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湖中水鬼

韓軍身材魁梧,一塊塊肌肉因為激動而高高隆起,站在那裡,俯視著徐天,如食肉的猛獸般隨時會撲過來捕獵。方媛心中隱隱擔憂,如果韓軍用強,徐天這種文質彬彬的書生怎麼抵擋?

出乎她意料的是,徐天卻穩穩地站在那裡,有意無意地攔住韓軍的去路,對韓軍的怒火熟視無睹,堅毅沉靜,像一塊堅硬的鐵,紋絲不動。

韓軍似乎被徐天的沉靜表現所驚詫,憤怒的眼神直視徐天,卻沒敢輕舉妄動。

徐天繼續說下去:「其實,你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瓜,蕭隊長早就懷疑是你,他之所以沒有立即將你拘留,只是因為還沒找到相關的證據而已。而我一直隱瞞沒有說出我的懷疑,是因為還有一些疑點沒想通,尤其是你殺害梅乾的動機。梅干是被人滅口的,可他有什麼事值得你來滅口?我去問過很多人,黃嘉雯被樹妖吃掉的靈異傳說,最早就是從我們校衛隊傳出去的,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梅干!梅干為什麼要煞費苦心地杜撰這個樹妖吃人事件?目的就是為了掩蓋你和他的醜惡罪行。你以前就對黃嘉雯垂涎三尺,可惜黃嘉雯卻對你毫無意思,不理不睬,甚至還當眾羞辱過你,這讓一向自負的你深受打擊。黃嘉雯在外面迪吧領舞,每天很晚才回醫學院。她的死,應該是你和梅乾的傑作吧。因為怕警方深入調查,你指使梅干潛逃。在潛逃之前,故意約善良膽大的方媛來證明梅乾的假死。可梅干萬萬沒想到,你真實的目的並不是要他潛逃,而是直接殺他滅口。可憐的梅干,恐怕至死都沒懷疑你這位義薄雲天的好大哥。」

韓軍冷笑:「這些,都是你的憑空想像,說出去誰信?」

徐天嘆息著搖頭:「我說過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其實,你現在的表現,已經證實了我的推理是對的。如果我說錯了,你怎麼還能站在這裡和我爭辯?要知道,被人冤枉殺人是一件誰都無法容忍的事,不管這個人有多大的氣量。如果你是被冤枉的,你早就應該失去理智衝過來打我了,而不是清醒地站在那裡對我反覆質詢。你現在的表現,恰恰證明了你的心虛。」

韓軍身形晃動了一下,似乎要衝上前。可是不知為什麼,他竟然對徐天冷冷的眼神有些忌憚。到校衛隊這麼久了,他唯一不能捉摸透的就是徐天。外柔內剛,看似文弱卻堅如磐石,從來沒看到他恐懼軟弱過。韓軍氣得咬牙,握緊了拳頭,可始終沒信心動手。

韓軍怒吼:「你說這些,全是廢話!證據呢?你有證據嗎?現在的法律是講證據的!」

「是啊,徐天,你找到證據了嗎?沒有證據就不要亂猜疑自己的同學了。」方媛怕韓軍動手,暗示徐天先離去。

「徐天,別理他,去找蕭隊長,讓警察來對付這個無賴!」蘇雅說得更直接。

徐天卻依然繼續說下去:「韓軍,我就知道你會鑽牛角尖。你雖然聰明,但也只是小聰明。你說要證據,既然事情是你做的,怎麼也會留下蛛絲馬跡的。昨晚,我們各自回去,方媛與蘇雅回女生宿舍,小古回傳達室,何偉老師回教師宿舍,只有我們兩個是回到校衛隊辦公室。然後,你借口出去巡邏,去和隱藏在校園裡的梅干見面,趁其不備謀害了他,再把屍體拖到病理學試驗室。在這過程中,你的衣服鞋子不可能沒沾一點血跡。處理好屍體後,你就找出暗藏的同款式的衣服鞋子換上,把沾上血跡的衣服鞋子以及兇器包裹好藏起來,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回來和我繼續值班。我想,你應該沒機會去處理掉這些衣服鞋子與兇器,它們還靜靜地藏在校園的某個角落裡。如果讓警犬嗅了你的體味,再到醫學院里搜索,找出這些東西,不會太難。事實上,我約你來之前,就讓蕭隊長準備警犬來醫學院搜索了,很快就會出結果。我約你來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主動去投案自首,爭取法律的寬大處理。」

