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同聽披頭士

與高見俊介一起去看過芭蕾的第二天夜裡,下班後香子買了一大堆食材,在公寓的廚房裡展開了一場惡戰。

「呃,什麼……將牛肝浸在鹽水裡搓揉清洗,然後再沖洗幾遍……」

香子手上翻閱著烹飪書籍,嘴裡喃喃念道。這些書也是她今天才剛買回來的。

「什麼『沖洗幾遍』嘛,要買清楚具體的遍數才行啦。怎麼搞的嘛,再怎麼洗也洗不幹凈啦。」

管它呢,香子隨意弄了幾下。

「剝去外層的薄皮——好,剝掉了。切成一厘米左右的丁……切這麼細幹嗎?這東西得切得大塊兒些才好吃啦。」

香子把牛肝切成了兩三厘米長的塊兒。接下來烹飪書上寫的是:用溫水氽燙片刻。

「氽燙片刻?片刻是多久?怎麼這麼多曖昧不明的詞兒?讓我們這些初學者怎麼做嘛?」

除了義大利面和三明治之外,香子基本上就不會做其他的料理。香子一邊發牢騷,一邊還是努力嘗試著去做。因為她已經和高見俊約好,下次要到他家去下廚。

雖然香子心裡也有些在為之前的約定後悔,但轉念想想,自己也還是得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我才行。

好不容易才做好了一盤像樣兒的料理,可香子自己卻已經沒有了食慾。儘管其中也有中途試嘗了幾次的緣故,但更重要的卻是此刻她已經累得就連胃袋也停止了蠕動。還是先來上杯飯前的開胃酒吧。香子握著罐啤在窗戶旁坐下,一邊喝酒,一邊望著樓下的公園。

昨天夜裡的一幕幕,再次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為什麼不能告訴警察呢?

香子回想起了高見的話。他說過,高見雄太郞被殺一案中,還存在有些不力人知的內幕。

聽這話的意思,估計高見自己已經是知道內幕的真相了。然而這事他卻並未告訴過警察。當然了,高見也不會說出他這麼做的原因來的。

「但請你相信,我與你朋友的死並沒有半點的聯繫。我絕不會欺騙你的。」

高見向香子投來了真摯的目光。我相信——香子當時也回望著高見說道。

——總而言之,只要這案子能圓滿了結,那就謝天謝地了。

香子剛剛一口喝完剩下的啤酒,就看到芝田的身影正從公園裡走過。昨晚芝田沒有回來,但看他身上背著個大包,估計應該是出差去了吧。

香子穿著圍裙走出房間,站在走道口等著芝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過,芝田脖子上掛著鬆開的領帶,出現在了走廊上。看到走廊上的香子,芝田稍稍有些吃驚。

「真沒想到,居然還會有人出來迎接我呢。」

芝田的笑容中現出了一絲疲憊。

「我從窗戶里看到你回來了。餓了吧?」

芝田看了看錶,說道:「六點釧時吃了個咖喱麵包,之後就什麼都沒吃了。」這時候已經是十一點了。

「那就上我這裡來吃點兒吧。我做得太多,自己一個人吃不了的。」

「你就是為了這事,才出來迎接我的啊?」

「當然也想見見你啦,真的。」

「那我就當真啦。」背著包走進房間,芝田先用鼻子聞了一通,問,「這味兒可真夠濃的啊?」

「你不會說『夠香』的嗎?」

「當然也不乏有香味兒,但這味兒卻真的挺雜的……」

看到廚房裡的模樣,芝田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做了幾個菜而已。」

「我還以為是廚具和食材之間大戰了一場呢。」

芝田一臉茫然地在廚房裡看了看。鐵鍋、平底鍋、菜刀、湯匙、量杯散亂地堆放著,期間還混雜著疏菜的葉片、肝皮和雞蛋殼,土豆皮掛在水池邊上,在換氣扇吹出的風裡隨風飄揚。

「有點亂,抱歉啦。」

說著,香子關掉了換氣扇。土豆皮也隨之停止了擺。

「幹嗎跟我道歉?」芝田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睜大了眼睛,「這些全都是你做的?」

「對,大厲害吧?我已經約好下次到他家去給他做飯啦。今天這是綵排。」

「你說的『他』,是高見不動產的那位少爺吧?」芝田一臉不耐煩地說,「那我不是成了給你嘗菜的了?」

「你就別這麼副表情了啦。我以前從沒做過什麼菜,所以一點兒自信都沒有的啦。夠朋友的話就幫幫我啦。我給你拿酒去。」香子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過的葡萄酒,邊拔瓶塞邊說,「對了,你上哪兒出差去了?」

