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不是撂挑子,他是在玩權術

全市公安大練兵正式啟動。

這是公安部的統一行動,只不過三河市搶在省廳作出統一安排前提前行動,對此,馬其鳴感到滿意。做什麼事兒,都不能拉後,這是他的原則。所以吳達功再次跟他彙報時,他愉快地答應了。

主席台上坐滿了領導,袁波書記也推遲去省城的時間,趕來出席開幕式。吳達功一身英姿,親自指揮接受檢閱的隊伍。台下,數百名公安幹警精神抖擻,步履整齊,喊著激昂的口號,向領導致敬。馬其鳴的目光環視著會場,他並不認為這是在作秀,相反,他覺得早該這樣。的確,我們的公安隊伍是該練練了,這是長期以來盤伏在他心頭的想法。每每看見腰肥體圓、挺著將軍肚的警員大搖大擺走在街上,他就忍不住想,要是突然冒出個賊,他們怎麼辦?這不是閑吃蘿蔔淡操心。開發區的時候,馬其鳴就處理過三個警察讓一個賊放倒的事。其實那個賊也不是多厲害,只是膽子比他們大一點兒,腿腳比他們靈便一點兒,結果賊沒抓到,三個警察的醫藥費卻花了上萬元。

這種事兒馬其鳴不願在三河市看到。

序幕過後,輪到馬其鳴講話了。馬其鳴看了一眼激情四射的太陽,輕輕將公安局為他準備的講話稿推到一邊,清清嗓子,講:「我是一個新兵,沒過多的資格要求你們,我只有兩點,講出來供你們參考。」然後話峰一轉,加大聲音說,「練兵練什麼?我想第一要練素質、練技能,要是你們能在一個月內減下去十斤,這兵也沒白練。百米速度要是能快那麼幾秒,賊也不至於消消停停。」台下刷一下,靜下來了,誰也沒想到馬其鳴會這麼講話,這太離譜了!台上更是吃驚,包括袁波書記,也驚愕地瞪大眼,不明白馬其鳴講些什麼。馬其鳴一點兒也不在乎,繼續放開嗓子說,「第二,我想要練正義、練正氣。警察是做什麼的,就是捍衛正義。大家捫心問問,面對窮凶極惡、欺壓無辜的歹徒,你們是不是都能挺身而出?」聽到這兒,台下嘩一聲,亂了。有人垂下頭,有人竊竊發笑,還有人說馬其鳴喝了酒,不該坐在主席台上。主持會場的吳達功一陣緊,不停地朝這邊望。袁波書記鬆開緊皺的眉,變換了下坐姿,正想聽他怎麼講下去。馬其鳴卻忽然說,「能把這兩點練好,我就謝謝你們。」

完了,就這麼幾句,他的講話便完了。

台上、台下全都愕然!

事後,有人怪馬其鳴,說他是在作秀,拿這麼大的事當兒戲。有人憤憤然,哪有這種當領導的,站台上講酒話,把大練兵當成啥了?不到半天時間,找袁波書記告狀的人已不下五位。袁波書記本打算會後直接去省城,看來又得耽誤一天,畢竟這事兒惹的風波不小。可真要找馬其鳴談話時,袁波書記卻不知說啥。最後他笑了笑說:「算了,你的脾氣我聽老佟說過,這樣也好,也該給他們一點兒警示。」

吳達功卻不這麼想。

這次大練兵,吳達功是再三考慮了的,為什麼要提前,提前多少天,他都有理由,只是不便明說。吳達功現在的心情就跟大姑娘上轎前的心情一樣,有點急,有點興奮,更有點按捺不住的忐忑。要說,早在馬其鳴上任以前,他就該理所當然地坐上局長的位子,要真是那樣,他還用得著費這麼大的勁?

該死的車光遠!吳達功狠狠地咒了一句。他至今仍是不明白,啥地兒把姓車的給得罪了?他不是一直很友好的嗎?從來也沒聽私下裡他對吳達功發過什麼不滿,咋就在關鍵時刻,卻突然倒向李春江,壞他吳達功的好事?

他居然拍常委會的桌子,高聲質問常委們:「提拔一個幹部的標準是什麼?如果吳達功能接任公安局局長,我看三河市的公安隊伍是完了!」這話他也敢說!所以,他吃點苦頭也不算為過。

吳達功狠狠地掐滅煙頭,把思緒轉到目前的處境中。

目前情況可不妙呀!

