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捕獵

李澳中開庭審判的前一天,4月25日下午3點15分,丹邑縣看守所猛然間響起了凄厲的警報聲,一個駭人聽聞全國矚目的事件發生了。

整個看守所里的空氣凝結成了一層堅冰,硬得幾乎要炸裂。武警中隊紛紛出動,荷槍實彈,迅速佔據了各個制高點,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大門邊的傳達室。所里的警務人員則向沒頭的蒼蠅亂竄,紛紛打聽出了什麼事,一臉末日到來的恐慌。

「出了什麼事?老韓,今天是你值班,出了什麼事?」

「是不是犯人暴動了?」

「不是。」韓幹事痛苦地揉著後頸,心有餘悸地說,「李澳中越獄了!他劫持了林所長,還搶了他的槍!」

「啊?」眾人呆若木雞。

「韓幹事!韓幹事!」一個武警提著微沖跑了過來,「政委找你,快走!」

韓幹事哭喪著臉歪著脖子跟隨武警來到前院,只見七八名武警端著衝鋒槍或蹲或站神情緊張地瞄準了50米外的傳達室。四周的房頂上到處人影晃動。政委郭念孫拿著擴音器,面色冷峻地望著那個寂靜的屋子,一言不發。

「老韓,到底怎麼回事?」郭念孫冷冷地盯著他,兩眼冒火,「一個犯人怎麼輕而易舉就受到了所長的接見,還進了所長辦公室?你們從號子里提人有沒有給他上銬?他怎麼那麼容易制伏一個看守所長?你們還有沒有警惕性!」

「政委……政委。」韓幹事滿臉羞愧,「我也不知怎麼搞的,今天上午李澳中告訴我要見林所長。我也沒在意,下午所長上班我才告訴他。沒想到所長竟然很高興,立刻就要見他。我也知道李澳中這人厲害,就給他上了銬帶到所長室,所長和他以前認識,兩人就敘舊,所長還批評我,讓我把手銬給他下了。」

「他們敘什麼?」郭念孫沉著臉問。

「說一個筆記本的事。」

「筆記本?」

「是筆記本。我也不太明白。所長說想見見那本筆記,讓李澳中交出來。還說為這破玩意兒得罪某某某不值得。」

「什麼某某某,你說明白點兒!」

韓幹事為難地咧嘴,看看周圍,湊到郭念孫耳邊:「就是於富貴。」

郭念孫的臉也變了。他沉吟片刻,盯著韓幹事:「這不是普通的越獄,這些話你嚴格保密,一個字也不準再提。老金,」他轉頭對旁邊的副政委說,「還是報告局長吧!咱們做到這分上,對老林也算仁至義盡了。老韓,他是怎麼劫持所長的?」

「所長讓我給他倒杯茶,我端過來時,他站起身走來接,腳底下一滑,一頭撞到窗玻璃上,玻璃碎了一地,他摔在地上。我和所長趕緊去扶他,沒想到他突然卡住了所長的脖子,握著一條玻璃對著他的眼睛,說:『對不起了,老林。我兒子病危,我必須見他一面。』然後下了所長的槍,用槍指著我要我過去。我一過去他一槍托砸在我後腦勺上,我一下子就暈了。」

「後來呢?所長室離傳達室一百多米,看守所里到處是人,傳達室還有武警,他怎麼能夠佔據傳達室?差一步就出了大門?」

「後來我就暈了嘛!過了一會兒我醒過來就趕緊拉響了警鈴。你們怎麼把他堵到傳達室,我也不知道啊!」韓幹事一臉無辜地說。

「好了好了!你去吧!去醫務室先看看傷。」郭念孫揮手讓他離開,問金副政委,「李澳中還沒反應?」

「還是那句話:要見他兒子。讓我們提供一輛加滿油的汽車,保證只看兒子一眼就自首,保證老林毫髮無傷。」金政委愁眉不展,望著傳達室喃喃地咒罵,「哎,有情況!」

傳達室的窗帘拉開一條縫,露出一張臉,武警們的槍口全瞄準了那張臉,仔細一看,原來是林所長。林近平推開一扇窗子,神情頹廢,沖外面喊:「老郭、老金!李澳中要你們在三分鐘內準備好汽車,打開大門,不然就和我同歸於盡。」

