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愛恨情仇

2006年10月6日,17點30分。醫學院籃球場。

太陽收斂了它的熱度,紅彤彤中帶著些許深黃,悄悄地掛在樹梢上,彷彿一個釋放了所有青春和激情的老人般,輕輕地停在那兒,默默不語地注視著地球上的生靈。

天空不再是湛藍色的,而是灰白色。也許,原本是雪一樣一塵不染的純白色,因為空氣被污染而顯得有點灰濛濛的。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蘇雅和蘇舒兩姐妹坐在籃球場上的台階上,靜靜地欣賞落日。

「真美啊!」蘇舒陶醉在夕陽美景中。

「可惜,只是幻覺。」蘇雅嘆息著說。

「幻覺?」

「你不覺得,此時的太陽比午時要大許多嗎?而且,如果你看得仔細點,就會發現太陽是扁的。」

蘇舒認真觀察,喃喃自語道:「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

「不只是夕陽,其實,人世間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愛情、權力、金錢、藝術、文學等等,等你得到後,隨著時間的流逝,最初的激動終將歸於平靜。你會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覺,既不值得驚喜,也不值得悲傷。」

「那人生還有什麼追求?」

「人生最美麗的,並不是得到它,而是追求的過程。這就和玩網路遊戲一樣,隨著虛擬人物成長、升級、打怪物、通關,玩到一定程度,你就會覺得索然無味。然後,又重新去玩另一個網路遊戲,接著另一個虛擬人物成長、升級、打怪物、通關……」

「姐,我總覺得你將世界看得太灰了。」

「不是太灰,是太透。其實,看得太透不是好事。有時候,人還是需要自我麻醉的。所以,單純和簡單的人活得最快樂,那些聰明的人卻往往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蘇舒對著蘇雅調皮地笑道:「姐,你說,你將來會找一個什麼樣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蘇雅怔怔地望著籃球場上的男男女女,郭小龍的容顏在腦海里輕輕浮現。只是,有些模糊了。

哨聲響了,男生間的友誼籃球賽結束了,一群赤著上身的男生汗涔涔地從她們身邊經過。

男生們的背後,跟著兩個女生。

「小冰,算了。」戴眼鏡的女生說。

「什麼算了,不行,我要找他說清楚!」小冰跺著腳,似乎在生氣。

她的個頭不高,穿了高跟鞋也只有一米六零左右。五官清秀,看上去比較順眼,卻也算不上漂亮。

戴眼鏡女生拉著小冰說:「你還是別去了,有很多女生喜歡他……」

「你別管我!」小冰甩下她的朋友,氣呼呼地追上那群籃球隊員,霸道地站在其中一個陽光男生面前。

「小冰,你……」顯然,陽光男生認識小冰。

小冰又開始跺腳了,然後,她說了一句不可思議的話:「我那麼喜歡你,你喜歡我一下會死啊!」

陽光男生目瞪口呆。

他身邊的朋友們大笑起來,有的都笑得直不起腰。

小冰的臉羞得通紅,掩面往回跑。然而,她並沒有跑遠,而是停在了不遠處的樹蔭下,眺望著陽光男生。

陽光男生笑了,他和他的朋友們打了個招呼,快步跑了過去。

他的手,和小冰的手牽到了一起。

「她真幸福啊。」蘇舒一臉羨慕的表情。

「幸福?」蘇雅不以為然,「你以為,她會幸福?」

「為什麼不幸福?她能和相愛的人在一起。」

「是嗎?如果有一天,那個男生拋棄她呢?」

「不會吧?」

「怎麼不會?女人總是將愛情想得太簡單,總希望能遇上個白馬王子。他有很好的內涵和修養,有富可敵國的財富,有英俊的外表和健美的身材。而且,他還要慧眼識珠,死心塌地愛著她,只寵愛她一個人,為了讓她開心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不用大腦想想,即使真有這種白馬王子,憑什麼只愛她一個人啊?即使神經搭錯,有那麼幾天愛著她,正常後也會毫不猶豫地離去。到時,她怎麼辦?所以,愛情是很靠不住的,尤其是校園愛情,95%以上以分手為結局。」

