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耍心機,龐涓毀兵書

眠香樓離元亨樓不遠,大概只有兩箭地,是近兩年新立起來的,據說後台很硬,有說是某位公子,有說是當紅國戚。

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公子華搖著羽扇直進大門。

鴇母遠遠瞄見,滿臉堆笑地起身迎上:「這位爺看起來面生,是第一次來喲!」

公子華四下瞄幾眼,又搖幾下羽扇:「聽說貴處芬芳滿園,本少爺這想飽個眼福,一睹芳菲呢!」

「爺算是尋對地方了。」鴇母引他走至賞花台,讓他坐在一張几案前,擊掌道,「姑娘們,迎客!」

音樂響起。不一會兒,一個白衣女子在前,二十幾個花枝招展的標緻姑娘在後,從一個方向徐徐走向花台,沿著二樓正面一段挖入式弧形走廊,沿雕欄一溜兒排開,搔首弄姿,各展媚態,眼神兒一道道直勾下來。

「士子爺,」鴇母指著她們,不無得意道,「這些花花草草,可有哪枝入眼的?」

公子華瞄去一眼,把手中羽扇「啪」地合起,兩眼閉合。

鴇母擺手,眾女子禮貌地彎腰鞠躬,唱聲喏,在音樂聲中依序退場。

「這位爺果是眼高!」鴇母朝公子華豎個拇指,再次擊掌,朗聲道,「有請四香出場!」

音樂再次響起,四個更加漂亮的妙齡女子踏著節拍,在一個紫衣女子的引領下,從另一個方向徐徐登場。四女皆是素衣淡妝,懷抱琴瑟笛簫,在弧形花台上依序站定,各擺姿勢,不無靦腆地看向公子華。

「士子爺,」鴇母指著四人,「這四位乃春夏秋冬四香,色藝俱佳,名聞安邑,堪稱眠香樓里的招牌呢!」

公子華放眼過去,仔細審視四人,良久,仍無表態。

「士子爺,」鴇母直看過來,「這四香可有中眼的?」

「聽說還有一香,可否一睹芳容?」

鴇母擺手,音樂聲中,四香迴轉。

「看這位爺的眼界,真是行家!」鴇母湊近公子華,壓低聲音,「我就為爺直點地香了。」

不待公子華回話,鴇母擊掌,朗聲吩咐:「爺點名地香,有請地香薰香接客!」

音樂聲再起。

「這位爺,雅室請!」鴇母笑吟吟地伸手禮讓。

公子華微微點頭,起身跟在鴇母后面,緩緩走向二樓,沿走廊步入一處寬敞、奢華的雅室。

「這位爺請坐!」鴇母禮讓公子華坐下,不無殷勤地介紹,「不瞞爺,地香姑娘原是龍門山的里氏公主,數十年前,里氏本為望門,後來家門不幸,日漸破敗。公主父母早逝,跟她兄長過活。兄長攜帶家產離開龍門山投奔安邑,本欲托個熟人謀份差事,不料差事未能謀上,卻又欠下元亨樓一屁股賭債。兄長無奈,只好將她高價賣予本樓。地香姑娘品性高潔,尋常男子概不接待,似爺這般人品,奴家看上去覺得有緣,這才喊她!」

話音落處,外面傳來腳步聲,一位貌美女子款款進門。公子華抬眼望去,果見此女不同凡俗,身材婀娜,面容嬌俏,舉止端莊,衣著得體,懷抱一把鳳頭古琴,一對清澈的大眼分外惹人。

