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動手術,黑子和顏靜在病房等,小冰讓護士推回來,倆人都迎上去:「小冰手術疼嗎?」黑子問。
「不疼。」小冰說。
「手術時想我了沒有?」顏靜把小冰抱到床上問。
「想了。」小冰說。
董醫生走進來說:「小冰這孩子真懂事,配合得非常好。」
誰也沒注意,郭朝東來到門口,朝里看。
顏靜問董醫生小冰要注意什麼,忌什麼口,董醫生說:「吃的方面沒有什麼忌口的,主要是不能哭,不要叫她受驚嚇。要是哭了或是受了驚嚇,可能會導致失明。」
顏靜便囑咐:「小冰可要記住啊,不能哭一定不能哭啊。」
小冰答應:「我一定不哭。」
郭朝東看一眼房間號,悄悄走了。
家沒了,戀人成為妹妹的丈夫,在經過地震洗劫的唐山,文燕成為煢然孑立的孤雁。
但還有單位,還有醫院,還有那些曾一起與地震抗爭的戰友。
文燕到醫院報道,可是部隊要換防,醫院要隨部隊走。
她不願離開唐山,不願離開昔日的家園,不願離開父親為之傾盡最後一滴血的大唐山。也不願離開妹妹和周海光。
心痛,卻難以割捨。
她決定轉業。
文燕到市軍轉辦報到,把檔案交給一位幹部。幹部問她想去哪裡,文燕問都有什麼地方要人,幹部說:「震後的唐山最缺人,哪個單位都搶著要人,你看看這些都是用人的單位。」說著,遞給她一份材料,文燕正看著,梁恆進來,問一下幹部安置情況,文燕聽有人叫梁市長,抬頭,梁恆一見,呆住了:「你是……」
文燕說:「梁叔叔,是我,我是文燕。」
梁恆高興地拉住文燕:「真的是你,你還活著。」
文燕拉著梁恆的手,想起爸爸,說不出話。
「你見到海光和文秀了嗎?」梁恆問。
文燕說見到了。
「走,去叔叔那裡,叔叔有話跟你說。」梁恆說著拉了文燕便走。
文秀經文燕一問,對自己的病不放心,隱約覺得海光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她。她一個人來到醫院,找給她看病的戈醫生:「戈大夫,我經常感到身子突然出現麻木感,一出現這種癥狀,我就感到自身無法控制,我到底是什麼病啊?」
戈醫生似很為難:「你的病……」連說了幾句「你的病」,也沒說到底是什麼病,文秀一再追問,戈醫生才說:「你丈夫沒告訴你……」
「戈大夫,請你告訴我。我是患者,我有知道病情的權利。」文秀說得嚴肅。
戈醫生對她說了。
「大夫,你說我會癱瘓?」文秀大驚。
戈醫生點頭。
文秀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幸虧戈大夫扶住她。
「你丈夫沒告訴你,是怕你受不了打擊,現在你既然知道了,就要面對現實。」戈醫生說。
「那我還能不能要孩子?」文秀問。
「不能。」醫生說得明確。
「我什麼時候會癱瘓?」文秀再問。
「這要看保養,從現在起,你千萬不要做劇烈的活動,那樣會有生命危險。還有,你的病情與心情也有很大關係,所以你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心態,這樣可以延緩病情的發展。」醫生說。
「大夫,照這麼說,我不是變成廢人了?」文秀的語氣沉重。
「那倒未必,手術治療是有可能的,不過風險很大。在地震中你能活下來很不容易,你一定要堅強起來,相信你一定能戰勝病魔。」
文秀站起來,謝了大夫,往外走,頭始終低著。
走出醫院,走到大街上,抬頭看天,天是黑的,布滿蛛網似的陽光,而自己則像一隻被蛛網罩住的飛蟲,不能脫身,眼睜睜等待那恐怖的吞噬。
文燕坐在梁恆的辦公室里,梁恆由文件櫃里拿出一個信封和一支鋼筆:「文燕,這是在清理你父親的辦公室時找到的,我把它收藏起來,你回來了,就交給你,好好收起來吧。」
文燕打開信封,裡面是一個筆記本和一張全家照。
淚便下來。
「你父親在震中身受多處內傷,導致肺葉出血,再加上嚴重的心臟病,我們沒能留住他。」梁恆坐在她身邊說。
文燕不說話,淚流滿面地看著梁恆。
「你父親臨終時,把文秀託付給海光,要海光好好照顧她。」梁恆又說。
「我爸還說了什麼?」文燕流著淚問。
