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設毒計,龐涓辣手害孫臏

剛交臘月,魏都大梁迎來又一場大雪。大雪連下三日,整個大梁一片潔白。

大雪停歇,太陽復出,天氣回暖,積雪漸漸融化。兩日之後,寒氣復來,將半融的雪水凍結,一時間天寒地凍,萬物肅殺,街上溜冰處處,櫞下懸冰條條。

然而,就在這冰與雪的世界裡,太子東宮後花園的梅園裡,卻是又一番景象,萬花盛開,幽香襲人。

這是大魏公主瑞梅久久盼望的時刻。

這日午後,太子申與胞妹瑞梅公主站在梅園中心的賞梅亭中,環視周圍的萬千朵梅花出神。

望有一陣,瑞梅面含嬌羞,神色忐忑,抬頭望向太子申,不無靦腆地喃聲問道:「哥,孫將軍他……會來嗎?」

太子申笑道:「放心吧,梅妹。孫將軍應允之事,必定不誤。再說,我也沒說梅妹在此,只說邀他賞梅。」

聽到「賞梅」二字,瑞梅滿面羞紅,垂頭半晌,方才說道:「哥,待會兒孫將軍來時,我是彈琴呢,還是鼓箏?」

太子申「撲哧」一笑:「梅妹,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孫將軍跟龐將軍不一樣,本是不爭之人。梅花無爭,唯有幽香宜人,甚合孫將軍品性。還甭說,梅妹與孫將軍,當真是天作之合呢!」

「哥——」瑞梅公主的俏臉越發羞紅,白他一眼,嗔道。

望著瑞梅的羞態,太子申開懷大笑起來。正笑間,太子申似是想起什麼,斂住笑容,兩眼眨也不眨地凝視瑞梅,將她從上看到下,目光中不無惶惑。

瑞梅略怔一下:「哥,你……怎麼了?」

太子申也似回過神來,輕聲笑道:「沒什麼,不過——」略頓一下,「大哥有個提議。」

瑞梅急道:「哥,有話就快說,你這急不急人?」

太子申又是一笑:「梅花既以幽香怡人,大哥提議梅妹最好還你本來面目,去掉臉上濃妝,頭飾、衣帶也全換去,就像你往年來此賞梅時一樣,或像你在宮中鼓瑟彈琴時一樣。」

瑞梅臉色一紅,低頭喃道:「都怪蓮妹,是她要我穿這塗那的,說是男人喜歡,我……聽了她的,自己也覺得彆扭死了!」

「是啊,」太子申長嘆一聲,「男人總是喜歡穿這塗那的女人。不過,孫將軍並不是尋常男人。孫將軍喜歡的是梅花,不是蓮花。蓮花開於盛夏,梅花開於嚴冬;蓮花開在驚艷,梅花開在靜謐;蓮花奪目,仍要荷葉相襯;梅花嬌小,卻以裸身護枝。」

瑞梅趨身過來,將頭伏在太子申的胸前,喃聲說道:「要是孫將軍也如大哥一樣知梅,梅就不會枉開一度了。」

「梅妹放心,」太子申輕輕撫摸瑞梅的秀髮,「記得孫將軍初下山時,大哥帶他到後花園裡賞景。當時萬菊盛開,梅園裡卻是一片落寞。孫將軍賞過菊花,游至此處,看到這片梅林,竟是駐足不前,望著一樹樹禿枝發獃。大哥由此知他是愛梅之人。去年梅花開時,大哥有意邀他與梅妹一道賞梅,不想楚人伐宋,他與龐將軍遠征去了。這幾日梅花再開,機不可失,我邀他今日午時賞梅,孫將軍當即應允。」

「果真如此,梅妹此生有靠了。」

太子申輕拍瑞梅:「孫將軍能得梅妹,是他的福分。梅妹能得孫將軍,也是梅妹的福分。」

話音剛落,梅園外面有腳步聲傳來。

東宮內臣急趨而來:「殿下,孫監軍求見!」

太子申鬆開瑞梅:「梅妹,你回房中準備,我迎孫將軍去了。」

太子申隨內臣疾步走至殿門,迎住孫臏,見過禮,太子申笑道:「魏申知將軍愛梅,近日梅花盛開,魏申不敢獨享,特邀孫子共賞。」

孫臏拱手謝道:「微臣謝過殿下!」

「孫子,梅園請!」

「殿下先請!」

太子申引領孫臏直趨後花園,沿園中一條曲徑,七繞八拐,步入園中一角的梅園。將到梅園時,孫臏隱隱嗅到幽幽梅香,頓覺心曠神怡。及至走進園門,望著於殘雪冰凌之中傲然盛放的滿樹梅花,孫臏竟自呆了。

太子申亦頓住步子,候有一時,緩緩說道:「孫子,亭中請!」

孫臏點點頭,隨太子申步入園中賞梅亭,分賓主坐下。早有侍女泡上香茶,候立於側。

望著盛開的梅花,孫臏脫口吟道:

