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完美謀殺

2006年10月6日,19點30分。醫學院音樂廳。

蘇雅坐在音樂廳的第一排正中間,穿著長袖T恤、緊身牛仔褲,熱得汗水涔涔。

音樂廳的日光燈一個接一個地熄滅了。

黑暗降臨。彩燈慢慢亮起來,將舞台點綴得絢麗多彩。

范思哲修長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輕輕跳躍著,一個個音調歡快地從他指尖旋轉著飛出來,很快就充盈了整個音樂廳。

蘇雅緊張地望著舞台上的妹妹。不知為什麼,她總是放心不下,彷彿一顆心被什麼牽住了。

蘇舒卻很平靜,調整好心態,心頭一片清靜,彷彿一泓秋水般清澈祥和,隨著琴曲翩翩起舞。

五彩繽紛的彩燈映射在她的舞姿上,呈現出一種醉人的迷幻。

蘇舒的身體變得柔軟起來,美麗輕盈的身姿流動著某種神秘的生命律動,彷彿在輕聲訴說一個古老而悲傷的愛情故事。細膩的情感微微震動著觀眾的心靈,輕輕觸及人們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她已經完全沉浸在音樂和舞蹈的世界中。

蘇雅抹了一下額頭的汗,無暇欣賞妹妹的舞蹈,兩隻眼睛四處張望,滴溜溜地亂轉。除了她和馮婧,整個音樂廳只剩下陳欣妍,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最後排的角落裡。

在排演前幾分鐘,周胖子接了個電話,說學生會有事要處理,去處理下馬上就回來。吉振軒也不傻,臨時想起還有個很重要的事情沒有辦好,緊跟著周胖子溜了。

陳欣妍的舉止也耐人尋味。林美萱死了,她既沒有表現出高興,也沒有表現出悲傷,完全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彷彿死在她面前的只是一隻小螞蟻。可是,這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她怎麼能那麼無動於衷?這樣的女人,不是太有心機,就是太遲鈍。

「來,喝口水。」身旁的馮婧遞來一瓶礦泉水,「你也是的,天氣這麼熱,還穿長袖T恤。」

蘇雅接過礦泉水,看了看,又扔在一邊。

馮婧問:「怎麼了?」

蘇雅說:「我不喜歡喝這種牌子的礦泉水。」

馮婧知道蘇雅有潔癖和挑食的壞毛病,沒有再說什麼。

她是被蘇雅拉到音樂廳來的。

下午,她和其他刑警在蕭強的率領下緊張地做著各種偵查工作,整理相關資料,蘇雅卻跑來找她,向她詢問林美萱死亡案件的情況。

按照紀律,她本不應該多說,但蘇雅纏著她不放,說她是現場證人,有相應的知情權。馮婧拗不過,告訴她,林美萱死亡案件還沒有頭緒,一時半會下不了結論,要等法醫解剖的結果。

蘇雅不死心地問:「那,依你看,林美萱的死亡,自殺和他殺,哪個可能性要高些?」

「這個,很難說的,五五開吧。看現場和證人的證詞,自殺的可能性要高些。但分析林美萱的性格和生活狀況,她沒有遇到經濟和情感上的問題,不像是會自殺的人,他殺的可能性要高些。」

「這不等於沒說?」蘇雅沒好氣地說。

「怎麼等於沒說?要知道,你們醫學院今天中邪了,一下子死了五個人。除了林美萱外,一個身體自燃、一個蠱毒發作、一個心臟衰竭、一個活活冷死,後兩者還有可能是身體的原因,前兩者九成是他殺。更頭痛的是,她們的死亡方式一個比一個詭異,聞所未聞,連屍體都沒有,害得我們焦頭爛額,都不知如何下手。」

蘇雅突然笑了:「馮婧,學生會晚上組織了一個歌舞劇排演,特意讓我來請你當嘉賓。」

「是嗎?」馮婧才不相信蘇雅的鬼話。在她眼中,蘇雅性格偏激,詭計多端,實在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

可她還是禁不住蘇雅的死纏爛打,最終還是同意了。

其實,蘇雅的動機很簡單,就是借馮婧的警察身份,來嚇唬可能存在的兇手。美國聯邦調查局下屬有個行為科學組,這些專家曾經對殺人犯的心理作過詳細的調查,發現殺人犯潛意識裡普遍存在一個「警察在場」心理,不會在警察在場的時候進行謀殺。

何況,馮婧參加刑警隊也有些年頭了,即便不能像推理小說中的名偵探那麼神奇,但對付普通罪犯綽綽有餘。有她在排演現場,即使林美萱是他殺的,兇手也會有所顧忌。

蘇雅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右胳膊,不時翻開手機蓋看時間。排演是從晚上七點半開始的,九點左右就可以結束。

時間漸漸流逝。黑暗中似乎有雙眼睛在盯著蘇雅。回頭望了望,卻什麼也看不見。陳欣妍的身體隱匿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

范思哲專註於他的鋼琴,蘇舒傾情於她的舞蹈。

馮婧看得直打哈欠,靠在椅子上眯著眼睛。她對歌舞劇實在沒有興趣。

晚上八點五十五分,蘇舒的舞蹈臨近尾聲,音樂廳里一切正常。

難道,真的是自己多疑?