蘇舒撅著嘴說:「姐,我覺得,你不像我姐。」

蘇雅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你說什麼?」

「我覺得,你像我媽,一個勁地嘮叨,特啰嗦。」

「我只不過是讓你成熟點,別做白日夢。」蘇雅恨恨地說,「像你這麼笨的女生,那些情場老手是一騙一個準,絕不會失手的。」

「……」

蘇雅拉著蘇舒站起來:「走吧。」

蘇舒很不情願地站起來,拍打身上的灰塵,嘴裡喃喃自語道:「怪不得別人說,越聰明的女人越難嫁出去,果然如此。」

蘇雅剛想還嘴,突然發現附近有個人影很熟悉,仔細看看,果然是他——父親蘇志鵬。

父親朝她招了招手。

蘇雅疑惑地走過去,問:「蘇志鵬,你來這做什麼?」

自從父親扔下蘇舒不管後,她就不再叫蘇志鵬為爸爸,而是直呼其名。

「我是來看你的。」蘇志鵬拿出一些營養品,卻大多是補腦的。

「看我的?」蘇雅才不信。不過,她也沒有揭穿父親的謊話。

「你妹妹,怎麼樣了?」蘇志鵬朝蘇舒那邊望了望,有些慌張。

「她很好,手術很成功。」

「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嗎?」

蘇雅沒有回答,而是直視著父親。

「小雅,你放心,我真的是特意來看你的。昨天,我又夢到你媽媽了。」蘇志鵬的手微微顫動著,眼睛裡有淚光閃動,「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那時,我太年輕了,太愛你媽媽了,容不得一點點的背叛。她也太傻了,從來不向我解釋,也不來找我。這些年,我一直過著聲色犬馬的生活,就是因為忘不了你媽媽。現在,她人都死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妹妹,很可憐,你要多照顧她。」

蘇雅反問:「你為什麼不自己過去和她說?」

蘇志鵬搖搖頭:「等過些時候吧。我一看到她,就想起你媽媽,想起那個誘惑你媽媽的人。」

蘇雅接過父親手上的營養品,說:「那就過些時候再見面吧。」

父親肯來看蘇舒,肯接受她,已經很難得了。畢竟,妹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夕陽終於下山了,灰色的帷幕漸漸垂落下來。望著父親遠去的背影,蘇雅的心也隱隱生疼。

說到底,父親也是一個可憐的人,甚至比妹妹更可憐。

至少,妹妹還有她這個姐姐,還有將來的家庭。而父親,一直生活在痛苦和回憶中。

2006年10月6日,18點10分。秦月家。

頭昏沉沉的,彷彿一塊巨大而沉重的石頭重重地壓在脖子上。坐在軟皮椅上,手被反綁著,已經麻木了。腳踝上纏著厚厚的繩索,和椅腳緊緊地連在一起。呼吸特別困難,嘴已經被強力膠帶封住了,鼻間瀰漫著一股噁心的霉味,彷彿白菜腐爛的味道。

方媛睜開眼,沒有掙扎。

秦月畢竟對她還是不錯的,起碼,沒有把她往角落裡一扔了之,還給了她把軟皮座椅。方媛想著,一股酸氣從胃中反湧出來,涌到嘴角,說不出的苦澀。

她想到了何劍輝的死。

中毒後的何劍輝能銷聲匿跡,隱匿在醫學院中,肯定有人幫助他。這個人,肯定是秦月。她是何劍輝在南江醫學院除方媛外唯一認識和信任的人。

可惜的是,秦月再次背叛了何劍輝。如果不是秦月告密,何劍輝又怎會那麼巧被冥火面具人抓住?按方振衣的說法,地下通道的出口有幾百個,冥火面具人偏偏就來到試驗樓倉庫這個通道中,出其不意地襲擊了何劍輝,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很微妙的。只要有一次背叛,再深厚的基礎也會隨之崩裂。就像一塊玉,破碎後,無論你怎麼黏合,始終會留下縫隙,隨便受一點外力都會再次破碎。

也許,秦月從收留何劍輝的第一天起,就時刻估算著他的價值。對於她這樣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值得出賣的。

社會上不少人為了一點點利益出賣自己的靈魂。這種人有些是社會上的成功者,有著各種做人的身份和地位。

方媛略微動了動身體,把頭抬起來。她意外地發現,她的眼前有一個極小的橫向縫隙,恰好可以看到屋裡的動靜。

居然還在秦月的家裡!

想想也是,秦月一個女子,能把她藏到哪裡去呢?何況外面人來人往,蕭強和他的刑警們還在醫學院里調查,她如果扛著方媛出去,很容易被懷疑以致暴露。

而且,這個暗室似乎不是用來禁錮人的,更像是用來躲藏的。否則,沒道理在這裡開一道縫隙,讓人可以從暗室中觀察屋裡的動靜。

一台彩色電視機,一張桌子,再遠處是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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