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要做什麼?

「赤紅?」

肯特的聲音令赤紅頓時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他見肯特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發現自己注意到他的目光又慌忙轉開視線,就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赤紅伸手摸摸臉,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滿是淚水。

阿歷克斯,你為什麼死了……

我現在已是最強大的飛龍,你為什麼死了……

龍騎士是每個男性人類的夢想嗎?可是我們並不需要騎士。

飛龍是最高傲強大的生物,我不需要騎士,我不需要被其他生物騎在背上,我更不需要夥伴!

如果非要選擇一個騎士,至少那個人應該是我自己選擇的對象。

那個人應該是……

應該是……

如果要一個騎士,至少那個人要活著才行……

你想成為龍騎士,至少要在你的龍長大之前還活著才行……

笨蛋,死了還談什麼成為龍騎士……

肯特不知道那個「阿歷克斯」是誰,是人類還是飛龍,或者其他什麼生物,可是對赤紅而言,阿歷克斯顯然十分重要,重要到他這樣驕傲得不可一世的傢伙,在想到對方時都會不由自主地流淚。

難道是他的騎士?

不可能,如果那個阿歷克斯是他的騎士,之前他就不會讓子爵騎在他的背上。

而且他還說過,有個人類拒絕成為他的騎士,那麼是這個阿歷克斯嗎?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居然能夠抗拒成為龍騎士這樣的誘惑。

赤紅仰頭看著藍天,把淚水強忍下去。

恢複成飛龍的身體之後,他似乎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即使再怎麼懷念,都不曾流過淚。可是現在,回到這個時代之後,他用人類的身體站在這裡,想到那個如同父親一樣愛護教導自己,那個為自己付出生命的男子,他的淚水就怎麼都止不住……

真希望能夠回到有你的時代,即使用毀滅自己作為代價我也在所不惜,只要給我一次帶著你翱翔天際的機會,只要你願意成為我的騎士……

那座山峰越來越近,赤紅心裡的回憶就越來越多。他不記得這座山峰,可是他知道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從這次屠龍行動、從那些貪婪人類無恥的行動、從那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丟棄孩子自私的逃跑行為開始……

肯特站在赤紅身後跟著走,他不知道赤紅怎麼了,但是看著身旁的谷莠子不動聲色的樣子,再回想之前谷莠子以及子爵說過的話,又似乎明白了什麼。

不過再怎麼說,這次他們來到了一個糟糕的年代。

肯特不知道這是什麼年代,也不知道這個年代會發生什麼事,但是他已經可以確定這件事絕對不是什麼好事,至少對赤紅而言。

既然如此,現在的赤紅會坐視不管嗎?

雖然赤紅應該知道後果嚴重,但是他控制得住嗎?

很難,照肯特對這頭龍的了解來看,他現在就可以想像赤紅狂性大發的樣子。

肯特的手心有些冒汗,子爵不在的情況下,他根本沒有任何信心能控制安撫這頭暴躁的飛龍,而谷莠子卻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到底要怎麼辦?

對了,屠龍……肯定和那頭作為目標的龍有關。

如果它是母龍,如果它正在孵卵期,如果它的兩顆龍蛋被屠龍者搶走了一枚……

子爵當時是這麼說的沒錯。

所以說那顆被搶走了的龍蛋其實就是,其實就是……

……這個傢伙。

肯特的目光落在赤紅身上,一時難以讓自己挪開視線。

那麼子爵之前對赤紅的嚴厲警告就說得通了,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是這個傢伙要被他的母親拋棄。

雖然那頭母龍可能有一千萬個理由,而且每一個都很正當、有道理,可是這不能彌補赤紅心裡所受的傷害。如果只有赤紅或許還好些,可是同窩還有另一顆龍蛋,也就是在他和他的兄弟之間,他的母親選擇了另一個而放棄了他。這種狀況換成誰都不會好受,更別說是特別重視孩子的飛龍了,所以他的性格才會那麼彆扭,所以他的某些思維方式才更接近人類,而不是飛龍。

肯特不知道赤紅想到了什麼,以至於傷心得當眾哭泣,可是這個時候的他心情激動可不是什麼好事。

肯特再一次從赤紅身上收回目光,心裡更鄭重地警告自己要注意這個傢伙。

童年的不幸就在眼前,沒有人能忍住不去干涉,尤其是在擁有了足夠的力量之後。肯特同情他,可是卻不能接受他的行為影響到子爵。

赤紅對於當眾流淚這件事倒沒什麼羞慚,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眼前晃動的這些人類什麼都不是,就好像人類腳邊爬著的螞蟻般怎能影響他們流露自己的情緒?隨著往事一點點在他眼前重新展現出來,他就越來越懷念阿歷克斯。