「老林,你沒事吧?」郭念孫問。

「我沒事。老郭,我算完蛋了。你讓人衝進來吧,別耽誤了你們……還有,李澳中說讓你們撤去後面大樓上的狙擊手,不然所有條件都不談。」

郭念孫氣得大罵,對步話機說了兩句,命狙擊手藏隱蔽一點,一聽命令,力爭一槍擊中李澳中的腦袋。

「好了,老林,狙擊手已經撤了,你讓李澳中出來吧!」

「李澳中不信。」林近平扯著嗓子喊,「他說你的武警里有兩個槍法最好,一個叫王小平,一個叫馬輝,他要你讓這兩個高手站在你後面。」

郭念孫簡直氣呆了。金副政委也瞧出有點不對:「老郭,李澳中雖然當過刑警,但也不至於對咱們武警的情況這麼清楚呀!」

「哼!我懷疑咱們所里有內奸!」郭念孫冷冷地說,「老金,你知不知道,今天上午局裡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說外面有個能量很大的人準備在明天庭審時策劃李澳中逃跑,計畫非常周密,買通了很多要害人物。局長已經布置好了,等他們往裡跳,準備一網打盡,抓住幕後策劃者,要咱們這一兩天注意防範,嚴防有人向李澳中遞送消息。今天中午12點多我剛接到通知,可為什麼我們接到通知後不到兩個小時李澳中就改變了主意,要用這種方式越獄?」

金副政委瞪大了眼睛:「這事兒我怎麼知道?」

「局長說策劃者能量很大,為防範消息泄漏,只通知到我和所長。」

「你……你是懷疑……老林和他勾結,演了一出苦肉計?」

「我沒這麼說。」郭念孫朝他眨眨眼,「你也別這麼說。不管是不是苦肉計,老林這輩子算完蛋了,即使不被判刑也會追究他的責任。咱倆也受累不淺。」

「那麼李澳中的條件……」

「絕不能答應!他不會殺老林的。」

兩個狙擊手垂頭喪氣地跑了過來,空著手站在政委們背後。

「李澳中,你出來吧!狙擊手已經撤下來了。」郭念孫喊。

出來的還是林近平,他朝著兩人喊:「李澳中讓你們打開大門備好汽車。」

「打開大門可以。」郭念孫說,「但是我無權調動汽車。老林,這是你的權力,但是現在我已經命令暫時停了你看守所長的職務。」

林近平啞口無言,半晌,黯然說:「老郭,你別懷疑我和李澳中有什麼關係,狙擊手的位置是反光暴露的,兩人的名字是他逼我說的。至於局長的通知,我發誓一個字也沒泄漏。」

郭念孫搖搖頭:「這不是我能證明的。好了,大門已經打開了。汽車沒有。你讓李澳中出來吧!老林,我能為你做得就這麼多了。」

林近平的眼角濕潤了。

李澳中拍拍他的肩頭:「老林,任何人都有無妄之災,命運是預料不到的。走吧!」手槍盯著他的腦殼,身子貼在他背後,兩人一步一步靠著牆走出傳達室。

武警們立刻戒備起來。

「李澳中,你放下槍,我保證把你兒子接過來和你見面。」郭念孫說。

李澳中笑了笑:「你接不來了,剛才在傳達室我已經打過了電話,我兒子已經被送到北京去了。」

郭念孫暗自後悔,怎麼忘了切斷傳達室的電話線!

「李澳中,你的要求不算太高,也並不過分,你何苦採用這麼激烈的方式,這樣只會使你更被動,更達不到你的要求。」

「你少說廢話。給我一輛車,然後我放了林所長開車逃跑,能不能抓住我,咱們見個真章。」他一邊說一邊往門口移動。

郭念孫搖搖頭:「給你一輛車容易,但是政府是絕不會受罪犯要挾的。你也知道,這涉及到政府的尊嚴。」

「政府的尊嚴?」李澳中冷笑,「你們只顧政府的尊嚴,我們老百姓的尊嚴呢?我可以容忍你們的腐敗、你們的徇私枉法、貪污受賄我可以視若無睹,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察,我沒有力量去改變這個社會,可是我也有尊嚴,我絕不能容忍你們像玩一條狗一樣玩我!一涉及到某些人的利益,就栽贓陷害我、就把我投入監獄、就指使犯人把我往死里打、就借腐朽的法律來判我的罪……我告訴你們:老百姓也是有力量的!」

李澳中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憤怒,眼睛充血,狼一樣盯著郭念孫,但握槍的手卻紋絲不動,槍嘴凝滯在林近平的後腦上。郭念孫怕他失去理智,一衝動斃了林近平,趕忙閉了嘴。這時候他已經靠牆移到了看守所門外,只見外面的牆頭、樹頂、地面布滿了武警。不知有多少槍口指著自己。

「我再說一句,汽車!」李澳中惡狠狠地說,「不然我現在就斃了他。」

「李澳中,你別衝動!」郭念孫在武警的護衛下緩緩跟著他,「你是警察,知道這有什麼後果。你想想你兒子、想想你妻子,你再怎麼也該替他們的將來著想吧?」

「我兒子沒有將來!」李澳中慘笑,「他一死,我就跟這個社會徹底決裂!我向它挑戰!向它宣戰!」

正這時,密集的警笛聲隱隱而來,公安局的人終於來了。郭念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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