馬其鳴上任對吳達功本是天大的利好消息,當第一時間得知新來的政法書記是馬其鳴時,吳達功暢笑著跟妻子湯萍說:「真是天助我也,走了一個賣鎖子鐵的,來了一個修鎖的。」湯萍也是一臉喜悅,邊做瘦身操邊說:「想不到真是他,看來有啥風就會起啥浪啊!」吳達功無不得意地跟妻子炫耀:「怎麼樣,我的消息還算準吧?」湯萍停下運動,邊擦脖子里的香汗邊說:「你還是少得意,凡事都有變數,這可是你跟我說的。」

接著,一心想成全丈夫的湯萍便開始暗中運作。這事兒的確難,從眾多的線索中理出一條最具價值的線索不僅需要良好的判斷力,更需要過人的智慧。好在美麗的湯萍二者兼具,她從一大堆關係中一下想到了歐陽子蘭。「有了!」她沖吳達功喊,「我去求歐陽。」

「她……肯嗎?」吳達功遠不如妻子自信,在這個家裡,除了權力,吳達功各方面都不及妻子,好在他有一個非常在意丈夫權位的妻子。

「不試怎麼知道?」湯萍蠻有把握地一笑,捧住丈夫的臉,就像哄小孩似的,「你就別愁眉苦臉了,相信我,好嗎?」

吳達功報以微笑,他相信沒有湯萍撲不滅的火焰山。

湯萍如願拿來歐陽女士的推薦信,吳達功欣喜萬分,至此,他相信前進路上的障礙清除了,只要他再在工作中加把勁,好好表現一番,給馬其鳴一個說話的理由,局長的位子便可垂手可得。

偏巧天公作美,李春江老婆患了癌症,這次,李春江怕是連跟他搶的機會都沒有了。

但是,吳達功很快感覺到,事情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信交到馬其鳴手裡有些日子了,馬其鳴卻隻字不提,好像根本沒見著那封信一樣。這還不算,吳達功隱隱聽到,馬其鳴正在動用暗手,悄悄摸他的底牌,而且,他的手已伸向那個敏感區,就是車光遠手上差點讓他吳達功翻船的那個敏感區。吳達功倒吸一口冷氣,馬其鳴到底想做什麼?今天,馬其鳴又在如此隆重的場合大放厥詞,給他顏色。這人,這人到底什麼來頭?

門敲響了,進來的是潘才章。見吳達功悶坐著,一咧牙,滿不在乎地問:「怎麼了,頭兒,有啥不順心的?」

吳達功瞪一眼潘才章,不滿地說:「少頭頭的,以後,給我放規矩點。」

潘才章讓吳達功嗆了一句,臉上有些掛不住,不過他還是裝作無所謂地說:「下午有沒安排,有個場子,想不想湊湊熱鬧?」

「沒時間!」吳達功看上去很不耐煩,不知咋的,今天他見誰都煩,尤其這位潘才章!

熱臉蹭著了冷屁股,潘才章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尷尬了一會兒,厚著臉坐下,掏出煙,自個兒點上。吳達功懶得理他,低下頭翻一份文件。潘才章心裡恨怒著,嘴上卻啥也不說。干坐了一會兒,起身告辭。一出門,他就憤憤道:「不識抬舉的東西,敢跟老子甩臉子!」

這個下午,三河市郊一家農家樂里,潘才章所謂的場子湊了起來。一共四個人,潘才章,百山集團一位副總,檢查院批捕科的一位科長,還有一位姓彭,是通過百山集團的副總跟潘才章搭上關係的。他妻侄目前關在看守所,就等著檢查院批捕呢。說來也是丟人,犯什麼事不好,他妻侄犯的竟是強姦!這種事兒,眼下真是丟人得說不出口。

還好,有人替他出主意,只要花點錢,讓女方改個口,其他的事,都好說。

他們在玩一種撲克牌,叫拖拉機,一種很新潮、很便利的賭博遊戲,比麻將牌利落,不受條件限制,還來得快,眼下三河人正玩得上癮。到晚上十點,姓彭的身上帶的錢輸得差不多了,便說:「各位老闆,累了吧,要不吃點夜宵,或者找個地方放鬆放鬆?」

潘才章看看批捕科科長,兩人沒說啥,但心裡,彼此卻很會意。十分鐘後,他們跟著姓彭的上了車。誰知這一去,差點讓潘才章跟那位科長翻船。

誰也沒想到,就在這個晚上,馬其鳴會搞一場突然襲擊。

據第二天報上來的數字,大練兵第一天,政法系統監察組在全市酒店、桑拿、歌舞中心還有茶坊等地查出賭博、酗酒、嫖娼或接受三陪按摩等服務的警員共121名,其中科級以上領導32人,股所級領導43人。最為嚴重的是,在金海岸音樂城三樓豪華包房裡,四名身著警服、佩帶槍支的公安幹警竟然集體觀看兩名俄羅斯女郎跳裸體艷舞。

第一看守所所長潘才章真是嚇得魂都沒了。當時他剛帶著按摩小姐走進燈光幽暗的按摩房,說是按摩,其實具體內容連三河市蹬三輪的都知道。往小床上一躺,潘才章心裡甭提有多美。啥叫個人生,敢吃、敢喝、敢玩,這才叫人生。借著曖昧的燈光,他瞅了一眼床邊的小姐,嫩,真是嫩。小姐更像個老手,一看潘才章心急火燎的樣兒,忍不住撲哧就笑了。接下來,她動作熟練地為潘才章寬衣解帶,言語里極盡挑逗。就在潘才章被小姐扒個精光的一刻,包房門「哐」一響,一道強光照進來。潘才章正要發火,猛看見上午在主席台上大玩新鮮的馬其鳴站在門口。他哆嗦得站不起來,雙手死命捂住胯下陰暗處,頭勾得比茄子還低。

潘才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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