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陰司·鍾學馗的冒險

聽完蕭憐憐的話,游少菁一直咬著飲料管發獃。

十年前死去的高老師,死法和庄美琳一模一樣,而且也是在那棟宿舍樓里。而死去的那個高老師的妻子,就是白琴白老師。

所以她在聽了鬼師借命的事之後,才會這麼激動,所以她才會輕易地相信了關於鬼師的事。那是因為,她已經有過了一次那樣的經歷,那是因為她這十幾年來,恐怕一直在苦苦尋求一個可以說得通的解釋,尋求她丈夫死亡的真相。

「白老師真可憐……」游少菁喃喃地說。

「可憐是可憐……」蕭憐憐和游少菁不一樣,她對白琴的感覺與大多數住宿舍的一樣,從心底里畏懼而厭惡這個古板、嚴厲、不近人情的舍管老師,所以也無法對她產生游少菁那麼誠摯的同情,「可是我聽說啊,當年高老師死了之後,學校里風傳是白老師害死他的呢。」

「不可能!」游少菁一口否定。第一,白老師不是那種人;第二,就算她是那種人也沒有那個本事!

「少菁,我倒覺得事情太巧合了喔,你想想啊,前後十年間,兩次事情都發生在我們學校,發生在我們那棟樓上,而且白老師都在場,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巧合?還是……」她向前傾著身體,在快餐店播放的音樂聲中小聲地說:「會不會那個鬼師根本就在咱們學校里?才會偏偏選中了住在那棟宿舍中的人?」她的目光灼灼,很明顯話中有話,暗藏的意思就是會不會白琴就是那個鬼師?把她不喜歡的人用這種方法給幹掉了。

當然不是,那個法術跟傳言中不一樣,根本就不能自己選擇目標,當然也就不可能用來專門對付自己討厭的人。

游少菁眨眨眼卻問:「十年前的事,你是聽誰說的?也是學校里傳的嗎?」會不會是那個真正的鬼師想混淆視聽,故意先後放出兩個傳言,試圖嫁禍於人?

蕭憐憐搖搖頭說:「不是啊,跟你說實話吧,我們鄰居的田大哥,十年前就是咱們學校的學生,我跟他閑聊的時候說了庄美琳的死和關於鬼師的傳言,他馬上就把高老師的死告訴我了,那時他是住校生,高老師的死狀他的舍友可是親眼看見了又講給他聽的,當時他的印象深極了。這件事啊,咱們學校里,恐怕還沒幾個人知道呢!」說完得意洋洋,有種小報記者得到獨家小道消息的驕傲。

是嗎,不是學校中的流言?

游少菁心中充滿了各式各樣的疑問,思緒紛亂之極,半天才對蕭憐憐說:「憐憐,你千萬不要把你對白老師的懷疑在學校里說出來好不好?她的丈夫死得那麼慘,自己又單身過了十幾年,夠凄涼可憐的了。」

蕭憐憐白她一眼,「這個我當然知道,我會有選擇性的說的。」

反正小道消息她還是要傳的,不說白琴老師是嫌疑人就是了。

此時在游少菁他們的學校門口,有一個青年正在徘徊著。

青年像昨天一樣,圍著校園轉悠了一圈,停在了靠近宿舍區的地方,還是沒有鼓起勇氣走進去,只在宿舍區附近的角門那裡探頭探腦,有幾次看見有人走過,心裡也想下定決心過去問一下,可是腳下的步子卻不太聽使喚,踟躇著邁不出去。

他在心裡為自己找著理由:今天是周六,學校都放假了,就算進去了也打聽不到什麼,不如明天再來吧!對了,明天再來,一定要把事情打聽明白,今天就算了……這麼想了之後,心中便坦然下來,又向校園中看看,準備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一個嚴厲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在這幹什麼?」

青年猛地回頭,看到一個老師模樣的中年婦女正在身後盯著他。「我……我……」他本來就做賊心虛,被抓到以後一邊後退一邊忙不迭地找理由,「我,我來找人的……」

「找人?」女老師走近幾步上下打量他,「你不知道今天周六,大家都休息嗎?宿舍里也全沒有人了。」

「我,我知道……只是,只是……」青年的結巴與慌張更加引起了這位老師的懷疑,正要進一步盤問的時候,看這個青年竟拔腿就跑,他身高腿長,不一會便消失在拐角,只剩下那位教師呆站在那裡,一時不知怎麼是好。

「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竟做這麼鬼鬼祟祟的事,一定不是什麼好人!」白琴自言自語一句,這幾天她的心情很不好,要是那個青年被她抓住,勢必要好好審問一番,誰知道他抬腿就跑了。