此女兩膝微彎,朝鴇母唱了個喏:「地香見過母親。」

「地香,」鴇母指公子華道,「這位爺遠道而來,你可好生侍奉!」

地香姑娘偷眼望去,見公子華果是一表人才,芳心大動,深鞠一躬,聲如鶯啼:「奴家見過士子爺!」

此聲此香,公子華怦然心動。

然而,公子華此來非為賞花,而是另有大事,強壓心頭慾火,轉對鴇母道:「地香姑娘果是標緻,爺算是開眼界了!」

看到公子華合上扇子,轉過臉去,地香姑娘頗為尷尬,臉色紅紅地對鴇母道:「母親,若無他事,地香回房去了。」一個轉身,如同來時一樣,款款出門去了。

鴇母目瞪口呆,對公子華嗔道:「我的爺呀,連這樣的妙人兒,您也相不中?」

「聽說貴樓還有一香,可有此事?」

「爺是說天香姑娘?」

「呵呵呵,」公子華連晃幾下扇子,「在你這兒,總也不該藏著掖著吧?」

「爺果是高雅之人,」鴇母讚歎一句,長嘆一聲,「唉,只是天香姑娘——」

公子華臉色微沉:「她怎麼了?」

「不瞞爺,」鴇母遲疑有頃,湊近公子華耳邊,壓低聲音,「天香姑娘是太子爺的人,概不接客。」

公子華摸出一隻沉甸甸的錢袋,擺在几上:「這點小錢,本少爺買她兩個時辰,只要看她幾眼,聽她說話,總該可以吧!」

鴇母打開錢袋,見到全是小金塊,當下眼珠兒一轉,收起錢袋,朗聲笑道:「爺就是爺!您在這兒候著,老身親去請她下來!」

「不用了。」公子華起身,擺動扇子,「爺正想一睹天香姑娘的閨房,也算不虛此行吧!」

「是哩!是哩!」鴇母連聲笑道,「老身這就引爺上樓,這邊請!」

見過秦使樗里疾,陳軫心中一塊大石頭總算放下,結結實實地睡了一場好覺。

翌日晨起,陳軫久久坐在榻上,又將昨日之事重溫一遍,尤其是與魏惠王的見面,將每一個細節又琢磨一番,這才結結實實地伸個懶腰,信步走到院中。

「主公,您這歇過來了吧?」戚光遠遠看到,急趕過來,哈腰道。

「歇過來了。」陳軫又伸一個懶腰,活動一下拳腳,「老戚呀,我正想尋你呢。」

「小人謹聽吩咐!」

「不瞞你說,眼下這到關鍵辰光了。此番若是再頂不上,我這一生怕也就到此為止了。」

「主公一定成功!」戚光的語氣堅定。

「咦,你為何這般肯定?」

「這還有啥講的?陛下躬身兩次扶主公上坐,且讓主公坐在白相國的位置上,這意思不是明擺著的嗎?」

「呵呵,」陳軫笑道,「話雖這麼說,但雨滴不落到頭上,只打雷不算下雨。」

「聽主公話音,是否還有變數?」戚光問道。

「是啊。」陳軫微微點頭,「就是那個公孫衍,你得給我盯牢他,看看都有啥人朝他家的房門裡鑽。」

「主公,」戚光眉頭一橫,「真要是這小子擋道,依小人之見,將他做掉不就得了!」

「你呀,」陳軫白他一眼,「其他都好,就是整日里想著做掉這個做掉那個,這就過了!常言道,得饒人處且饒人,為人處世,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你想想看,公孫衍不是孤身一人,有多少人都在守著他,巴望著他。尤其是那朱威,去年就恨不得讓他坐到相位上。在這節骨眼上,我們稍出差錯,就會雞飛蛋打,前功盡棄。再說了,連個龐涓你們都做不掉,莫說這個公孫衍了。你還不曉得此人厲害,別的不說,單是他手中的那柄吳鉤,也足以把你們震住。那是老白圭贈他的,據說當年伍子胥也曾用過,削鐵如泥哩!」

戚光巴咂下嘴巴,不敢再說什麼。

「去吧,告訴丁三他們,無論看到什麼,只需記在心裡,莫要給我多事!」

「小人遵命!」

戚光隨即安排丁三與一幫伶俐的潑皮,或扮作鞋匠,或扮作小販,遊盪在公孫衍宅院附近,自早至晚,一刻不停地守著那扇破舊不堪的柴扉。

錯午時分,一個眉清目秀的陌生男子徑自走來。瞧那樣子,似是第一次來到此地,觀望許久,又問過一個路人,才在柴扉前面停下,連敲幾下柴扉,見無人應聲,才啞起嗓子,朝里喊話:「有人在嗎?」

公孫衍拖拉著一雙木屐走出院門,將他打量一番,也似不認識他。

來人深揖:「是公孫先生嗎?」

公孫衍點頭:「仁兄是——」

來人從袖中摸出一物:「在下無意中得到這片竹簡,聽說是先生的,特來奉還。」

公孫衍接過一看,正是自己交予朱威的那片,心頭一震,目不轉睛地將來人一番打量,還過一禮:「是在下不小心丟的,謝仁兄了。」

來人正是易過裝的毗人。

毗人再次拱手:「公孫先生,在下有個不當之請,請先生成全。」

「仁兄請講!」

「在下讀了這片竹簡上的文字,甚感興趣。可這一片前後不搭,讓在下心癢難耐。在下甚想看看其他竹簡,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這些竹片不過是在下信手所寫,」公孫衍應道,「仁兄若有雅趣,可進寒舍惠閱。」

毗人謝過,跟從公孫衍走進院子,徑入正堂。

看到地上成捆的竹簡,毗人傻了,連公孫衍請他就坐的聲音都沒聽到,情不自禁地蹲在地上,拿起就讀。

毗人讀過一片又一片,讀完一捆又一捆,完全沉浸在公孫衍的《興魏十策》里。公孫衍坐在一邊,眼角時不時瞄他一眼。

毗人一氣讀了一個時辰,許是蹲得累了,乾脆一屁股坐下。

公孫衍緩緩站起,從一個壺裡倒出一碗白開水,擺在几上,拱手道:「在下旁無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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