蘇舒的舞蹈快要結束了,她已經提起了劍,正要刎頸殉夫。

「停!」蘇雅突然叫了一聲,一個箭步跳上舞台,拉住正在表演的妹妹。

「姐,你幹什麼?」蘇舒不滿地問。

「妹妹,我總覺得這裡的氣氛怪怪的。」蘇雅對著馮婧叫,「馮婧,快開燈!」

「姐,你真是的。」蘇舒生氣地把劍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奇怪的是,馮婧坐在座椅上,一動也不動,既不開燈,也不說話。

范思哲的手指依然在黑白鍵上跳躍,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

蘇雅氣沖沖地走到范思哲面前,一把抓住范思哲的手臂:「你給我住手!一切都結束了!」

范思哲似乎沒反應過來,怔怔地望著蘇雅。然而,鋼琴聲卻沒有停止。

這首《少女的祈禱》,根本就不是范思哲彈出來的,而是事先錄好音放出來的,怪不得她一直感覺氣氛怪怪的。

「天啊!你們在做什麼?」蘇雅呻吟了一聲。

「姐!」背後傳來妹妹的驚叫聲。

蘇雅回頭一看,妹妹的身旁已經站了一個人,手上拿著一把鋒利的短刀,刀刃橫在妹妹的脖子上。

是陳欣妍!

蘇雅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攫住了,透不過氣來。

「蘇雅,你真多事!」陳欣妍的聲音冷得讓人打戰,「你和你妹妹,都該死!」

陳欣妍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文靜成熟,很有理智。可此時的她,即使戴著眼鏡,也能看到鏡片下的凶光。

「你小心點,別傷著我妹妹!」

「是啊,欣妍,她是無辜的。」范思哲笨拙地走過來,想要勸阻陳欣妍,卻被什麼絆住了,摔了一跤,摔倒在蘇雅面前。

蘇雅撿起蘇舒扔在地上的劍,耍了個劍花,驀然轉身,劍尖頂在范思哲胸前。

陳欣妍笑了:「你拿把道具劍幹什麼?」

蘇雅厲聲道:「你看清楚,這是道具劍,還是開了鋒的真劍!」

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劍尖刺進了范思哲的禮服里。

陳欣妍愣住了:「誰又把劍換了?思哲,是你?」

「不是我!」范思哲連連擺手,「蘇雅,你別太用力,我胸口好痛,血都流出來了。」

「是嗎?」蘇雅露出個溫柔的笑容,「那你叫她放開我妹妹。順便告訴你一聲,劍是我換的。」

原來,蘇雅早就和蘇舒商量好,不演最後一幕自刎的戲。事先,蘇雅還特意檢查了一下道具劍,故意換成真劍。如果真有什麼意外,蘇舒還可以拿著這把真劍自保。

叫馮婧來觀看演出是第一道保險,這把真劍是第二道保險。如果沒有準備,她又怎會輕易讓妹妹以身犯險。

可惜,馮婧被暗算了。直到現在,她仍然坐在座位上,一點動靜也沒有。

「欣妍,你放了蘇舒吧。我們的事,和她無關。」范思哲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陳欣妍一口回絕道:「不行!我放了她,就更沒辦法控制蘇雅了!她一定會和林美萱一樣,拿你彈不了琴的事要挾你。」

「不會!」蘇雅馬上表態,「我發誓,只要你放了我妹妹,我們姐妹倆馬上扭頭就走,絕不會把你們的秘密說給別人聽,否則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你看,她都發毒誓了!」范思哲苦苦哀求,「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她吧。」

陳欣妍冷笑:「放了她?放了她我怎麼辦?還發毒誓?現在誰還相信這個?哪個男人沒有發過誓?哪個女人沒有說過謊?有用嗎?我前腳放了她,她們後腳就會報警。再說了,她們還知道你彈不了琴的事,我們兩個人都有把柄落在她們手上,一輩子都要聽她們使喚!」

陳欣妍咬咬牙,凶光畢露:「蘇雅,我數到三,你放下劍!不然,我就殺了你妹妹!」

蘇雅大喝:「你敢!」

「我不敢?我為什麼不敢?殺一個人是殺,殺兩個人也是殺,我怕什麼?!」陳欣妍狂笑一聲,短刀已經在蘇舒的脖子上拉出道血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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