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擇日而亡

幾人在貴州一天也沒有逗留,當天晚上就乘坐火車回到了重慶。到了重慶,羅琪說要去城裡看望一個親戚,要跟大家道別。喻廣財看她孤身一個女子,有些擔心,就問她識不識得路,羅琪一聽就支吾起來。原來,她與這個親戚已經有很多年未見了,大概八年前來過一次。喻廣財見她也沒有個底,就扭頭問身後的幾人:「你們有人願意陪她一起沒?」

喻廣財此話一出,卻沒有人應和。大家都愣了半天,倒是林子舉了舉手:「算我一個吧。」

「你這親戚是在城哪邊啊?那裡有什麼好玩的嗎?」張七擠著眉毛,試探著問。

羅琪忍不住笑了一聲,說:「在南邊,好不好玩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那邊有很多吃的呢。」

張七一聽,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咕嚕一聲咽了口唾沫。他精靈古怪地說:「那好吧,我跟你們一起。」

說實話,當張七說這話的時候,爺爺很想阻止他。要是跟著羅琪,倒是沒什麼好說的,可是這不還有個古里古怪的林子嗎。看來張七這傢伙還真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傢伙,一點好吃的就讓他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爺爺搖了搖腦袋,跟三人揮手告別,然後就跟著喻廣財等人趕往了火車站。

那段時間,重慶的天氣一直不好,天上飄著濛濛細雨。重慶城裡的街道邊種著不少的梧桐樹,雨點打在樹葉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響。

上了火車,爺爺擠到了車窗邊,看著外面陰蒙蒙的天氣,心裡有些沉沉的。

「看這重慶的城門結構,九開八閉,這明顯是按照九宮八卦設計的,倒還有點兒奇門遁甲的意思。」喻廣財翻閱著手上的報紙,呢喃道。

爺爺聽見,扭頭問:「奇門遁甲,是用來做什麼的啊?」

喻廣財聽了,輕輕合上了報紙,他說:「這個奇門遁甲,不過是用來占卜,供人作出抉擇,占卜吉凶的。」

「喂喂,這樣可是不對的,你看你都跟著咱們這麼久了,趕緊的,給師傅敬一杯茶,磕一個頭,這樣就正式成為我的小師弟了。」曾銀貴在一旁使著眼色。

爺爺聽後,有些為難。這突然叫他敬茶拜師,他還真是有點兒措手不及。

「別愣著啊,快點兒快點兒,正好,這裡有水,以水代茶,相信師傅也不會見怪的。」連李偉也開始跟著曾銀貴起鬨。

爺爺看了喻廣財一眼,喻廣財此時正了正身子,正面對著爺爺。見狀,爺爺不免有些尷尬。在內心裡,他倒是已經對喻廣財這個師傅心悅誠服了。他想了想,果真撲通一聲跪到了喻廣財的面前,然後彎下腰去磕了一個重重的頭。

「師傅,請您喝茶。」爺爺端起一旁的那杯白開水,遞到了喻廣財面前。

喻廣財似乎等待這一刻很久了,難掩心中的激動。他連忙接過爺爺手中遞過來的白開水,樂呵呵地說:「那我就當這是茶了。」說完,將那滿滿一杯子的白開水仰頭喝了個精光。末了,急忙彎腰將爺爺扶了起來。

「看吧,這樣多好,」曾銀貴說著,將嘴巴湊到了爺爺耳根子前,「你先磕了這頭,以後你就是張七的師兄了。」

聽到這話,爺爺雙眼一亮,他說:「不管怎麼樣,我以後絕對會比張七厲害的。」

「峻之,其實幹我們這一行的沒有什麼厲害不厲害,關鍵還在於你的悟性,如果你悟性高,有天靈護著,那不過是一點即通,如果你悟性低,就算再刻苦,那也不過只能懂些皮毛。」喻廣財拍了拍爺爺的肩膀,「據我觀察,你是一塊不錯的料子,你的悟性高,而且生有一副善心,只要你願意學,我就願意傾盡畢生所學!」

「師傅,沒想到你對小峻之這麼偏心啊。當初我們哥兒幾個拜師學藝,你什麼時候拍著胸口跟我們說過這麼好聽的話?現在小峻之一磕頭,你就要教他畢生所學,到時候這小子學了手藝,還不得天天欺負我們?只怕那時候我和李偉他們都該喊他喊師兄了。」

喻廣財聽到這長篇大論都有些頭疼了,揮了揮手:「行了,你就跟我說,你要幹嗎?」

曾銀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露出一臉靦腆的笑容來,他扭扭捏捏地說:「你看我這還不是想多學點兒本事嘛,這樣走出去一說是喻廣財的學生,也不會給你丟臉嘛。」

