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1日,深夜11點30分。
彷彿瘟疫一樣,那種孤獨無助、提心弔膽的恐懼感迅速蔓延,沉沉地飄浮在海島的夜色里。繁星依舊燦爛,晚風依舊涼爽,死亡的陰霾卻悄無聲息地湮沒了所有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
「楓少,在島上萬事小心,有什麼事打電話,千萬別逞強。七天後,我會來接你們的。」權叔的叮囑再次在陳楓的耳邊響起。
陳楓彷彿從睡夢中驚醒般,慌慌張張地找出自己的手機,撥打著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手機里傳來的只有那個職業性的溫柔女聲。
怎麼回事?
陳楓撥打電話的手明顯哆嗦起來。他不死心,接連撥打了幾個電話號碼,可聽到的,依然只有那個職業女聲。
「見鬼!」陳楓怒罵著,額頭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怎麼了,打不通?」萬寥海拿過手機看了看。
手機很華麗,精美的外殼在星光下閃閃發亮。從外表看,手機沒一點損壞的痕迹。
「惡靈?」萬寥海冷笑一聲,隨手將手機還給陳楓。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非常時刻,顯出了萬寥海的過人膽略。他吩咐陳楓照顧女孩們,然後叫周光明去尋找挖坑的工具,自己則走近曾英傑的屍體,低頭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慢騰騰地將屍體背到身上。
走出房門時,萬寥海抬起頭,看到的卻是方媛驚恐的眼神。
方媛看得清清楚楚,曾英傑的屍體居然在動!是的,沒錯,曾英傑的頭真的在搖動,彷彿在發出某種警告般。他的眼睛,一直是睜著的,眼球里的血絲越來越濃,眼白里的黑點越來越多。
不只是她,除了萬寥海外,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紫蝶緊緊抿著嘴唇,臉色煞白,身體軟軟地靠在陳楓身上。秋水則張了張口,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兩眼一黑,軟綿綿地癱倒下去。
方媛一把抱住秋水,睜著雙大眼睛,緊緊地盯著萬寥海背上的曾英傑。
萬寥海覺察到了異常:「發生了什麼事?」
方媛深深地吸了口氣說:「曾英傑剛才似乎在搖頭。」
「哦。」萬寥海放下曾英傑的屍體,歪著頭看了看。
曾英傑的屍體開始發軟,散發著一股惡臭。奇怪的是,原來充滿了恐懼的眼神,現在居然變得有些迷惑起來,似乎對某種神秘的事情充滿了疑問。
萬寥海用腳踢了踢曾英傑的屍體,沒發現什麼異常。他憤憤地說:「這小子生前就喜歡折騰,現在死了也不讓人安心。」
話音未落,曾英傑的屍體竟然真的爬起來了,「他」爬得很慢,兩隻手用力支撐著地面,膝蓋顯得很僵硬,一直彎曲不了。「他」試了幾次,最終還是沒辦法讓膝蓋挺起來,於是乾脆跪在地上,緩緩地抬起頭,眼神益發顯得迷離,彷彿有些事情想不通似的。
「他」的喉嚨里發出「嗚嗚」聲,似乎想說什麼,卻始終說不出來。
萬寥海、方媛、陳楓、紫蝶眼睜睜地看著曾英傑的屍體,個個面如白紙。他們屏住呼吸,驚恐萬分。
秋水已經徹底暈過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
其實,也就幾秒鐘的時間。曾英傑跪在地上,茫然地望著遠方的蒼穹,伸出手想要去抓什麼,最終卻無力地垂落下來,頭顱朝下栽了下去。
頭骨和地面相撞擊,發出沉悶的碎裂聲。
這回,「他」沒有再動了。
死一樣的寂靜,只聽到晚風「嗚嗚」的哭泣聲。白天暖融融的海神島,此時竟是那麼寒冷和陰沉,讓人直冒冷氣。
過了許久,萬寥海才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們還要在島上居住六天,所以,曾英傑的屍體必須要處理好,否則很容易引發惡疾。」
他掃視了眾人一眼,平靜沉著地將曾英傑的屍體背在身上,然後站直了身體,加快了腳步,幾乎是一路小跑地到了湖邊。
相對島上其他的地方來說,湖邊的土質比較鬆軟。萬寥海拿起周光明尋來的破鐵鍬,狠狠地挖了起來。
事實上,也只有他一個人在進行這項工作。秋水嚇暈過去了,方媛、紫蝶幫不上忙,陳楓、周光明也指望不上,這兩個所謂的男孩連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
埋好曾英傑的屍體後,萬寥海脫掉血跡斑斑的外衣,到海水裡遊了一會,然後光著上身濕漉漉地回到眾人身邊。
