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往 事

自從鄭川住進醫院以後,高葦在辦公室里顯得無所事事。她打開電腦,進入到鄭川的郵箱里再次讀那幾封神秘郵件。鄭川的這個郵箱完全是為了工作聯繫而開設的,郵箱名就印在他的名片上,所以有陌生人知道這個郵箱毫不奇怪。多數時候,鄭川的郵件都由高葦處理,遇見這種講述私人情感的郵件還是第一次。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寫郵件的人已死去一年多了,一定是有人在替死者發這些郵件。不管怎樣,高葦決定與發郵件的人聯繫一下,以便搞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寫了一封簡短的信,按寄件人的郵箱名發過去。她早已發現這個寄件人信箱的拼音是「幽靈」,但她不會相信這是死者的幽靈在發郵件,這可能嗎?她想像著蒼白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敲擊,這是個女人,鄭川早年的同學,她深陷的眼眶和暴露的牙齒證明她已是骷髏,然而她情懷依舊,將這些飽含深情的郵件發過來,讓鄭川在時光倒流中感嘆而又驚悚。

高葦守著電腦低低地叫了一聲,她的想像一展開便將自己嚇著了。止住亂飛的思緒,她看見電腦屏幕上已顯示出「郵件發送成功」的字樣。她心裡無端的有點緊張,不知道這封回郵會產生什麼結果。

高葦的回郵很簡短,大意是收到你的郵件我很感動,過去的情感讓人難忘。我想和你見面可以嗎?郵件落名是鄭川。高葦做這件事沒和鄭川商量,但她覺得不會做錯,只有這樣,才能解開這個謎團。

發完郵件後,高葦關閉了電腦坐在轉椅上發愣。她想第一是能否收到回郵,第二是回郵會怎麼講,第三是如果對方同意見面,並且約定一個地方,那麼是去還是不去?

儘管不相信真有幽靈存在,但很多奇怪的事卻是伴隨著這些郵件的到來而發生的。首先是死在地下停車場的女孩出現在電梯里,她雖然沒直接遇見,但鄭川的經歷絕對不會假;接著是公司衛生間發生的事,高葦在廁位隔板下面看見的白色高跟鞋……

這時,公司辦公室的張葉走了進來,她來叫高葦陪她一起去廁所。自從高葦在女廁所被鬼影嚇著以後,公司里的女職工如廁總要約上同伴才敢進去。

高葦和張葉走進女廁,裡面空無一人,靠牆最後一個廁位的門又是緊閉著的。高葦和張葉對視了一下,膽大的張葉走到了那個廁位前,她用指頭輕輕敲了敲門問道:「裡面有人嗎?」

沒有應答。高葦上次遇見的情形也是這樣,沒人吭聲,但從隔板下面卻看見了白色高跟鞋。

不過今天的情況不同。高葦上次發現廁位里有人是在下班以後,整層樓已空無一人,所以高葦只有驚恐地跑開。而現在是上午的上班時間,廁所外面的走廊上,各個辦公室都有人在工作。正因為這樣,張葉才有膽量去敲門,並且一把將那門拉開了。不知是用力過猛或者是張葉本身沒站穩,開門的同時張葉的身子歪了一下,彷彿有人撞了她一下似的,這讓她差點滑倒。

廁位里沒人。高葦輕鬆地吐了一口氣,卻看見張葉站在那裡,用手捂著左邊肩膀說:「有人將我的肩膀撞痛了!」

「誰撞你了?這裡沒有人呀?」高葦奇怪地問。

「我也沒看見人。」張葉說,「但門一開,我的肩膀就被狠狠撞了一下,好像裡面出來的人碰到了我似的。」

高葦看了一下空蕩蕩的四周,說:「是你太緊張了吧?」

但是,從廁所出來後,張葉仍然說肩膀痛。她倆一起進了高葦的辦公室,關上門後,張葉扒開襯衣,天哪,她的肩膀上有一塊紅印。

「哇,我被鬼撞著了!」張葉驚恐地叫道,「我該怎麼辦?」

高葦叫她小聲一點,被公司的人聽見了,要笑話她倆神經病的。

這時,有人敲門。張葉趕快整理好衣服,高葦過去開了門。

進來的是公司副總經理何林。他手上拿著一疊資料,望了高葦和張葉一眼說:「上班時間,將辦公室的門關這樣緊做什麼?」

「沒,沒做什麼。」高葦有點語無倫次。

還是張葉反應快,她說女孩子換衣服,難道要將門大開著嗎?何林立即說對不起,他將資料遞給高葦,讓她帶給鄭總過目。

「我這兩天忙得要命,也沒去醫院看他,他好些了嗎?」何林對著高葦問道。

高葦說大概好些了吧,不過鄭總是對高血脂作控制性治療,本身也不是什麼大病。

這一天,高葦獨自在辦公室心神不定。以前她一直喜歡這個環境,一個人的辦公室非常舒適自由,打開側門,是鄭川的辦公室,而他很多時候在外面辦事,高葦盡可以看書、上網,這種安靜而輕鬆的工作讓她滿意。但此刻,這種封閉感的環境卻讓她害怕了。她覺得還是張葉的辦公室好,四五個人一起,說說笑笑時間就過去了。

