?」熊黛娜問。

「哦,專案組放假,我可以晚去一會兒。」王建輝回答道。

熊黛娜問:「是這樣啊,對了,這回你從北京回來我們還沒有仔細談談,你那件事解決了?」

王建輝立刻顯得有些憂鬱,這個表情倒不是他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的。他回答道:「事在人為吧。」

「我跟我爸說了。」熊黛娜道。她那碗麥片粥已經吃完了,她細細地用手裡的調羹把碗壁刮凈,然後把最後半勺粥吃下去。

「爸怎麼說?」王建輝有點迫切地想知道熊天林的意思。

熊黛娜想了想說:「爸說在外面工作,得罪點人是正常的,只是這回得罪的人有點強大,連武警都能動用,恐怕不是一般的人。」

這個回答很正常,只是王建輝想知道的不是這些,而是熊天林的真實想法。熊天林號稱紀委系統第一業務高手,不會這麼輕易相信自己的解釋吧?

於是,他又問:「爸還說什麼了?」

熊黛娜遲疑了一下,說:「沒說什麼。」

沒說什麼就是說什麼了,熊黛娜這人別看都四十多歲了,可是還單純得像個小女孩,她的表情都寫在臉上呢。不過,王建輝並不急著問熊天林的意思,重要的是熊天林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有麻煩,他是不能袖手旁觀的。

「過幾天我忙完了,咱們倆去趟省城,看看兩家的老人吧。」王建輝開始吃油條。

熊黛娜看著他,說:「你還知道你是人家的女婿啊?我以為你早忘了。我爸都說了,你就是沒良心,去省城開會也不到家裡看看。」

熊黛娜這話看似無意,可是透露出了熊天林對自己的不滿。熊天林這麼多年對自己不滿,王建輝是知道的。當年熊天林總是認為自己騙了他女兒,而他當時看好的正是唐志波。要不是丈母娘馬留佳的支持,沒準兒,熊黛娜還真得嫁給唐志波。

唐志波?對了,徐瑞林不是說唐本強來了嗎?他來幹什麼?是不是要熊黛娜去看看唐本強?他迅速地吃完油條,這是他的習慣,做刑警時間長了,他養成了吃飯迅速的習慣。吃完油條,他才對熊黛娜說:「志波的爸爸來鵬城了,等下你帶點好茶葉去看看他。」

「是嗎?」熊黛娜的臉上顯得很高興。而這個表情叫王建輝心裡很不高興:唐本強來了,你那麼高興幹什麼?但是,他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看看錶:「等下我叫瑞林過來接你。」

「好啊。」熊黛娜心情一好,把面前碟子里剩下的生菜也吃掉了。

王建輝心裡更不爽了,本來他想告訴熊黛娜,父親王漢榮也來鵬城了,看到熊黛娜那個樣子,他忽然打消了這個主意。

「建輝,唐叔叔喜歡喝酒,我再帶點酒給他吧?」熊黛娜顯得有點喜形於色。

「隨便,家裡有好多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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