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聽完了青龍山上的故事,我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爺爺躺在躺椅上,見我有些難受,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爺爺笑道:「現在的你真的比當年的我還要感性。」

我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眼角的皺紋越來越多,講完這個故事,他倒像是又老了好幾歲。我說:「有時候我就在想,你經歷這麼多到底是好還是壞。」

「說好不好,說壞不壞。說它好,是你可以在經歷更多之後,整個人變得無所畏懼,至少我現在是一點也不怕死的,我要是死了,你也不用難過,我真的好想莫晚,好想我的師傅,好想師兄弟們。」爺爺說著,眼睛眯了起來。

聽到這話,我心裡又湧起一陣難過來,冷笑了兩聲便不說話了。

「你也不用這樣感傷,我不過是一個說故事的老頭子,講故事免不了要添油加醋,老頭子也喜歡自吹自擂,不用太當真了。」

我笑了兩聲之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掌很是溫熱,摸著它,我似乎能感覺到莫晚還在,一直都在。

「師傅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啥子意思?」我問道。

爺爺笑起來:「看來還沒有完全滿足到你的好奇心,說起那個東西,都是好多年之後的事情,這些我先不說,要是都講了,你可能就不會來陪我這個老頭子了,我給你說說我們後來出山之後的事情。」

那次是李偉帶著幾人出山的,爺爺一直背著莫晚走在幾人最後。誰知當幾人走出了青龍山之後,眼前的一切都完全變了模樣。四周農舍里的人越來越多,農家的泥牆上都寫著「毛主席萬歲」之類的標語。

爺爺知道這位毛主席,是共產黨的領導人,帶著共產黨人東奔西走,在夾縫中求生存。不過現在是什麼年頭,怎麼可能公然掛出這樣的標語?!

一行幾人都看得一頭霧水,於是找到一個鄉親,詢問狀況。這時候才知道,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年,殘餘的日軍被消滅,國民黨被趕走,現在是共產黨領導大家當家做主的年代了!

爺爺聽到這裡,更加回家心切,只是為何進山才幾天的時間,山外卻已經過了好幾年。爺爺想不通,也不想去想通,現在的他只想快一點趕回家去,把莫晚葬在屋後,將她的牌位列進祠堂里,然後好好陪著曾祖父和曾祖母。

在路上,李偉說:「既然都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不如我們……」

「嗯,我們散了吧,以後都不幹這個了,一碰到啥子嗩吶、二胡的就會想到這些事情。」爺爺說。

羅琪一直扶著曾銀貴,兩人也迎合地點點頭。

「對了,銀貴師兄,你可說了,要是你們都沒事,你會娶羅琪姐的。」爺爺說。

曾銀貴勉強一笑:「我當時是開玩笑的,以為她鐵定醒不了,才說出來嚇她的。」

羅琪看了他一眼,說:「你不用裝了,我曉得你在想啥子,你覺得你現在缺了一條腿,會耽誤我,我告訴你,我羅琪不是那樣的人。你沒看你現在腿上的傷口,都是我給你包紮的嗎?除了我,你還能在哪兒找到這麼好的女人?」

曾銀貴大笑起來,伸手抱住了羅琪,說;「你放心,就算我缺了兩條腿,我也會讓你過上好生活的。」

幾人一路走走停停,趕了幾天路之後,終於回到了家鄉,在縣城裡,幾人互相作別,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不必這樣,我們不過是散夥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來,以後哥兒幾個要是想我了,可要主動來看我,我這不太方便嘛。」曾銀貴說道。

一向最受不了這種場景的張七,這天也落下淚來,他說:「你放心,以後不經常看到你我肯定會很不習慣的,我會約上峻之來找你們。」

「廢話這麼多,你們辦喜酒那天,只要你通知到,我看哪個膽大包天的娃娃敢不來!」李偉說著,「行了,散了吧,我先走,受不了看你們背影的樣子。」

李偉說完,就轉身朝著一邊走去,接著是羅琪和曾銀貴。爺爺一直站在原地,看著幾人都消失在了街尾,張七才拍拍他的肩膀:「走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一切都會更好的。」

爺爺回頭望著他,笑著說:「這是你娃娃說過最有水平的一句話。」

兩人笑著,朝著老家的方向走去。

在霞光之中,張七突然問道:「對了,師傅臨行前跟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啥子意思?」

「我也不曉得,管他呢,我現在就想吃我媽做的蔥花炒蛋!」

「我可不可以再去賴著吃一頓?」

「吃個鏟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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