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裡逃生,龐涓孫賓雲夢山拜師

丁三拿了龐涓、孫賓二人,興沖沖地直奔陳軫府宅,將細情稟知戚光。戚光大喜,當即帶了丁三等,連夜叩響陳軫房門。

陳軫睡得正香,聽得門響,問清是戚光,知有大事,趕忙披衣走到廳中。

戚光叩在地上,不無興奮地說:「主公,小人查清了,那個所謂的龍爺正是龐縫人的兒子龐涓。小人方才已將那廝捉拿歸案,聽憑主公處置!」

「龐涓?」陳軫沉思有頃,點頭道,「嗯,早該想到是他!龐字下面,不就是個龍字嗎?帶他上來!」

戚光擊掌,早已候在院外的丁三等推攘著龐涓、孫賓二人走進廳中。

陳軫看一眼戚光:「哪一個是龐涓?」

戚光未及答話,龐涓已經破口罵道:「陳軫,你個卑鄙小人,魏國奸賊,龐涓恨不能生啖你肉,活剝你皮!」

陳軫斜他一眼,緩緩說道:「掌嘴!」

戚光走過去,照龐涓連掌幾嘴,龐涓左腮處的牙被打落一顆,嘴角流出鮮血,粘在臉上的絡腮鬍子也被他打落於地。龐涓強咬牙關,怒目圓睜,猛將一口鮮血和一顆牙齒「呸」地射到戚光臉上。

戚光惱羞成怒,拿袖子擦過,又要掌嘴,陳軫竟是點頭贊道:「好小子,是個人物!」

龐涓張口又罵幾聲「奸賊」,陳軫皺下眉頭,看一眼丁三:「封口!」

丁三動作麻利地從龐涓身上撕下一塊布條,塞入龐涓口中,從地上彎腰拾起假鬍子,走到陳軫前面,跪在地上,半是稟報,半是邀功:「主公請看,就是這副鬍子,昨日將小人蒙了!若不然的話——」見陳軫的目光緩緩轉向孫賓,趕忙打住話頭。

與龐涓的暴跳如雷相反,孫賓靜靜地站在那兒,既沒有恐懼或憤怒,也看不出任何不安,安靜得就如平日一樣。

陳軫將他上下審視一番,緩緩說道:「觀你氣度,不似下人。能說說你是何人嗎?」

孫賓應道:「衛人孫賓見過上大夫。」

「孫賓?」陳軫心頭一動,「可是帝丘守尉孫將軍?」

「正是在下。」

莫說是陳軫,即使龐涓,也吃一驚,不可置信地望著孫賓。

陳軫盯住他又看一時,點頭贊道:「在下久聞孫將軍大名。陛下伐衛時,你祖父孫機赴齊求援,你父親孫操、叔父孫安平陽拒降,孫將軍更是堅守帝丘。你們祖孫四人,讓上將軍吃了不少苦頭啊。」轉對戚光,「為孫將軍鬆綁!」

話音剛落,孫賓退後一步,緩緩說道:「在下謝上大夫寬容,只是——」

「哦?」

「在下與龐少爺相交甚篤,情如兄弟,是以不敢獨享自由。上大夫若是顧念在下,亦須鬆開龐少爺!」

「嗯,」陳軫連連點頭,又是一番讚歎,「孫將軍義字當先,不愧是孫武子之後!只是孫將軍明珠暗投,與此等人渣混在一處,且又甘做他的下人,實為不智!」轉向丁三,「帶他們下去,好生照看著!」

丁三答應一聲,吆喝眾打手帶走二人。

戚光湊前一步:「主公,如何處置?」

「你且說說,該如何處置?」

「依小人之見,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戚光做出了抹脖子的動作。

「唉,」陳軫長嘆道,「你就曉得殺人。這事情既然牽扯到衛國的孫將軍了,還是送官為好!再說,龐涓殺死陛下御召過的漁人和樵人,就是欽定兇犯,前番又在宿胥口拒捕,連殺數名官兵,罪加一等,難逃一死。對於必死之人,若以私刑殺之,既沒必要,又予人口實。至於孫將軍,前時讓上將軍吃過不少苦頭,如何處置,尚需示請上將軍才是。」