「他有個心愿,就是要在唐山修一座國際SOS兒童村,他要把唐山的孤兒都接回來,他想到村裡去當爺爺,可惜他走得太快了……」梁恆也傷感。
接著梁恆問文燕的工作安排了沒有,文燕說還沒有,不知道去哪。
「目前有個地方很缺人,我想讓你先去那裡幫幫忙,不知你……」
梁恆沒說完,文燕就問:「是不是孤兒院?」
「就是那裡,你知道咱唐山地震後留下了幾千孤兒,目前又很缺乏像你這樣有較高文化素質的人當老師,孤兒教育是唐山每一個人都應該關心的事情,這些孩子是唐山的未來。」梁恆說完,看著文燕,等她的態度。
「梁叔叔,你不用說了,我本來就是在考慮去孤兒院的。」文燕說。
梁恆很高興:「不愧是當過兵的,思想覺悟就是高。」
文燕便問:「海光什麼時候恢複工作?」
「我想讓海光先休息一段時間,國家地震局在向我們要人呢,還不知海光自己怎麼想。」
「海光都在忙些什麼呀?」文燕又問。
「他呀,一定是在建築工地泡著呢。」梁恆笑。
「海光是個閑不住的。」文燕也笑。
周海光在建築工地上推水泥,幹得太猛,弄得開攪拌機的工人問他:「師傅,你是不是和誰賭氣呢?」
「和老婆唄。」旁邊有人答,抬頭,是丁漢,海光笑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大早下的飛機,我去市委找你,才知道你在這個工地。別和自己過不去,走,那邊喘口氣去。」
兩人邊走邊說:「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文燕活著呢,她……」
海光沒說完丁漢就笑了:「我見到了,她和梁恆在一起。」
他們坐在一堆水泥板上,海光的臉便沉了:「我很痛苦,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丁漢一笑:「我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來找你,文燕是你心愛的人,可地震改變了一切,你是文秀的合法丈夫,不要再想過去的事情,和文秀好好過吧。」
丁漢說得輕鬆,海光聽著卻沉,壓得慌,壓得頭抬不起來。
郭朝東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走來走去,如籠子里的狼,邊走邊琢磨醫生的話:「吃的方面沒有什麼忌口的,主要是不能哭,不要叫她受驚嚇,要是哭了或是受了驚嚇可能會導致失明。」
琢磨出點味道來,站住,拿電話。
公安局易局長在他的辦公室里連接兩個報告,先是老黃進來說:「大劉來電話說,何斌和小冰可能已經回到唐山,大劉他們明天就能趕回來。」
老黃還沒走,又有一個民警進來說:「報告局長,剛剛接到舉報,何斌在唐山醫院三零六病房。」
「老黃,立即去醫院。」易局長說。
文燕到孤兒院報到,院長是一位姓白的女同志,民政局的老人兒。文燕叫阿姨的,見到文燕,白院長就大驚:「我的天啊……你是文燕……你……沒……」
「白阿姨,我沒死。」文燕把她不好說的話說了。
文燕說她是來這裡報到,但是轉業手續還沒辦過來,先工作。
白院長又是一陣興奮:「手續不要急著辦,人來了就行了。市裡正在辦理國際S0S兒童村的手續,到時候你一定會離開重新分配工作的。」
文燕便問:「阿姨,我來這裡能幹什麼呀?」
白院長很痛快:「兒童村就要批下來了,市委要把孩子們都接回來,為了迎接孩子們回唐山。上邊要搞一場晚會,別的單位都在排練了,我正發愁不知道怎麼辦呢,你來得正好,你妹妹文秀以前不是專業演員嗎?你跟她說說叫她給咱們編一個舞蹈,我看你就給咱們負責舞蹈的事吧。」
「那好吧,要什麼類型的?」文燕也很高興。
「不管什麼類型,只要健康向上,有真實的感情,像……像……喜兒和大春那樣的,像戰洪圖電影那樣的。嗨,只要能反映咱唐山人的都行。」
白院長一邊說,文燕一邊笑,看來梁恆說得不假,這裡是缺人。
小冰躺在床上睡著了,黑子和顏靜在一邊看著,董醫生對黑子說:「孩子睡了,你們也休息一會兒。」
顏靜笑著說:「我們不累。」
「小冰說你們待她非常好。」董醫生也笑。
黑子說:「小冰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