「到底是怎麼回事?」周光明怯怯地問。
「我不知道。也許,曾英傑本身就患有隱疾,昨晚突然發作。」萬寥海的聲音顯得特別寂寥,「聽說,很多喜歡練拳的人,身體容易受到傷害,壽命都很短暫。比方說泰拳手,平均壽命只有三十多歲。所以,什麼跆拳道、泰拳、空手道,遠不如中國武術源遠流長。」
目前,也只有這樣的解釋最合理了。總不能說,曾英傑真是被什麼所謂的惡靈害死的。
「可是,他房間里的那些血字呢?怎麼解釋?」陳楓疑惑地望著方媛,「你似乎知道那首歌謠。」
方媛說:「我也是聽權叔說的。」
「權叔?」陳楓皺起了眉頭,「他又怎麼知道這首歌謠?還有,剛才曾英傑他……」
「那隻不過是詐屍。現代死亡的界定標準有多種,最常見的是停止呼吸和心臟長時間停止跳動。實際上,這時候人的大腦和神經系統還沒死亡。在受到某種外力的刺激下,停止呼吸和心臟跳動的死人還有可能再次恢複,不過這種恢複只是身體機能的迴光返照,也就是我們古人說的臨死前的一口氣。這口氣出了,這個人才真正的死透了。」畢竟學過武術,萬寥海對詐屍的解釋還是很到位的。
「大家晚上睡覺的時候要特別小心,關好門窗。只要發現不對勁,馬上呼救,我會第一時間出來幫助大家的,放心好了。」萬寥海提起大斧,抬起頭,眼神從方媛、紫蝶、陳楓、周光明身上一個個掃過去,突然齜牙咧嘴狠狠地笑了笑。
他的笑容,一點都不可愛,甚至可以說是醜陋。但沒有人否認,他的笑容,隱藏著原始的獸性和鬥志。
無論是惡靈還是別的什麼,他都不會畏懼,更不會逃避。迎難而上、遇挫不折,一直是他為人處世的原則。
只是,這次,他還能像以前一樣,有驚無險地安然無恙嗎?
2006年8月2日,清晨7點10分。
起床後,方媛發現所有人的眼睛都布滿了血絲,臉上寫滿掩飾不住的疲倦。畢竟,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眼前,沒有人能夠安心睡好覺。
一整天,小島上都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重,人人自危,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麼意外發生。
去小島叢林探險的計畫也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海灘邊上的釣魚和燒烤。
方媛對這些沒什麼興趣,低著頭赤腳行走在海灘上。清涼的海水彷彿調皮的精靈般,輕輕地「咬」著她的腳丫子,巨大的棕櫚樹旁若無人地迎風自舞。
「怎麼了?不和大家玩,一個人在這裡想心事?」
方媛抬起頭,看到了萬寥海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在這些人當中,方媛對萬寥海最有好感。他雖然愛好習武,身強體壯,卻從不以勢壓人,待人接物一向彬彬有禮,頗有幾分豪俠風骨。
「沒事,我只是感覺有些鬱悶,來吹吹海風。」
「你還在想著曾英傑的死?」
方媛的臉上浮現淡淡的憂傷:「我只是覺得他死得太慘了。」
萬寥海劍眉一挑:「哦?」
「你難道真的認為,那只是一場意外?」
「不是意外,又會是什麼?今天早上,我還特意去曾英傑的房間查看了,窗戶是關著的,沒有任何暗道,的確是絕對密封的房間。我還找過陳楓,他發誓,每個房間的鑰匙只有一把。曾英傑死時,房間的鑰匙還在他衣服的口袋裡,而房間的門鎖沒有任何遭破壞的痕迹。這種最新式的門鎖,絕不可能像低級偵探小說中所描寫的那樣,可以用鐵絲或者別的什麼工具輕易打開。」
方媛怔怔地看著萬寥海,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人,聰明絕頂卻又性情多變,他既可以為了私慾置別人於死地,又可以為了所愛犧牲自己的生命。
直到現在,方媛都不知道,那個人是生是死。
方媛吞吞吐吐地說:「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這個島上,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存在。也許……」
萬寥海問:「也許什麼?」
「也許,那不是人,而是其他有智慧的東西。」
「你是說,惡靈?」萬寥海笑了,「你也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方媛沒有再說什麼,她低著頭,默默地踩著海水繼續前行,扔下身後疑慮重重的萬寥海。此時,她想一個人靜靜地思考。
她曾問過陳楓,為什麼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