那是他的父親。他有個拋棄他的母親,可是也有位為了他不惜犧牲生命的父親,即使他們沒有血緣、即使他們不同種族。

他本來以為自己面對眼前這一切的時候會滿心憎恨,恨這些人類、恨他的母親、恨那個得到了母親保護的兄弟……可是他沒有,他現在只是很想念阿歷克斯。

很久沒有如此想念阿歷克斯了,自從化身飛龍之後,因為飛龍的身體似乎自動遮閉了某些東西,可是阿歷克斯一直在他內心最深處,他的音容笑貌、他教導過的文字歷史、那剛剛開始就被迫結束的騎士訓練……一點一滴,赤紅都沒有忘記過。只是飛龍的身體讓它們沉眠著,那是飛龍懷念往事的方式。

前方隊伍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不知道是不是有想要逃跑的人被捉住了,還是其他事情。

赤紅突然停下腳步,他看著肯特說:「我要走了,你們走不走?」

肯特馬上緊張了起來,離開是早就決定好的,可是問題在於這個傢伙到底要去做什麼?眼前的赤紅情緒很平靜,一點也不像之前那副悲傷難耐的樣子,更不像平時高傲囂張、不可一世的他。

危險。

這種狀態給肯特的感覺只有這兩個字。

「你想幹什麼?」肯特手扶在劍柄上,鄭重地問。

赤紅掃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去問它一句話。」

「不行,你會做出違背子爵叮囑的事情來,我不會讓你去的!」

「你……」赤紅又掃了他一眼,目光中的不屑和譏諷清楚明白。可是張嘴之後,那慣常的諷刺卻沒說出口。他現在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說話的心情,「我只是要問它一句話,我自己也還想回去呢。」

太不正常了!

這下子,就連谷莠子也一臉不放心地看著赤紅,反常即為怪,現在的赤紅也反常得太離譜了。

就在這時,前方山林中傳來猛烈的爆炸聲和龍的吼叫聲。

魔法師們的攻擊已經開始了。

谷莠子朝肯特點頭:「走。」

肯特抽出一張魔法捲軸一撕,一層如同水膜般的東西就把他們三人包裹起來。透過這層水膜看出去,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當然此時此刻,從外面看他們三人所站的位置,已經變成了和周圍情境完全融合在一起的景物。當然,如果仔細辨認仍能看出這層朦朧,這是因為使用捲軸的人不是魔法師,沒有用自己的魔力催動的緣故。

服務於法蘭公國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大公閣下為了自己兒子的魔法學習,曾經瘋狂囤積魔法捲軸,發現兒子根本不用它們之後,又開始無比慷慨地配發給行動需要的部下,特別是肯特·海蘭斯這種任職於特殊崗位的人,每次出遠門之前不論意願行李里都會被塞上一堆各色捲軸。

肯特跟隨伊達·法蘭子爵的時間不長,可是已「熟能生巧」地成功克制了那種每次使用捲軸都會產生的顫抖,把那種「這次攻擊價值三百枚金幣」等等這類念頭都摒棄於戰鬥之外——當然事後交接工作,暗暗計算自己這次「出差」一共花費了多少公款時,顫抖還是止不住,數千甚至上萬枚金幣這樣的旅費數字,往往足以支付他好幾年薪水。

不過怎麼說,肯特·海蘭斯這個騎士隨身攜帶的魔法捲軸在數量和品質上都足以令許多魔法師羨慕嫉妒,那些正負責控制傭兵們的騎士,事先並沒有設想過會有傭兵拿出魔法捲軸來使用,而且還是等級很高的水系幻術,所以沒有任何關於這方面的防範。三人隱藏行蹤後很輕鬆地離開了隊伍。這時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方已經打響的戰鬥吸引,少數則在熱切考慮自身安全的問題,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三人的消失。

小心翼翼撥開樹叢,隨著距離眾人越來越遠,他們的動作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快。

肯特焦急地不斷看著發生戰鬥的方向,因為山峰的阻隔,戰鬥的畫面他們是看不到的,只有映紅了天空的紅色,和不斷傳來的魔法爆裂聲、龍的吼叫聲。

子爵順利脫身了嗎?他不會被牽扯進這場戰鬥中吧。應該不會的,子爵那麼謹慎,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可是他要面對的對手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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