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還

天色漸漸亮起來,爺爺望著洞外的大雪,心裡像是揣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喻廣財長嘆了一口氣,說:「看這大雪的樣子,是要把我們全部都困死在裡面。」

曾銀貴一直坐在羅琪的身邊,一晚上沒有睡覺,他的眼眶已經泛起了黑青。他的手緊緊地握住羅琪,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如果你能活過來,我們成親好不好?」

聽到這話,爺爺的心裡襲來一陣酸楚,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莫晚的手,比起曾銀貴,爺爺要幸運得多,至少現在,趁他還能呼吸,還能感知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最愛的莫晚還在自己身邊。

莫晚似乎感覺到了他手上的力量,也緊緊地捏住了他的手。爺爺斜著眼睛望了她一眼,莫晚沖他笑了笑,笑容因為臉上的倦意和飢餓的感覺,變得非常無力。爺爺將她的腦袋攬進了自己的懷裡,他要好好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

「師傅,你說的可以出洞的方法到底是啥子?」爺爺問道。

喻廣財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少頃,說:「這場大雪是雪兒賴以生存的環境,如果大雪沒了,這雪兒就會魂飛魄散。」

「可是,這場大雪是從天上下的,我們不能阻止這一切。」爺爺說。

喻廣財搖搖頭:「我還沒有說完,你想想,我們進山幾天了?」

「三天。」爺爺答道。

「對,我們才進山三天,三天之前,我們在青龍山之外幾里路,那個時候是十月,是秋天,南京雖然在重慶的北邊,但天氣也不至於相差這麼大。」

「你的意思是說,這場大雪並不是正常的季節輪迴,而是有人造出來的一場大雪?」爺爺問。

「十有八九是這樣,你想一想,如果真的是季節輪迴,退一步說就算這時候已經到了冬季,可大雪會不會這樣下個沒完?而且我們一出洞,這大雪就下得更大。」喻廣財說。

爺爺點點頭,說:「那你的意思應該咋個辦?」

「雪兒製造了這場大雪,想把我們困在洞里,用我們的夢境殺死我們,如果我們能夠破除這場大雪走出山洞,那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覺,擺脫她的束縛。」喻廣財說,「我們見到雪兒的時候她全身雪白,連頭髮都是白的,就說明那個姓黃的男人是將她置於雪地里養的,有雪地就有她,有她就有雪地。」

「雪就是她,她就是雪?」爺爺問。

「對,然後你再想想,這個雪兒最怕的是啥子?」喻廣財有意提示。

「銅鏡裡面剛才有過這一幕,她怕火!」爺爺說。

喻廣財點點頭,說:「她的生性屬陰,現在變成鬼了,能力加強了,但她依舊會害怕與之相對的東西,她屬陰就怕陽,不妨可以試一試。」

「那我現在就去找木柴,生火,然後出洞。」說著,爺爺從地上站起身來。

「銀貴,你先別那麼傷心,出門幫峻之的忙,只要大雪融化了,他們很有可能起死回生。」喻廣財說道。

聽到這話,曾銀貴連忙從地上站起來,說:「走,一把火燒死這狗娘養的!」

「你們不要走太遠,別走相反的方向。」喻廣財叮囑道。

爺爺點點頭後,跟著曾銀貴出了山洞。

這洞外的大雪漫天飛舞,有些飄打到臉上,襲來絲絲涼意。爺爺隨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塞進嘴裡,絲毫不覺得這些大雪是假的。

「快點,要讓這個該死的女鬼把死去的三個人還給我們!」曾銀貴惡狠狠地咒罵道,彎身下去不停地在雪地里扯著那種已經被大雪埋得很深的枯樹丫。

爺爺也起身上前幫忙,他們將扯出來的枝丫扔到了一邊,碼成一個小堆。爺爺一邊扯著,一邊不時地望著曾銀貴,生怕他走出了自己的視野,如果兩人落了單,又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了。

經過差不多一個多時辰的努力,已經有了不錯的收成,兩人將這些枯樹枝丫撿回來,放在了洞口恰好可以避開大雪的位置。

爺爺剛剛一放下,莫晚就伸手拉住了他:「峻之,你累了吧,坐下來歇歇。」

爺爺掰開她的手,說:「還不累,必須要找到更多的樹枝,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爺爺朝她點點頭,然後轉身跟著曾銀貴又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等到兩人再回來的時候,又過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他們將撿回來的樹枝壘得高高的,看著自己的成果,爺爺點點頭說:「這些應該差不多了。」