「你呀,幾個徒弟就屬你學得最慢,峻之,我保證你只要花三個月的時間,就能懂得比他多!」

聽到喻廣財這話,大家都笑了起來。

那一路上,因為有了曾銀貴的嘮叨,多了許多樂趣。回到重慶,爺爺就住進了喻廣財的家中。喻廣財未娶妻,家裡的房子也足夠大,李偉和曾銀貴都住在那裡。平日里,喻廣財就讓李偉教授爺爺一些基本的樂器技巧。李偉告訴他,一般在一個喪樂隊里,樂器是最基本的,這個只是一個技術問題,如果悟性高,可以學習一些道術或者端公之術。望風識水、占卜看命、化災解難,如果更高一點方可遊走於陰陽之間,看鬼魅、識人心,通天曉地。

就這樣,爺爺開始跟著李偉學習一些基本的吹拉彈唱,不出三個月,果真已經基本掌握了喪樂隊里所有樂器的操作方法,也跟著喻廣財做過不少的喪禮。

在那個年代,人死之後能夠請上喪樂隊的多半都不是什麼窮人。可喻廣財做事有個原則,只要人遇難事,在不顛倒陰陽的情況下,他都會出手相助,分文不收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一天,爺爺和李偉在喻廣財家的院子里翻看黃曆,突然來了一個人,自稱是喻廣財的舊識。

爺爺將他迎進了喻廣財的房間,兩人關門閉談了多時,喻廣財打開門來對爺爺說:「叫上你的兩位師兄,咱們出發。」

爺爺從兩人的表情中看出了蹊蹺,低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怪事兒,居然有人擇日而亡。」喻廣財說著,「快去,趕時間!」

爺爺沒有搞懂那句話的真意,回頭就叫上兩位師兄,飛快地收拾好了傢伙,就跟著來的那個人一起出了門。

爺爺跟著喻廣財等人開始朝著重慶的南面走,最終的目的地是那天到喻廣財家裡的那個客人的家。

來人姓武,名叫武森。他的父親和喻廣財是故友,或許這樣說不太對,因為喻廣財年輕的時候曾經在武森父親的手裡討教過吹奏的技巧。用喻廣財的話來說,這個武森的父親也算是他的師傅了。

武森的父親名叫武文全,當年喻廣財剛進喪樂隊的時候,他吹拉彈唱的技術在行業里非常有名。可這人有個習慣,就是從來不沾染道術或者端公之術,他的行為和他的說法也很一致,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喪禮樂師。

而這一次,正是武文全身患了重病,可能是時日不多了,所以派大兒子武森過來請喻廣財過去,也算是見他最後一面。

「那為什麼要叫上我們啊?難道真的是為了等著你那朋友過世好做禮?」不分輕重的曾銀貴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喻廣財笑了笑說:「這個,你們到了就知道了,反正這一趟跟著我去,你們有的是東西學。」

爺爺其實也覺得有些奇怪,可既然喻廣財這樣說了,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爺爺拍了拍曾銀貴的肩膀,說:「哥,你就別較真了,反正你在那邊閑著也是閑著,出去走走也不錯。」

曾銀貴點了點頭,就跟著幾人一路走去。實在有些無聊了,曾銀貴就問:「師傅啊,你和這位姓武的朋友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啊?」

喻廣財斜著眼睛想了想,有些不太確定:「那個時候我也就十五六歲吧,本來我當時跟的師傅自己有一個喪樂隊帶著,我的師傅是一個陰陽道士,懂的東西特別多,可從來不拿出來炫耀,所以也就只有合作過的人才知道他有真本事。這武文全就是其中一個。他特別崇拜我的師傅。有一次,武文全帶著他的喪樂隊去給人做禮,他們隊里的陰陽別人看不上,點名要我師傅過去。當時我跟著師傅差不多也有兩年了,師傅見我一個人在家裡也是閑著,就把我帶上了。」

「哦?是不是就像現在你帶我們一樣?」曾銀貴轉著眼睛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怕我們閑著。」

喻廣財白了他一眼,繼續說:「後來,我們就在那次喪禮上認識了。」說到這裡,喻廣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說:「對了,說起來當時還遇到了一件怪事,現在想想倒是能夠應付,可那時候的我初出茅廬,遇事也不太懂,還是他給我上的這陰間陽界的第一課。」

「啊,快說快說,怎麼從來都沒有聽你說過呢。」曾銀貴此時已經完全代替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張七。

喻廣財頓了兩秒,然後緩緩點了點頭說:「是這樣的,那天我們在那戶人家做完了禮,我的師傅要去城裡會一個老友,正好武文全要來這邊做事,我就跟著他一起回來。我記得那天下著很密的雨,我們走得飛快。當時武文全有個徒弟叫小陳,也跟著我們一起的,我們三人也沒打傘,一路被雨淋著。可走了差不多兩里路,我和武文全就發現了不太對勁兒。剛開始的時候,小陳跟著我們走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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