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逢大悲,蘇秦張儀義結金蘭

蘇秦出走後再無音訊。

蘇虎起初並未放在心上,因為蘇秦經常出走,往往過不了幾日,頂多也就十天半月,也就回來了。誰想此番連候二十餘日,仍是蹤影皆無。

蘇虎著急起來,再使蘇代去王城找尋。蘇代心中有數,直奔洛陽東郊軒轅廟,卻只看到鬼谷子與童子。蘇代又在洛陽訪查數日,又壯起膽子闖了天子太學,仍是一無所獲。

蘇代無奈,只好將實情稟過蘇虎。蘇虎悶頭思想半日,吩咐蘇姚氏再去抓來雞鴨,一手提了,趕往麻姑家,托麻姑務必為蘇秦尋個婆娘。

麻姑自從心裡窩下此事,也就每日里奔忙,只要聽說哪家有姑娘待字閨中,必去敲門。沒過多久,周圍十里八村竟是被她串訪一遍。唯一的麻煩在於蘇秦名聲極大,無論誰家,麻姑一提蘇秦二字,對方劈頭就是一句,「可是那個倒背木劍的老二?」麻姑無言以對,只能點頭稱是,緊接著,對方三言兩語,就將話頭堵死,連茶水也不給她喝。

做媒做到這個份上,任誰也是窩火。偏巧麻姑生就一股不服輸的倔脾氣,越是難做之事,越是上勁。眼見蘇秦之事兒越來越鬧心,麻姑非但沒有絲毫退縮,反倒較起勁兒來。聽聞龍口村裡尚有幾家姑娘待字閨中,麻姑就又動起心思。這日晨起,麻姑起了個大早,沿伊水東堤向南走去,直走二十餘里,方到伊闕。龍口村就在闕下。

麻姑趕到闕下,從村子東頭一直串到村子西頭,凡有姑娘之家,她皆去串訪,又是拉家常,又是說好話,忙活到天色向晚,憑她一張鐵嘴,竟未說動一家。

麻姑掛著一臉乾笑走出最後一家柴扉,陰著臉走向村東的伊水河堤。快到河堤上時,麻姑看到附近有個土墩,也是累了,一屁股坐上去,取出別在腰後的芭蕉扇,撲扇幾下,長嘆一聲:「唉,又是白忙一日!」

話音剛落,眼前陡然一亮,一位姑娘出現在河堤上。麻姑仔細望去,姑娘的品相倒是端正,唯有腿腳不便,左腳甚跛,走路一搖一晃,動作誇張。姑娘右手提了只洗衣桶,一拐一拐地越過河堤,沿路而來。

麻姑的兩隻眼珠兒眨也不眨地直盯著她。姑娘一瘸一拐地走到跟前,朝她點下頭,甜甜一笑,一瘸一拐地又朝村裡晃去。

麻姑又盯一時,這才回過神來,急急起身,揚手叫道:「閨女留步!」

姑娘停住步子,回眸又是一笑。

「閨女可是這個村的?」麻姑趕前幾步,笑盈盈地問道。

姑娘點頭。

「閨女是誰家的,麻姑兒好似不曾見過。」

姑娘不無憨厚地說:「俺叫朱小喜兒,俺大叫朱老喜兒。大娘是打哪兒來的?」

「哎喲喲,是老喜兒家呀,」麻姑一拍腦門,又驚又乍道,「老熟人哩。小喜兒,麻姑兒打軒里來,走得渴了,想到你家尋口水喝。」

姑娘不曉得麻姑是誰,見她尋水喝,呵呵笑道:「敢情好哩。」

麻姑跟隨姑娘走到村子南頭,遠遠看到一家獨院。院外翠竹綠松,院內乾淨整潔,麻姑打眼一看,心裡一陣歡喜,剛近柴扉,就咧嘴笑道:「老喜哥兒,有稀客嘍!」

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應聲迎出,見是麻姑,滿臉堆笑:「哎喲喲,是老姐兒呀,真是稀客!來來來,小喜兒,到灶房裡去,為大娘燒碗荷包蛋,打八個!」

麻姑兒一聽有八隻蛋,心裡樂了。在這兒,媒婆上門,主人若是端上八隻荷包蛋,就表示有意讓她提親。

見小喜兒拐進灶房,麻姑兒嘻嘻笑道:「老哥兒,妹子就是沖著你這碗荷包蛋來的!」

老喜兒亦笑一聲:「不瞞老姐兒,你今兒一進村子,老喜兒這雙老眼就瞧到了,哪兒也未敢去,只在院子里候著。老喜兒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看看天色已不早了,老喜兒甚是焦急,卻又不能厚著臉皮去請,正為難呢,老姐兒竟又露頭了。」

「老哥兒呀,這就叫好事多磨哩。」麻姑兒湊近一步,「閨女多大了?」

「老大不小了!」老喜兒輕嘆一聲,「唉,小喜兒你也看到了,哪兒都好,就是左腳有點毛病,前年就及笄了,只是無一家上門提親,看把我愁的。」

「那——她娘呢?」

「唉,」老喜兒又嘆一聲,「早就走了。小喜兒命苦,六歲時沒了娘,家中也無兄弟姐妹,孤零零地一直跟著我過。不瞞老姐兒,小喜兒雖說腳跛,卻是能幹,里里外外,粗活細活,啥都能做。小喜兒說,她誰也不嫁,情願守著老喜兒過一輩子。這哪成?她不嫁人,老喜兒的老臉往哪兒擱?再說,老喜兒巴望多年,也想早日抱上個小外孫呢!不瞞老姐兒,近處看來沒指望了,老喜兒早就尋思去求老姐兒,不究遠近,不究窮富,為她好歹尋戶人家。不想尚未動身,老姐兒可就來了!」