「先得把它們全部烘乾。」喻廣財說道,這時候他在洞口的另一邊已經生起一小堆火,「這洞口風大,但又不能把火生得太裡面,不然我們會被熏死在裡面。」

喻廣財的旁邊,已經被烘乾了一部分樹枝。爺爺走上前去,從中撿起一根來,在火堆里借了點火,然後又點燃了另外好幾根樹枝。爺爺將幾根樹枝捆成一小捆,然後朝著洞外走去。

走了沒兩步,爺爺手中的小火把就被大風給吹滅了。爺爺不灰心,倒回去捆了一把更大的,再次走進雪地里,這一次還沒有上次走得遠,火把上的火就又熄滅了。

看著爺爺一直這樣反覆重複著這個動作,莫晚有些不忍心,伸手拉住他:「峻之,你別這樣,這個辦法行不通。」

爺爺變得非常著急:「咋個可能,一定是樹枝太少了,多捆一點試試,莫晚你相信我,可以的。」

爺爺又捆了一大捆,再往雪地里走去,誰知剛一出洞口,那火把就被落下的大雪撲滅了。

爺爺終於受不了了,他狠狠地將手中的火把扔進了雪地里,一屁股坐在了洞口的雪地里。正在他惱喪之際,一隻手搭了過來。他回頭看去,就看到了莫晚的笑臉。爺爺連忙轉身抱住了莫晚,號啕大哭起來:「是我沒用,我沒用!」

莫晚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沒關係,你起來,既然你不能完成,那就交給我吧。」

爺爺這時候發現,她的腰上捆著一根繩子,一隻手裡握著一把彎刀。爺爺連忙站起身來,問:「你這是要幹啥子?」

在爺爺的注視之下,莫晚動作飛快,她揚起手中的刀,朝著自己的手腕處割下去。一瞬間,莫晚手腕上的血噴濺出來。爺爺被嚇住了,他連忙伸手捂住了莫晚手腕上的那道傷口,喊道:「你這是要幹啥子,不要做傻事!」

莫晚從他手裡掙脫出來,朝著雪地里走去。她手腕處流下的血一滴到雪裡,那方圓半米的位置里的雪都瞬間融化了。莫晚漸漸走進了大雪之中,洞口之外的地面上,大雪退去,在三人的眼前蒸發了。

「莫晚!」爺爺掙扎著想要衝出去,卻被身後的喻廣財穩穩地拽住。

過了差不多兩刻鐘,天上的大雪停了,眼前籠罩著淡淡的霧氣,透過這層霧氣,幾人再次看到了青龍山的輪廓。

爺爺再也忍不住,從喻廣財手中掙脫開去,順著那根繩子跑過去。當他跑出那片霧氣的時候,就見到莫晚奄奄一息地靠在青龍山腳下的一塊大石頭上。

爺爺上前抱住她,說:「莫晚,你咋個這麼傻!」

莫晚用力地擠出一個笑容來:「喻師傅說得沒錯,雪兒生性屬陰,而我生性屬陽,你的火根本不可能燒得化大雪,需要用我身體里的血。」

爺爺這時候才明白,喻廣財為什麼會把自己和曾銀貴從洞子里支開。說是找什麼枯樹枝丫,其實是把真相告訴給莫晚。

「峻之你不用傷心,我的命短,不在這裡出事,也會在別的地方出事,如果我的死可以救活大家,幫助你們找到林子師兄,已經足夠了。峻之,你要記住,你不必為我傷心,在我生命的最後一程,可以跟你一起走過,我已經很知足了,我希望你以後可以找到一個適合你的人,代替我照顧你。你……一定要忘了我,不然我就賴在地下不走,永遠不入輪迴。」莫晚說完,手臂漸漸從爺爺的臉上垂了下去。

「莫晚!」爺爺聲音響徹整個青龍山,驚起山中一片鳥群。

喻廣財和曾銀貴趕來,見到這一幅場景,心裡都不免有些難過。

「峻之,人生而有命,不必太難過。」喻廣財說。

爺爺從地上站起身來,他將莫晚抱起來,往回走去。

「你要去哪裡?!」喻廣財問。

「我要回去,帶莫晚回去。」說完,爺爺就抱著莫晚朝著來時的路走了過去,當他走到那個山洞口前的時候,羅琪竟然從山洞裡邁了出來。爺爺見了她,有些驚訝。

「峻之,莫晚咋了?我剛才睡了一覺,夢見我……被鬼給勾走了魂魄。」羅琪撐著腦袋,似乎還有些昏沉沉的。

爺爺冷冷地說:「你不用擔心,現在你沒事了。」

羅琪這時才注意到莫晚的手腕,她連忙上前來,抓住莫晚:「她咋子了?快點把她放下來!」

爺爺說:「不用了,一切都太遲了,我現在要帶著她回家去。」

這時,李偉也從洞中出來,看他的樣子已經完全恢複了過來。李偉見到躺在爺爺懷中的莫晚,問:「出了啥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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