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知我知還不夠嗎?

白衣人留下四、五具屍體之後,終於選擇了撤退。

肯特擦拭了自己劍上的血跡,默默地走回伊達身邊。

「忠信者……」一開始戰鬥就很機伶地躲到夜身後的德爾羅,伸出頭來看看那些血淋淋的屍體,皺著眉頭強忍著嘔吐感說。

「我聽說過這樣的人。」伊達點著頭,仔細觀察那些屍體邊說:「只是沒想到會真的遇上。」

所謂的忠信者,就是一批自稱最忠實於父神的教徒,他們對父神的崇拜狂熱至極,執著地想要實現父神光輝照耀全大陸的榮光。他們排斥一切異教徒和無信者,用極度仇視的目光看待任何不是神聖教廷信徒的人。這些忠信者們甚至認為現在的教廷對於異教徒的政策是錯的,對待異教徒,根本就不該感化他們、期待他們皈依父神的懷抱,而是應該為了父神的榮光,讓那些異教徒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對那些包庇異教徒甚至統治階層就是異教徒的國家發動聖戰,是他們一向的要求。在他們的觀念中,只要父神庇佑,對付異教徒的戰爭應該是無往不勝的。至於之前那些失敗了的戰爭,自然是戰爭的指揮者和參與者對父神不夠虔誠的緣故,應該從嚴處置戰敗者們才對。

神聖教廷本身比較尊重魔法師,在忠信者看來,簡直就是邪惡的代名詞。魔法師使用的那些法術,根本就是他們篤信黑暗力量的展現,魔法師根本就是邪惡的化身,黑暗世界的代言人,這樣的群體應該完全從這個世界上被抹殺,才能體現出父神的光輝。

這些忠信者們不但抱有這樣的想法,也忠實地執行著他們的理念,從開始襲擊過境的外國客商旅客,到後來襲擊入境的魔法師,甚至國內某些同樣是信徒但是反對他們的行為的人,行動越來越偏激。可是神聖帝國偏偏又是一個神權至上的國家,這些人的行為雖然不當,卻都是篤信父神的教徒,教廷方面也沒辦法處理他們。

這樣瘋狂的一群人,就連神聖帝國的高層們也很頭疼,畢竟要是任由他們發展壯大下去只會成為神聖教廷在大陸上發展的阻礙——至少目前的階段,這樣的狂熱信徒還不能夠為教廷的發展帶來什麼積極的幫助。不過神聖教廷的統治手段就是向民眾灌輸父神的偉大,以及宗教的單一性,所以教廷高層也阻止不了民眾中出現這樣的狂熱者。

以前伊達一直覺得,要是可能,他很願意出錢出力遙控支持這樣的忠信者,有了他們的存在,神聖教廷制定的侵蝕大陸宗教信仰的計畫才會出現漏洞,才會令其他國家、其他信仰的人對神聖教廷產生足夠的反感,才會把魔法師這個群體推離這個宗教越來越遠,直到成為他們的敵人。

可是顯然地,他對於忠信者群體的「讚賞」,並不包括他自己也受到襲擊在內。

「早就聽說忠信者會襲擊魔法師,想不到竟是真的。」

伊達嘟噥著整理自己的袍子。這是剛才德爾羅在發現一個忠信者並沒有死透忽然坐起來時,驚恐地撲到伊達身邊死死拽住他時弄縐的——毫無疑問這個少年的選擇很正確,在場的人中最有可能在危急關頭保護他的就是伊達,可是他的情緒未免太激動了,把伊達的衣服蹂躪得不成樣子。

「他們不只襲擊魔法師,只要不是信徒、甚至他們認為不夠虔誠的信徒,他們都會襲擊。我曾經聽說前面鎮子上的一戶人家,就是因為他們家的長子曾在衛國戰爭中被蘭姆帝國俘擄,那些忠信者們就宣稱他們全家都是偽信者,他們在一個晚上衝進了那戶人家,把一家九口全部殺死,還把他們的屍體吊在樹上焚燒,宣稱那是在凈化偽信者的靈魂……」德爾羅說著,身體不斷發抖,顯然,像他這樣不肯信奉父神的外國人,忠信者是能威脅他生命安全的,難怪他這麼懼怕。

「他們怎會盯上我們?」肯特仔細檢查著那些屍體,自言自語地說。

忠信者們既然在這裡伏擊,自然是對伊達他們一行人的行程有所預料。他們怎會知道伊達他們這些外來的魔法師入境,又怎會知道他們的行動路線?這麼想著,肯特將目光掃過德爾羅。

