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祭司傳人

2006年10月6日,21點48分。巫咒殿。

和寒冰殿一樣,巫咒殿的規模也不大,卻透著股神秘的原始氣息。

牆上全是遠古時期的壁畫:赤裸著上身打獵的原始人,被驅趕奔跑著的馬群,慶祝豐收的歌舞。

方媛看到一幅祭祀的壁畫。祭台上綁著一個美貌的年輕女孩,面露戚容,她的身邊,站著一個戴著恐怖面具的巫師,對祭台下面密密麻麻的人揮手示意。所有的人,一律跪著,虔誠地聆聽著他的指示。

接下來的一幅,巫師似乎傳達完了神的諭示,依然戴著面具居高臨下地望著族人。那些原本跪著的族人,早已站起來,手牽手圍著篝火瘋狂地舞蹈,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和憧憬。誰也不曾在意,那個被綁在祭台上的年輕女孩。此刻,她的頭垂了下去,顯然已經死了,被作為祭品獻給了所謂的神。

方媛還想再看下去,卻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這聲音,彷彿不是人類發出來的,更像是戰場上受傷馬匹的嘶鳴聲,重重地捶打在心臟上。她的身體莫名地痙攣,被什麼東西裹住了一般,透不過氣來。

她想趕緊捂住耳朵。可是,沒用,那聲音的音量並不大,卻能從她手掌間的縫隙中鑽進去,刺激著她的耳膜,通過神經細胞傳導至大腦中樞。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彷彿有個飛蟲在耳朵裡面「嗡嗡」響,震得她頭昏腦漲。

巫咒?這就是傳說中的巫咒?方媛雖然對巫咒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是如此讓人難受。

巫術是人類最古老的文化,在人類文明發展史中有著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影響了整個人類的心智發展。無論是古老的東方文明還是後起的西方文明,甚至美洲原始的印第安人文明,巫術文化的身影都隱含其間。

中國自古就將巫術當做一種神秘的學問,掌握巫術的人稱為巫祝,代君主和天地鬼神交流溝通。後來,巫祝演變成一種官職,西周的周公世家為巫祝,既是宰相、實際的統治者,又是一名極其聰明的巫祝。一向英明神武的漢武帝,也因懷疑太子劉據對他使用了巫蠱之術,將其和兩個皇孫一起害死。

方媛正胡思亂想著,身旁傳來一陣念經聲:嗡阿吽班雜咕嚕叭嘛悉地吽。

彷彿一陣清冷的風,吹走了方媛耳朵里的飛蟲,吹散了她腦子裡的雜念,她的心境漸漸平靜下來。

昨天深夜,她的身體差點被一種奇怪的樂器聲所控制,完全不聽她神經系統的指揮,變成行屍走肉般。萬分危急時,有人念起了這種稀奇古怪的經,她才得以幸免於難。現在想來,那個念經人,肯定就是方振衣。

奇怪的聲音消失了。

方媛回首,看到方振衣寶相莊嚴,宛如神佛附體般。

「你念的是什麼?」

「《金剛上師咒》。」

「哦,和我們說的話不一樣?是梵語?」

「是藏語,西藏密宗的一種。西藏密宗有個術語叫加持,意指將佛力加附於眾生中。《金剛上師咒》是蓮花生大師所傳的密咒,這十二個字是他的智慧心的發射,具有他的加持。因此念《金剛上師咒》能獲得巨大的加持和功德,從無明、行、識、名色、六入、觸、受、愛、取、有、生、老死十二因緣中解脫出來。」

方媛還想再問,方振衣卻擺擺手:「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走進巫咒殿,沿著壁畫搜索著。據說,每個祭司宮殿都有個出口,通向月神宮殿。可是,巫咒殿里卻沒有看到。顯然,那是道暗門。

方媛跟在方振衣後面,慢慢前行。

然後,她看到一隻飛翔中的鷹。

壁畫上的人類和馬群都是粗線條的,寥寥幾筆卻極為傳神。可是,這隻鷹卻畫得很精緻。尤其是眼睛,說不出的詭異陰森,冷冷地看著她,狠毒,陰冷,又帶有几絲嘲諷的意味,彷彿邪惡的神魔在看著一個瀕臨死亡的卑微生物。

方媛打了個寒戰。

再認真看,卻發現那隻鷹不是壁畫上的,而是油畫上的。鷹的下面,是一艘行駛在碧藍大海中的華麗海船,甲板上站著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彷彿在傾聽尋找著什麼。船的前方,一群外形妖艷的魚尾海妖正在嬉笑歌唱。

這個故事,方媛聽說過。在古希臘神話中,那些美麗的海妖有著美妙動人的歌喉,用甜美的歌聲引誘航海的年輕男子,讓他們的船觸礁後船毀人亡。

怪不得,鷹的眼睛那麼詭異陰森。傳說,鷹能嗅到獵物的死亡氣息。它早就預料到了海船上年輕男子的結局。

這幅油畫,在原始壁畫中顯得格格不入。方媛多看了幾眼,竟然發現鷹的眼睛在動!

