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陌生的家園

周海光來到東湖,坐在文燕的墳前,墳前的小樹上又多了一朵小白花。

「文燕,我被停職了。他們懷疑我是殺人盜竊犯,我現在的工作是寫交待材料。」

說完,苦笑,抓一把土添在墳上。

「文燕,難得我今天這樣清閑,可以陪你多待一會兒,說說心裡話。」

說完,苦笑,再抓一把土添在墳上,土,由指縫裡慢慢地撒。

晚上,文秀的房間,文秀坐在床上泡腳。周海光進來,眉頭緊鎖,文秀問他有什麼事,他說沒事,問大媽和孩子們哪去了,文秀說蘭蘭和天歌想七姑,大媽帶他們去了。

周海光搬張小凳子坐下,為文秀洗腳,很自然。文秀說自己來,海光不讓,文秀只好讓他洗。

洗著,文秀說:「海光,我想和你說個事。」

海光沒抬頭:「啥事,說吧。」

「我昨晚夢見何剛一個人坐在海邊,他一定是等著我,等我陪他一起看大海,看日出。」文秀說。

海光抬頭看一眼文秀,不說話。

「我想去海邊看看。」文秀說。

「文秀,你爸走後,我也算是你的親人了吧?」海光突然問。

文秀點頭。

「既然是,你就要聽我的話,我知道,你和何剛的感情很深,經歷過生死考驗,我敬佩你們,羨慕你們,可你不能僅為死去的人活著,還要為活著的人想想,你也要為自己的明天想想。」海光邊洗邊說。

「我只是想去海邊陪他看日出,這是我們的約定。」文秀沒多想,脫口而出。

「文秀,那隻不過是一個夢,何剛已經死了,你明白嗎?他永遠都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了。」周海光有些急躁。

文秀也急躁,盯著周海光。

周海光沒抬頭,繼續說:「文秀,你想想,多少夫妻發生了這樣的悲劇,數都數不清,可他們沒倒下,又開始了新生活。我不能讓你這樣一天天地消沉下去。」

「你憑什麼管我?你是我的什麼人哪?」文秀突然冷冷地說。

「你父親把你託付給我,我就有照顧你的責任,你不能老這麼任性。」周海光抬頭,大聲說。

文秀受不了這種斥責,哭了:「周海光,我沒要你管我,你走呀!」

說著,一腳把水盆踢翻,水,在地上亂淌。

周海光也生了氣,站起來:「你要想對得起死去的何剛,還有你的父母和姐姐,就得好好活著。」

說完,轉身走出去,步子沉重。

文秀見他出去,不哭,站起來,再踢盆子,盆子滾出去,撞在牆上,又往回滾,文秀還要踢,卻全身發麻,倒在地上,倒在亂淌的水中。爬,爬不起來,又哭,哭著喊:「海光……你回來呀……你回來呀……」