〖淡淡一樹梅,

悄悄傲霜開。

幽幽送清香,

引我曲徑來。〗

太子申笑道:「孫子吟得好詩!」

孫臏尷尬一笑:「這哪裡是詩?臏看到滿園梅花,心中感動,順口胡捏幾句,讓殿下見笑了。」

太子申呵呵笑出幾聲:「有感方有詩。聽到孫子妙句,我這兒也吟幾句,與孫子共賞!」

「微臣洗耳恭聽。」

太子申緩緩吟道:

〖北風蕭蕭,白絮飄飄,

寂寞黃昏,我開悄悄,

清香幽幽,誰人知之。

冰柱條條,冷雨毛毛,

寂寞凌晨,我心遙遙,

清香徐徐,誰人憐之。〗

孫臏沉思良久,由衷感嘆道:「殿下所吟,方才叫詩。只是此詩過於感傷,微臣聞之心酸。微臣敢問,此詩亦為殿下即興而作?」

太子申又是呵呵一笑,連連搖頭道:「孫子高抬魏申了。魏申本為薄倖之人,哪裡會有如許感傷?」

「殿下過謙了。請問殿下,此詩為何人所作?」

太子申尚未作答,內臣走至:「啟稟殿下,梅公主到!」

太子申呵呵樂道:「哦,梅妹來了,快請!」

聽到公主將至,孫臏急叩於地:「殿下,微臣告退!」

「哦?」太子申怔道,「孫子何出此語?既來賞梅,自當盡興才是。」

孫臏叩道:「公主乃千金之軀,微臣粗俗,在此多有不便!」

「孫子過慮了。」太子申微微笑道,「孫子剛才問及那幾句小詩為何人所作,難道不想知曉答案嗎?」

「這……微臣願聞其詳。」

「這就是了!」太子申擺手,「孫子只管坐下,頃刻即知端底!」

孫臏謝過,起身坐下,心中正自忐忑,內臣引領素裝淡抹的瑞梅公主沿園中小徑款款而來。孫臏遠遠望見,急又叩拜。

太子申起身迎道:「梅妹來得正好,今日梅花盛開,大哥正要請你呢!」

瑞梅故意嗔道:「大哥又說笑了。梅花已開數日,大哥只不請我!」

「呵呵呵呵,」太子申笑道,「梅妹有所不知,一人賞梅,甚是無趣。今日大哥請來一位知梅之人,與你共賞,豈不是樂?」

「哦?既有知梅之人,請問大哥,」瑞梅看一眼叩於地上不敢抬頭的孫臏,面色微紅,「他……人在何處?」

「來來來,大哥引見,」太子申手指孫臏,「這位是孫將軍。」

孫臏連連叩首:「微臣孫臏叩見公主!」

瑞梅拱手還禮:「瑞梅見過孫將軍。孫將軍請起。」

「微臣謝過公主!」孫臏再拜後起身,坐下,卻不敢抬頭去看瑞梅。瑞梅亦是臉色潮紅,輕咬朱唇,頷首不語。

太子申看一眼孫臏,又看一眼瑞梅:「孫將軍,今日當真巧了,梅妹此生百花不愛,獨愛紅梅,每逢花開,必來賞游。只是,因無知梅之人,梅妹總是一人獨賞,少了許多情趣。今得將軍,同為知梅之人,想這梅園便是趣境了!」

孫臏朝瑞梅拱手揖道:「微臣不知公主前來,冒昧相擾,在此請罪了!」

瑞梅亦拱手還禮:「孫將軍客氣。是瑞梅不請自來,擾了將軍雅興。」

太子申呵呵樂道:「看看看,你們兩個,賞梅就是賞梅,這一個『請罪』,那一個『擾了雅興』,哪來這多客套?」轉對孫臏,「孫子,魏申這就向你捅下謎底吧,方才所吟之詩,正是舍妹前日在此賞梅時所作。」

瑞梅又羞又急:「大哥又尋小妹開心!」

孫臏拱手道:「公主吟得好詩,微臣感同身受。」

瑞梅朝孫臏拱手道:「是小女子閑賦,見笑於孫將軍了。」

不及孫臏回話,太子申笑道:「孫將軍方才走進園中,看到滿園梅花,即興起賦一首,梅妹願聽否?」

孫臏臉色紅漲,急道:「殿下——」

瑞梅微微一笑:「小妹願聞!」

太子申順口吟道:

〖淡淡一樹梅,

悄悄傲霜開。

幽幽送清香,

引我曲徑來。〗

瑞梅回味一時,凝視孫臏,拱手揖道:「瑞梅為這滿園梅花,謝過將軍。」

孫臏還揖道:「公主不愛百花,獨愛寒梅,高潔之心,令微臣敬佩!」

「好好好,」太子申呵呵又笑幾聲,「你們二人,一個知梅,一個愛梅,今日魏申做東,我們就在這個梅園裡,以梅為題,琴瑟相和,品酒、吟詩若何?」

瑞梅凝望孫臏,聲音極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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