她打開電腦,想看一看自己發給那個神秘信箱的郵件有沒有回覆。到現在為止,她發現凡是與鄭川有關係的人,都被幽靈纏住了。除了鄭川本人首當其衝外,她和張葉也先後遭遇了不可思議的怪事。

張葉是鄭川以前的秘書,高葦取代她之後,她在公司辦公室做外聯工作,並且配給她一輛桑塔納轎車,這樣張葉也沒什麼意見了。鄭川和張葉有著工作外的親密關係高葦是知道的,不過那已是過去的事了,畢竟,鄭川現在喜歡的女人是她,這就夠了。對幫助自己立足於社會的男人不能要求太多,高葦明白這個道理,只要這個世界仍然是由男人統治著,女人便只能如此。

高葦打開了郵箱,沒見任何回信。她想不會這麼快吧,也許要等到天黑才能回郵。她又想到剛才在廁所里發生的事,正是自己向那個幽靈信箱發了郵件之後,這之間有沒有什麼關聯呢?

辦公室異常安靜,連電話也沒有響過。突然,高葦聽見裡間辦公室傳出紙頁翻動的聲音,是鄭川回來了嗎?這不太可能。她走到側門邊聽了聽,紙頁翻動的聲音沒有了,她推開門,裡面空無一人,地上卻掉著幾張白紙。她走進去,將紙撿起來放在鄭川的辦公桌上,她望了望四周,納悶地想這紙怎麼會掉到地上呢?

正在這時,鄭川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震耳的鈴聲讓高葦一驚。她拿起話筒,是一家進口轎車銷售商打來的電話,說是周末有一個對大客戶的答謝晚宴,請鄭總去參加。高葦答應了替他轉答,然後放下了電話。

下午,高葦帶上何總請鄭川過目的資料直奔醫院。病房裡沒人,床鋪理得很整潔,鄭川到哪裡去了呢?她在椅子上坐下想等一會兒,一個護士走了進來,告訴她13床病人已經回家了。

「他出院了嗎?」高葦覺得奇怪。

「他不願住在這裡了。」護士說,「他每天也不過就是輸一次液,由我們護士每天去他家裡輸液了。」

高葦出了醫院,她想到了送到病房的那束玫瑰,那是神秘郵件的發送者林曉月送到醫院的。看來,鄭川只有躲開這一切了。

她叫了一輛計程車,向鄭川家裡奔去。她是極不願意去鄭川家的,他的老婆劉英怪怪的眼光和語氣總是讓她渾身不自在。不過,資料要送給鄭川,這是工作,她也顧不得了。

到了鄭川家門外,按了門鈴,女傭苟媽來開了門,她說鄭川在樓上卧室輸液。

高葦上了樓,走廊的盡頭是卧室,鄭川正躺在床上輸液,他閉著眼,已經睡著了。護士譚小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她對走進門來的高葦低聲說道,讓他睡一會兒,他在醫院常常整夜失眠,回到家才安穩的。

高葦只好在沙發上坐下,在這間窗帘低垂的卧室中,想像著這個男人的家庭生活。鄭川說過,他和妻子分室而居多年了,這種家庭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突然,鄭川發出幾聲「嗚嗚」的聲音,很緊張恐懼的感覺。譚小影和高葦走到床邊,看見他已經醒了。

「我做了一個夢。」他神情恍惚地說,「我夢見自己正在診所拔牙,是個女醫生在操作,她戴著大口罩,我從她的眼睛認出她正是林曉月。我說許多年不見,你當醫生了?她叫我別說話,壞牙已經拔下來了,要裝一顆新的。我問她換好後是什麼模樣,她取下口罩,露出一直遮掩著的骷髏模樣,兩排裸露的牙齒直逼向我,幽幽地對我說,就是這個樣子……」

高葦打了一個寒戰,感到有冷氣從背後襲來。

這天夜裡,高葦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自從今天上午向那個幽靈信箱發出要求聯繫或見面的信件後,她就一直在等著回信。臨睡前她又開了一次電腦,仍然沒有新的郵件出現。

樓上突然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是鄰居夫婦又在打鬧和摔東西了。當初高葦租住這處房子時完全想不到周圍的環境是這樣惡劣。尤其是樓上這家,一到晚上樓板上便響起拉動凳子、女主人高跟鞋走路的聲音。高葦在心裡罵道,狐狸精,在家裡也穿高跟鞋,莫名其妙!有時,高葦剛剛睡著,樓上這對夫婦又吵鬧起來了,接著是摔東西,讓人根本無法入睡。

鄭川曾答應送高葦一套新房,可是遲遲沒有兌現,高葦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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