韓軍開始冒冷汗,一滴一滴,豆一般大,從額頭滴下來。他的臉色開始發白,彷彿死魚的肚子,嘴角抽搐著,鐵塔般的身體似乎也變成了一堆軟綿綿的沙堡,風一吹就會倒塌。

方媛心中不忍:「韓軍,你還是去自首吧,現在還來得及。」

韓軍一陣狂笑:「自首?自首有用的話,還需要警察?別忘了,這是殺人,不是偷竊打架。好樣的,徐天,看來,是我低估了你。我不應該選擇和你一起值班時做這些的,這是我最致命的失算。我承認,梅干是我殺的,但事情的真相卻不是你所推測的那樣,不是處心積慮早就安排好的。陳安琪死後,他很害怕,說看到了樹妖,而樹妖的臉,就是黃嘉雯!現在,你們知道他當時為什麼那麼害怕了吧,以至於丟下陳安琪自己一個人逃命。是的,誰看到死人復活,都會魂飛魄散心慌意亂。我當然不信,一直在勸慰他,可他像著了魔,無論我怎麼勸慰都沒辦法平靜下來。他認為黃嘉雯的冤魂來找他,他要逃離醫學院。我就說,既然你要逃離醫學院,不如設計讓別人都以為你死了,以免警察到處通緝你。於是,我幫他想出這麼個點子,假裝自殺,約方媛到病理學試驗室見面看到這些偽裝的場景,讓她來證明梅干已經神秘死亡。方媛在我們學校的名聲很好,學業優良,作風正派,她說的話,警方與校方都會相信。開始,這一切都很順利,我以巡邏的名義,在後面悄悄跟蹤方媛與蘇雅,暗中通知梅干怎麼表演。等你們全走了後,本來梅干應該按計畫逃離醫學院的,事到臨頭他卻反悔,說即使逃離醫學院,黃嘉雯的冤魂還是會陰魂不散纏著他,不如向警方自首,讓警方來處理這些事情。他當然可以自首,最多是從犯,可我呢?我是主犯,自首的話,我的前途、學業、理想、生活,一切,都完了。所以,我絕不會去自首!

「可他是鐵了心,無論我怎麼威脅利誘引導勸解,都沒用。他甚至遷怒於我,說是我把他害成這樣子的。爭吵之中,我一時氣極,失手殺了他。你說我早就準備好相同的衣服鞋子,這點,你錯了。這種運動服與運動鞋,我本來就有好幾套一模一樣的。我把梅乾的屍體處理好後,偷偷潛回寢室,換好衣服鞋子,再把沾血的衣服鞋子包裹好,藏在校園裡。做好這一切後,我為了不讓你懷疑,繼續值班,直到第二天梅乾的屍體被發現。本來,我還想等今晚值班,趁人不注意把沾血的衣服鞋子扔到醫學院外面。我沒想到,你的動作會這麼快,現在是來不及做這一切了。」

韓軍臉色黯然,整個人都蔫了,有氣無力,彷彿斗敗的公雞。他雖然強悍,也無法抗拒命運的無情。不遠處,蕭強和馮婧帶領幾名刑警走過來,其中兩人牽著兩條警犬。韓軍即使想逃跑,也為時已晚。

兩條警犬圍著韓軍嗅了嗅,聽從訓練它們的刑警的命令,撒開腳丫在校園裡到處搜索。蕭強點燃了一支煙,面對著韓軍,嚴峻銳利的眼神緊緊地盯著他。韓軍打了個哆嗦,臉上已經冷汗淋淋。

徐天心裡嘆息不已,韓軍本來是一個優秀人才,竟然會為男歡女愛這種事情誤了一生。可有一點,他還是想不通:「就算黃嘉雯看不起你,拒絕你,你也不應該殺了她,這是做人的底線,沒有誰可以剝奪別人的生存權利。」

韓軍神經質般地狂笑:「徐天,你說我是小聰明,其實你又何嘗不是小聰明?只不過,你自以為你代表的是正義。正義是什麼東西?這年頭,誰還信這個?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社會,我輸了,無話好說,但我告訴你,我根本就沒謀殺黃嘉雯!是我做的,我承認,不是我做的,我也犯不著背黑鍋。」

徐天一愣:「黃嘉雯不是你殺的?」

「當然不是,我為什麼要殺她?她只不過不喜歡我,不肯接受我罷了,我用得著殺她?是的,我喜歡她,我也不明白,我哪點配不上她了?論長相、論才華、論能力,我都是百里挑一的。她是鬼迷心竅,自命清高。遲早有一天,她會明白,站在她面前的我,才是值得她一生信任託付終身的人。本來,我還可以讓時間來證明這一切。但她竟然當眾拒絕我的好意,當著我那麼多好友同學的面,讓我下不了台。這口氣,不出不行。於是,我決定先佔有她!其實,我並不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慾望,也不想在那種情況下佔有她的身體,但我要讓她清楚,誰才是主宰!是我,不是她!我讓梅干把風,在小樹林里強行佔有了她。她哭得很兇,撕心裂肺,竭力掙扎。完事後,我以為她會軟弱下來,沒想到,她竟然趁我不備逃出小樹林,沿著月亮湖的湖堤往女生宿舍跑。她實在太倔強了,這種事情,算什麼啊,哪個女人都要經歷的。女生宿舍有值班老師,我怕她把我強姦她的事告訴宿舍的值班老師,連忙追過去……」韓軍突然停頓了一下。

「然後呢?」徐天催問。

韓軍的臉色原本就發白,現在變得更加慘白,顫抖著身體,兩眼有些迷茫,怔怔地望著月亮湖。夕陽已沉,天色暗了下來,月亮湖的湖水如墨一般黑,一眼望去,深不見底,彷彿一泓腐敗中的死水,連湖邊的風都帶著那種噁心的腥臭味。

「你倒是快說啊!」

韓軍殭屍般的臉竟然擠出几絲苦笑:「說?我說出來,你們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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