伊達笑了笑說:「那還用問嗎?肯定是從各個村子的神職人員那裡知道的。」

在這個國家,神聖教廷的分支機構遍布,每個村莊就等於是他們在這個國家的觸角,再細微的消息教廷都可以在第一時間知道。

「我認為教廷不會喜歡這樣的瘋子。」肯特皺著眉頭說:「他們只會造成混亂和反感。」

「問題在於……」伊達笑盈盈地說:「教廷的上層是否真的同心合一、認知一致……你們不覺得在這個國家裡,對想要消除異己的人來說,這些忠信者是很好用的工具嗎?」

伊達的口吻中帶著他很「喜歡」忠信者的意味,就連受到他們的襲擊也無法改變他的觀點。

夜冷冷地哼了一聲。

對神聖帝國「國策」有害的事物,對於神聖帝國的敵人蘭姆帝國自然就有益,伊達的這種喜歡之中所包含著的冷酷,仔細想想實在有些令人害怕。

「如果我是蘭姆帝國的高層,我也會……」肯特若有所悟地自語著,不過很快就住嘴。

當年神聖教廷在蘭姆帝國也曾有不少的忠實信徒,當蘭姆帝國驅逐神聖教廷時,一些蘭姆國的信徒寧願拋棄故土,也要堅持自己的信仰,於是遷居到神聖帝國。如果當初那些遷移的信徒之中有蘭姆帝國安插的人,而他們來到神聖帝國之後披著忠信的外衣行損害神聖帝國之事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肯特的低語聲之後,在場所有人都產生了這種念頭。

只有伊達依舊微笑,好像他真的是來自遙遠國度的旅行魔法師,兩個國家的勾心鬥角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德爾羅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小心地問:「我們可以走了嗎?天快黑了。」他可不願在這個留有好幾具屍體的地方待到天黑。

伊達點點頭:「走吧,不然真的趕不到鎮上了。」

時至午夜,小鎮的燈火稀疏。

幾個旅客來到小鎮某家旅館時,旅館主人早已上床休息了。

被旅客的敲門聲弄醒的旅館主人帶著強烈的睡意和不耐,勉強讓他們進來,卻說房間已經不夠了,到最後只替他們一行人安排了三個房間。

谷莠子身為女性,自然獨自一間,剩下的房間分配卻讓肯特有些為難。不論是讓伊達和夜或是德爾羅同住,肯特都不放心,可是又沒有讓夜這個偽裝的魔法大師與陌生僕從同住的道理。

「德爾羅,去跟老闆再要一套寢具,你在我們的房間打地鋪好了,老師休息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房內。」伊達說起謊來簡直就是面不改色,肯特雖然看不見那位「休息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房內」的老師的表情,可是也能感覺到對方似乎在聽了伊達的話後冷笑了一下。

不管怎麼說,伊達的安排似乎是肯特最能接受的方式,所以在沒有人反對的情況下,夜和谷莠子各自佔據了兩個較大的房間,而其他的三個人就擠進了那個小房間。

理所當然,伊達主動佔據了唯一的一張床,然後坐在床上,笑盈盈地看著肯特和德爾羅擺弄鋪蓋,研究怎樣安放地鋪,才能睡得不那麼擠。

「其實不用那麼麻煩,就住一晚而已。」伊達很誠懇地勸說肯特他們不要那麼在意居住條件。

德爾羅抬頭看看他,再看看肯特,有些沮喪地說:「這個房間擺不下兩套寢具,我跟老闆說說,到廚房去睡。」他本來就是小旅館的廚師,睡在廚房倒是熟悉,說完就抱著自己的寢具出去了。

伊達沖著肯特笑著說:「這樣你就放心了吧?」

肯特搖搖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早點休息,今晚應該還會有事發生,你沒見他主動躲出去了嗎?」伊達輕鬆地說著,示意肯特熄燈。

「可是真的這樣讓他一直跟著?今天他們已經開始下手了,這和您預料的可不一樣!您不是說只要接受德爾羅,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他們不會發動真正致命的襲擊嗎?可是看今天那些人的出手,他們怎麼可能僅僅是烏合之眾的忠信者?」肯特好不容易可以與伊達單獨相處,自然要把心裡的擔憂全都說出來。

「肯特啊肯特,你怎麼不明白呢?今天的襲擊不是我沒有預料到,而是因為這樣的情況對我們太有利了,一開始我不敢把事情想得這麼美好啊!還有啊,你今天的表演太過火了,要注意自己的台詞,那些話可不像是一個忠直的傭兵說出來的,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不對,既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談不上懷不懷疑,而是你這樣不用心偽裝,實在是對用心表演的人很不尊重啊!既然來了,就應該拿出點誠意來。」伊達眯著眼睛,笑得愈加燦爛,可是嘴裡的言辭讓肯特聽來更加難掩自己的情緒。

「可是這樣一來您的處境就更危險了,難道您沒有考慮這些嗎?請您稍微理智一點,想想自己的身分!萬一……那會給整個國家帶來多大的動蕩您知道嗎?」

「肯特,難道你一直以來都認為這次的『旅行』應該毫無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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