喊了兩句,沒人應,便不能再喊,昏死過去。

黑子住的隔壁房門開了,一個女人探出頭來:「你找誰?」

「我是公安局的,我想問隔壁住的是什麼人?」問話的是大劉。

「是兄妹倆。」女人說。

「是這個人嗎?」大劉拿出黑子的照片。

「就是這個人。」女人說,說完,抬頭:「他回來了。」

大劉閃身躲進女人門中。

黑子走來,到門前,在腰間摸鑰匙,大劉的手槍頂在他的頭上,他不動。

「何斌,我找你找得好苦。」大劉咬著牙說。

「我不想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黑子說。

「素雲是怎麼死的?」大劉問。

黑子不動,亦不說話。

「是不是你殺……」大劉的槍動了一下。

「不是。」黑子的聲音很大。

「素雲的女兒在哪兒,小冰在哪兒?」大劉問。

黑子不動,亦不說話。

「你把她……」

「我沒有。」黑子的聲音更大。

門洞里,顏靜躲在黑影里看,看槍口頂在黑子的腦袋上。

「小冰在哪兒?你說,你說呀。」大劉的聲音也大。

「我不知道。」黑子嘴硬。

「你說,你不說,我打爛你的頭。」大劉氣得手顫。

「有種你就開槍,你開槍呀,你打死我呀。」黑子斜眼看大劉。

大劉氣得手顫,口也顫,推黑子:「走,你要是敢不老實我斃了你。」

黑子很聽話,在前走,大劉在後面押著。走到門洞里,很黑,誰也沒看見躲藏的顏靜,顏靜悄悄拿起一根木棍,等著,走到跟前,掄起棍子,照著大劉的腦袋就是一下,大劉倒下。

黑子回頭,見大劉打倒了,顏靜手裡還拿著棍子,急忙蹲在地上搖大劉:「大劉……大劉……」

大劉不醒,顏靜拉他:「快跑吧,他死不了。」

兩人看看四周沒人,跑。

他們跑了很久,大劉才坐起來。

郭朝東的屋子裡,只有床頭燈開著,暗,暗得柔。郭朝東坐在床上,喝紅酒,他旁邊是一個女人,不是他的妻子,是另一個女人。

「我這幾天沒找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郭朝東邊喝邊問。

「我哪兒敢生你的氣啊。」女人嘴一撇,郭朝東就勢親一口。

「你媳婦呢?」女人問。

「出差了。」郭朝東說,說著,動手。

女人扭身子:「你看你,才幾天沒見面,就這麼猴急猴急的。」

「不急不行啊,我要把以前失去的青春都補回來。」郭朝東說著,關燈,身子變了姿勢。

文秀蓋著一條被單躺在床上,周海光在一旁守著她。

文秀醒了,慢慢睜眼,便發覺自己幾乎全裸,便羞,看海光:「海光,是你一直陪著我?」

海光點頭,他走出去以後,沒有聽到文秀的呼喊,但似聽到向國華的聲音,後悔和文秀髮脾氣,便回來,回來便發覺文秀昏倒在地上,把她抱到床上,看著。看了多半夜。

「那……」文秀欲語還休。

「我進來時,你昏倒在地上,衣服全濕了。」海光說得淡。

「剛才我的身子又全麻了,我叫你,後來我就不知道了。」文秀說。

「文秀,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發脾氣。」周海光說得真誠。

文秀不好意思,無語,看海光。

「文秀,你醒了,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周海光說著就要起身。

「海光,還生我的氣呢?」文秀拉住他的手。

海光搖頭,笑。

「海光,別走了,陪陪我好嗎?」文秀不放手。

海光點頭,笑,坐下,坐在她旁邊:「我就坐在你旁邊,你睡吧。」

文秀閉眼。閉眼,還抓著海光的手。

這是地道的荒郊野外,荒郊野外一所孤獨的小屋,除了幾件破爛農具,空無所有,是農人看果園的小屋。

黑子和顏靜靠牆坐著,喘。

喘夠,黑子才開口:「說什麼你也不能動真的呀。」

「我告訴你你不信,我捨身救了你,你倒說起我來了。」顏靜點著一支煙。

「打警察就是襲警……」黑子說。

「我襲警……不襲行嗎?」顏靜撇一眼黑子。

「我是為你好,你怎麼不知好歹呢?」黑子氣。

「我是為了你,你才不知好歹!」顏靜更氣。

黑子沉著臉不說話,顏靜又補一句:「狗咬呂洞賓。」

黑子不生氣,看顏靜,看得顏靜羞,以為他要幹什麼,可是黑子說讓她回唐山,別跟著他了,他會害了她。

「我不,黑子哥,不如我們把小冰交給政府吧,然後我們找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顏靜鼓足勇氣說出這話。

黑子不答應:「絕對不能那麼做,我一定要親自看著小冰的眼睛治好,然後我就去投案自首。」

「你腦子有病啊,你好不容易才從大獄裡出來,為什麼還要回去送死呢?」顏靜大驚。

「因為我答應過素雲,一定要做一個好人。素雲死後,我心裡一直非常愧疚,我以為治好了小冰的眼睛我心裡就會好受些,事實上並沒有,這種愧疚感越來越強烈了,它像一座山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比壓在廢墟里還難受,讓我這樣苟且地活著,還不如讓我坦然地死掉。」黑子很深沉,越說,顏靜越怕,說完,顏靜看著他,好半天才說:「你腦子是有病呀。」

「顏靜,如果一個人用自己的生命告訴了你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那你還會繼續錯嗎?我堂堂七尺的漢子,如果說話不算話,那還有什麼臉活在這個世界上?」

顏靜的眼睛也濕潤了:「黑子哥,我不想你死,我離不開你呀。」

「我已經下定決心,你就別說了,你還是走吧。如果有緣,我們來生再做好弟兄。」黑子說得義無反顧。

「黑子哥,你變了。」顏靜的聲音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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