「名古屋。」芝田一邊回答,一邊拿起餐叉嘗了嘗自己面前的一盤菜。那是一盤醬磨肉、疏菜和豬肝混在一起,用切成薄片的肉片包起來燒烤成的菜肴。芝田嘗了一口,問道,「這是什麼菜?」

「香子流日式肉凍卷。」說完,香子倒了兩杯白葡萄酒,「你上名古屋幹嗎去了?」

「事情挺多的,而且還找人打聽了高見雄太郞被殺案件的詳細情況。」說著,芝田扒開包在外邊的肉片,看了看裡邊的東西說,「你這肝的血都沒洗乾淨的啊?」

「血沒洗乾淨?」

「你沒有用水洗嗎?」

「洗了。我把水接到碗里洗的。」

「下次你還是開著水龍頭好好沖洗乾淨吧。」

「是嗎?你還知道這些事?」

「這是常識。而且你這丁兒也切得太大塊兒了。一厘米左右就行了,你看你這切得都快有兩三厘米了。」

芝田用餐叉叉了一塊肝,遞到香子面前。

「人家書上寫的就是切這麼大才好吃的啦。」香子平靜地說。

「是嗎?我倒是覺得再切小一些更好。」

芝田往嘴裡塞了一塊,喝了口酒。香子也端起了酒杯。

「去了一趟名古屋,有什麼收穫嗎?」

「我也不清楚那東西算不算得上收穫,不過我們也已經是極盡所能了。」

「說來聽聽嘛。」

「我們又上繪里的老家去了一趟。繪里的哥哥向我們道了歉,說是他之前隱瞞了伊瀨耕一的事。」

說完,芝田喝了口菠菜濃湯。嘗了一口之後,他默然不語,似乎是在想什麼事。

「你們在繪里家發現什麼新情況沒有?」

「我們打聽到了些伊瀨死時的情況。據說事後繪里整天悶在屋裡,獨自一人聽披頭士的歌。」

「哦?披頭土啊……怎麼樣?濃湯的味道如何?」

見芝田喝過濃湯後露出一臉複雜的表情,香子問道。

芝田搖了搖頭,說道:「嗯,味道挺特別的……繪里之所以會聽披頭士的歌,是因為伊瀨在和她交往的時候常聽。在伊瀨留給繪里的遺書上,寫著『能和你一同聆聽披頭士,我覺得很幸福』。」

「是嗎……」

香子記得之前自己似乎聽到過類似的話。是誰說的來著?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不過我們在繪里家裡卻沒有什麼太大的收穫。」

聽芝田這麼說,但看他的臉上似乎也不是特別失望,香子覺得有些納悶兒。

「除此之外,你們還到其他地方去了?」

芝田一邊嚼著黃瓜一邊說道:「還去了趟岐阜。伊瀨的老家就是在岐阜。我們本以為在那邊能打聽到些消息的。等去了之後,才發現那地方根本就是鄉下。」

「那,你們查到些什麼沒有?」

「什麼也沒查到。」芝田輕描淡寫地說,「就只查明那地方是個徹頭徹尾的鄉下地方。」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你們不是調查了許多事的嗎?這話可是剛才你自己說的。可你從剛才起就一直嚷著說沒什麼收穫。你幹嗎瞞著我啊?」

聽香子的語氣變得強硬,芝田放下餐叉,故意扭頭不去看香子,說道:「我可沒有瞞著你什麼事,不過就只是毫無收穫罷了。」

「騙人。或許你自己沒發現,其實你這人凡事都會表露在臉上的。如果你們真的毫無收穫的話,那你早就陰沉著臉了。」芝田臉上已經表現出了不快,但香子卻毫不在意,接著說道,「告訴我啦,到底出了什麼事?」

芝田仍舊避開香子的目光,說道:「我也是沒辦法的。刑警是不能泄漏搜查中的秘密的。」

「為什麼?之前你怎麼就從沒說過這種話?」

香子露出迷你裙下的膝蓋,靠到芝田身旁。芝田先是沉默了一陣,之後他就如同痛下決心似的坐正了身子。

「之前我就和你說過,我覺得那傢伙很可疑。而如今你和那可疑的傢伙的關係已經發展到了為他做飯的地步。就你現在這狀況,我又怎能把搜查秘密告訴你?」

「等一下,你說的『可疑的傢伙』,指的是高見?」

「當然。」芝田點了點頭。

香子抗議道:「他才不可疑呢。他可是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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