「小人遵命!」

翌日中午,白虎提了只包裹,興沖沖地從大街上回來,剛剛進院,就大聲叫道:「夫人!夫人!」

綺漪忙從裡屋迎出:「夫君,你回來了!」

白虎將包裹高高舉起:「夫人,你看,此為何物?」

綺漪接過,打開一看,正是她的首飾盒,不無激動地說:「夫君,你——真的將它贖回來了?」

「是啊,那個掌柜死活不肯,後來,我說拉他見官,他才怕了。」

綺漪走過來,拉過他的左手,凝視那隻被他斬斷、又被醫師包紮上的無名指,心疼地望著他:「它——還疼嗎?」

白虎點頭。

「夫君,您真狠心。」

白虎呵呵笑道:「不狠心,只怕戒不了。」

「嗯,」綺漪將首飾盒交與老家宰,湊前一步,將頭伏在他的胸上,撫摸著肚皮,喃喃說道:「夫君,小白起他——聽得高興,這在裡面踢奴家呢。」

望著她的甜蜜樣子,白虎流出淚水。他扶起綺漪,走回堂中坐下。老家宰抱了首飾盒,走進裡間,將之放回綺漪的妝台抽屜里。

看到老家宰走出房間,白虎想了想,吩咐道:「阿叔,你取出十七金,前去吳府,交與吳家二少爺,就說本少爺的偏院,不賣了。昨日借他一十六金,多的那一金,權作利息!」略頓一下,加重語氣,「你可告訴他,就說本少爺要他識相點,收下金子,返還字據!」

見白虎真如換了個人,老家宰由衷高興,樂呵呵地答應一聲,復進綺漪房中,打開箱子,取出一十七金,匆匆走出院門。

白虎也換過一身服飾,掛上寶劍,轉對綺漪道:「夫人,你好生守著,夫君出門做事去了!」

「做事?」綺漪大是驚訝,「奴家敢問一句,夫君欲做何事?」

白虎笑道:「夫人放心,不是去元亨樓!」

白虎別過綺漪,大步跨出院門,一氣走到刑獄,遞上牌子求見司刑。不一會兒,一名獄吏走出,引白虎走進刑獄大門,遠遠望到司刑已在府門外迎候。

白虎彎下腰去,深揖一禮:「白虎見過司刑大人!」

司刑回禮道:「在下見過白少爺!白少爺,請!」

二人攜手進府,分賓主坐下。司刑打量一番白虎,爽朗笑道:「白少爺光臨本府,可有要事?」

白虎多少有些尷尬,拱手道:「司刑大人,在下——在下此來,是想看看在下那套獄卒服是否還在?」

司刑呵呵一笑:「白少爺,不瞞您說,那套小卒服,被您前番摔在地上,再不見來,在下以為少爺不穿,就讓別人穿了!」

「這——」白虎大失所望,一時怔了。

「怎麼,白少爺今日為何想穿它了?」

白虎面色漲紅,嘆道:「唉,大人有所不知,昨日之事,在下如在夢中,今日夢醒,在下有意洗心革面,跟從大人做個獄卒,不想——」苦笑一聲,輕輕搖頭。

「哦?」司刑似吃一驚,點頭道,「若是此說,在下倒可幫忙!」起身走到一邊,拿出一套服飾,遞過來,「白少爺,您試下這一套!」

白虎接過服飾一看,甚是詫異:「司刑大人,這——這不是獄卒服!」

司刑呵呵又是一笑:「莫管什麼服飾,少爺只管穿上試試,看合身不!」

白虎細審衣物,見是上等絲緞,更是狐疑,目視司刑,見他不似取笑,就一件接一件地穿在身上。司刑湊前,整整衣襟,為他繫上飾帶,退後幾步,審視有頃,滿意地點點頭,轉對門外:「來人!」

早已候在外面的兩名獄吏急走進來。

司刑指著白虎:「這位是新任掌囚大人,自今日始,掌管獄中各牢,你等好生侍候!」

在獄中,掌囚職別僅次於司刑,在朝是下大夫,比一般獄卒不知高出多少。白虎始料不及,正自驚愕,兩名獄吏跪地叩道:「下官叩見掌囚大人!」

白虎沒有應聲,轉向司刑:「司刑大人,這——」

「白少爺,是司徒大人吩咐,在下不過奉命而已!」

「朱大人?」白虎又是一驚。

「正是!」司刑呵呵笑道,「今日晨起,司徒大人拿了這套衣服過來,吩咐在下說,一會兒白少爺來了,若是他仍舊想穿獄卒服,就可讓他試試此套。如果合身,就予他穿吧!白少爺,您看,這套衣服,不大不小,正合身呢!」

白虎似乎仍未回過神來。

司刑轉對跪在地上的兩個獄吏:「愣什麼?還不快點起來,陪同掌囚大人查驗各牢!」

兩名獄吏趕忙起身,朝白虎彎腰揖禮:「掌囚大人,請!」

刑獄的最裡面一排是死囚室,囚牢正面均是碗口粗的木柵,門也是木柵,外面掛著大鎖。每隔三十步,就有一處守值,四名獄卒分作兩班,晝夜輪值。守值時,獄卒可隔著木柵,觀察到囚牢裡面的動靜。

最深處一間囚室里,龐涓、孫賓各戴腳鐐,靠牆盤坐。

孫賓閉目打坐,似在養神。龐涓大睜兩眼,久久凝視著鎖在兩腳上的鐐銬。鐐銬甚重,是專為死囚設置的特大型青銅鐐,看那樣子,已是有些年頭了。

龐涓觀察一會兒,頭也不抬:「孫兄!」

孫賓睜開眼睛,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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