白琴陰沉著臉進了校門,從車棚仰望一下宿舍樓,在夕陽的影子中,這棟青磚建築的外表已經發黑,透露著一種詭異的色彩。難怪那些孩子們整天傳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流言,就連在這裡幹了十幾年的白琴,也一點都不喜歡這棟建築,覺得它陰氣森森,似乎蘊含了許多的不祥氣息一樣。

白琴放下車子,拎著買來的生活用品抬腿向樓上走的時候,忽然感到一陣陰風吹過,令她不由寒氣倒豎,打了個激靈。等白琴四下看看時,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當然也不在乎風從哪裡吹來這個無所謂的問題,徑直向樓上自己的住處走去,不過在這短短的路途中,卻有大量的、從沒有過的念頭開始出現在她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游少菁的腦子中很亂,把帶回來的外帶快餐分給鍾學馗他們之後,她一直坐在旁邊苦苦思索,「殘忍」地放任鍾學馗自己苦苦與一個漢堡搏鬥。

十年前還有一起同樣的事件發生在同一棟樓中,為什麼會這樣?僅僅是巧合嗎?還是那個鬼師使用這種邪術的頻率,達到了在法術的覆蓋範圍內,一個學校宿舍可以遇上兩次的密度和數量?還是其中另有原因:鬼師的那個法術,不像斑斕說的是無目的性的,而是可以選擇對象?想像一下,那個鬼師如果可以自由地選擇某人的壽命給「借」走,該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被他厭惡的人,豈不是都會成為這個邪惡的儀式的犧牲品?

在鍾學馗和斑斕連連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後,游少菁才把從蕭憐憐那裡聽來的,十年前的高老師的事情說了出來。

當她把心中的憂慮說出來之後,斑斕卻覺得她沒有必要那麼憂心忡忡。既然那個鬼師使用了借命的邪術,庄美琳這一次便很可能不是最後一次,自然,也很可能不是第一次了。

至於游少菁懷疑的,借命邪術可以選擇目標的可能性,斑斕也斷然地給予了否定。

它給游少菁講了一個故事:

當年那個陳鬼師,在一次為別人借命的時候,發現前來接火的魂魄,居然是自己的獨生女兒。陳鬼師父母早亡,妻子死於難產——他到後來會瘋狂地利用法術斂財,可能也和命運對他的不公有關,種種的不幸把他的性格扭曲了吧?

陳鬼師世上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平時百般地疼愛,看著她一步步款款而來,向著自己伸出了手,要接過那盞要命的燈火,心中頓時失去了方寸。

他的顧客不僅僅為了他的儀式付出了高昂的費用,而且還是位大有來頭的人物,他是萬萬得罪不起的,而他也很清楚,儀式中斷,借壽者也就失去了唯一的機會,接下來只有死路一條。而儀式要不中斷,這次前來接火的魂魄只有一個,也就是說,陳鬼師得用自己女兒的性命去完成這筆交易。

看著女兒一步步走到眼前,陳鬼師也來不及想更多了,他把燈火向地上一扔,然後在女兒背上重重一拍,「快回去!」

在家中,陳鬼師的女兒在夢中被驚醒過來,抱著胸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另一邊,陳鬼師的儀式也失敗了。

陳鬼師因為這件事得罪了權貴,對方對於他的行為大為惱火。不過還沒有等到對方對他進行報復,陰司的懲罰便已經降臨到了他的身上,劉漢把他的靈魂拘到了陰間受罰,而他的那個使父親破壞了自己儀式的女兒,也因為父親的罪惡而被懲罰,流落青樓,後半生過得很凄慘。

這算什麼破法律!

游少菁很討厭這種「父債子還」的觀念!憑什麼一個人做的錯事,犯的罪孽要讓別人,特別是一些未成年人去承擔後果,每個人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不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嗎,做一個壞人、一個罪犯的子女已經是件壓力很大的事了,還要為父輩分擔懲罰,這算什麼道理啊!

游少菁自己的父親現在就在坐牢,要說讓她為父親洗清罪名她是十分願意豁出命來乾的,可是要她為父親的罪責承擔責任和懲罰,她說什麼也不能接受。所以在斑斕寫這一段的時候,一直氣鼓鼓地看著它。

想讓游少菁這個叛逆期少女改變自己認定了的事,和想讓斑斕這個受了幾千年封建「毒害」的官員改變固有的思維一樣困難,所以他們兩個相互瞪著眼。

鍾學馗見氣氛僵硬,連忙打岔說:「既然是這樣,應該完全是巧合吧,就是不知道那個鬼師會不會已經是多次施展這個邪術了,否則怎麼會一個學校宿舍就遇上了兩次?」

「也許只是這兩次,我們學校宿舍風水好,就全攤上了。」游少菁聳聳肩。雖然心裡也知道,這個可能發生的幾率有多麼小。

「你燒了狀子嗎?」斑斕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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