鷹的眼睛,怎麼會動?

巫咒殿中,除了他們進來的那道門外,其餘四處都是牆壁。一般來說,你想看到別人,別人至少可以看到你的眼。想要監視他們,又不被發現,最好的辦法是讓自己的眼睛偽裝起來,比如這隻鷹眼。

方振衣還在前面摸索,完全沒有察覺到油畫中鷹眼的變化。

方媛大叫:「方振衣,小心鷹眼!」

與此同時,腳底下旋轉起來,牆壁也跟著地面旋轉。方媛站不穩,摔倒在地上,隨著地面一同旋轉。

方振衣急忙趕來,還是慢了一步。他腳下的地面也在旋轉,憑空伸出來的牆壁攔住了他的去路。

幸好,旋轉很快就停了。

方振衣繞過牆壁,找到方媛所在的位置,卻看不到她的人影。

「方媛!」方振衣惘然四顧,隱隱聽到低微的呻吟聲。

她受傷了?

方振衣循著聲音過去,方媛正躺在地上,頭髮凌亂,遮住了她的臉。

「你怎麼了?」方振衣走上前,扶起方媛。

方媛輕微地咳嗽著,等方振衣靠近時,突然連聲大喝!

方振衣如受重擊,捂住胸口,後退了幾步。

這個人,並不是方媛。而是巫咒祭司的傳人香草。

原來,她開動機關,隔離方振衣和方媛。然後,她將方媛打暈,藏了起來,換了方媛的衣服在此等候方振衣。

巫咒術雖然神奇,卻也要靠近對方,尤其是在對方心神不寧、心懷恐懼和貪婪時效果才好。

香草得意地笑了。可是,沒過幾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方振衣只是揉了揉胸口,低聲念了幾句《金剛上師咒》,就彷彿沒事人一樣。

「怎麼可能?」香草不敢相信,嘴角沁出幾縷鮮血。

方振衣面無表情地說:「剛才,你的巫咒已經被我用密宗三密中的聲密所破,元神受損,本應收手。可是,你卻執迷不悟,一心想害人,強自使用巫咒術。現在,你的氣場已潰散,所剩時間無幾。」

香草慘笑:「巫咒術對你根本就沒用?」

「只能說,你的巫咒術傷害不了我。」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讓我守在巫咒殿?」香草靠在牆壁上,緩緩地閉上眼睛。

這次,她再也醒不過來了。

方振衣搖搖頭,默默地走過去。

在另一個房間里,他找到暈厥中的方媛。

2006年10月6日,22點05分。降頭殿。

降頭殿裡面亂得很,有的桌椅都已經殘缺了,隨意地擺放著,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很久沒有人居住的樣子。

「這裡沒人?」方媛從方振衣身後探出頭來,東張西望。

「不知道。」方振衣沒有放鬆戒備,將條形的包裹抓得緊緊的。

「今天死的五個人裡面,沒有死於降頭的。當年,叛亂的也不止攝魂祭司一個人吧?」

「祭壇之亂時,降頭祭司是支持攝魂祭司的,聽說在和蠱毒祭司互毆中雙雙戰死。」方振衣的目光慢慢地在房間里移動,叮囑方媛,「小心,跟在我後面,別亂走。」

兩人小心翼翼地走進降頭殿。

他們都沒注意到,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一個矮小的黑影對著兩人無聲地怪笑。

牆壁里發光的石頭突然熄滅了。

方媛連忙抓住方振衣的手,卻被方振衣毫不客氣地甩掉。

他一隻手拿著應急燈,一隻手緊緊地抓住條形包裹,彷彿一把出鞘的劍,凜凜生威。

應急燈四處照射,始終看不到一個人影。

「不用怕,螢石被擋住而已。」

螢石的光芒是不會消失的,只是嵌在牆壁中,外面已經多了一層石板,遮住了光芒,給人的感覺彷彿螢石熄滅了。

黑暗中,矮小的黑影慢慢逼近,悄無聲息。他的行走方式如貓般,手掌先著地,中間虛空,腳掌落下毫無聲音。

然後,兩人聽到小孩嬉笑的聲音。

小孩的笑聲充滿了歡愉,童稚的聲音也甚是好聽,在寂靜的深夜裡卻透著股說不出的邪氣。

陰風陣陣,寒意乍起。

方媛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汗毛都豎起來了。

「小鬼降?」方振衣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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