麻姑兒正欲接腔,小喜兒端著一隻托盤跛出灶間,上面是兩隻陶碗,每隻碗里盛著八隻荷包蛋。

麻姑兒接過一碗,盯住小喜兒又看一番,不由贊道:「嘖嘖嘖,這兩個人,真還是門當戶對哩!」

麻姑回到軒里時,已是人定時分,月上樹梢。麻姑顧不上一身疲累,徑直走到蘇家院子,站在柴扉外面扯著嗓子大叫:「蘇老哥兒!」

天氣炎熱,蘇虎早在院中自製的軟榻上睡下,聽出是麻姑聲音,翻身下榻,披了件衣服,打開柴門。

麻姑一臉喜氣地推開柴扉,不待蘇虎禮讓,一屁股坐在石几旁邊。蘇姚氏也走出來,點了油燈,端出一碗薄荷涼茶放在石几上,對麻姑坐下。

麻姑一手端過涼茶,品一口,覺得並不燙口,咕咕一氣喝下,另一手伸到腰後,摸過那把扇子,連扇幾下。

蘇虎蹲在地上,試探著問:「看老姐兒樂成這樣子,這事兒——成了?」

麻姑故意嘆出一口長氣:「唉,一言難盡吶!」

「老姐兒快說,是成了,還是沒成?」

「當然成了!你聽說過有麻姑做不成的媒么?」

蘇虎樂不可支:「好老姐兒,快說說,閨女是哪家兒的?」

「龍口朱家,那可是正兒八經的莊戶人哪。」

「龍口朱家?」蘇虎一怔,「龍口只有一戶姓朱的,難道是朱老喜兒家?」

麻姑嘻嘻笑道:「還能有誰?朱老喜兒家中並無他人,只此一個女兒,看得就如掌上明珠似的,一心欲尋一個聰明能幹的女婿。這不,聽說是你蘇老哥兒的少爺,老喜兒二話沒說,當即允准了。我說不急不急,先安排個日子相面,你猜老喜兒咋說?『誰是誰呀,我信不過蘇老哥兒咋的?你去告訴蘇老哥兒,若是別家提親,我倒要三訪四查,只他蘇老哥兒,老喜兒啥也不說,只要他不嫌棄我家小喜兒,我這閨女早晚都是他家的,叫他只管揀日子迎娶!』」

蘇虎心裡感動,看著蘇姚氏長嘆一聲:「唉,說起來,還真是緣分!朱老喜兒是我兒時故交,許多年不見,他倒養出一個小喜兒來!」

蘇姚氏忍不住插上一句:「他嬸子,閨女咋樣?」

麻姑樂呵呵地說道:「老嫂子呀,小喜兒真正沒個說的!年方十七,品端貌正,面若桃花,口若櫻桃,語未出聲笑先出,妹子我是越看越中意啊!」

蘇虎聽得合不攏口兒:「我說老姐兒,咱莊戶人家,會過日子才是緊要!」

麻姑笑道:「妹子知道老哥兒想問啥,家務活兒樣樣俱精,養蠶織布更是一把好手。不瞞你說,朱老喜兒的大小家務,另有五畝桑園,全是閨女一人包攬的!」又湊近蘇姚氏,比量一下奶子和屁股,「再說給老嫂子一句,閨女哪一處都惹人哩,麻姑只過一眼,就知是個能生養的。老嫂子,你就等好抱孫子吧!」

蘇虎、蘇姚氏樂得個個合不攏嘴兒。

蘇虎突然抬頭:「差點忘了,老姐兒,生辰八字如何?」

「瞧你說的啥話?」麻姑嗔道,「妹子是吃啥飯的,方圓三十里,哪家姑娘的生辰八字不在妹子心裡頭擱著?若是八字不合,妹子連門都不會登的!」

「嗯,是著哩。」蘇虎點頭道,「照你這麼說,這門親事兒可以定下來!哪天相親,老哥兒聽你的!」

聽到相親二字,麻姑臉上堆笑:「我說老哥兒,人家朱老喜兒可是滿心兒願意。你看,相親這事兒——」

「不行不行,」蘇虎連連搖頭,「咱家雖是莊戶人家,該走的禮數,還是要走的。老姐兒,你看這樣行不?相親日子、聘禮全由你定,老哥兒——都聽你的!」

麻姑眼珠子一轉,笑道:「成,妹子就依老哥兒,明日就去老喜兒家安排相親的事!」

翌日中午,麻姑復來,滿口堆笑道:「與老喜兒商定了,相親之事,老喜兒說,全由你老哥兒定!」

「這——依老姐兒看,哪日吉利?」

「妹子早就算好了,明日就是好日子!」

「明日?」蘇虎思忖一下,「好,明日就明日!」

「咱就說定了,妹子這就告訴老喜兒,讓他準備酒菜!」話音落處,麻姑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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