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墨家巨子入鬼谷,尋救世良方

在對岸魏軍的列隊歡迎下,秦國大良造公孫鞅率領五萬秦卒分左、中、右三軍井然有序地渡過洛水,經大荔關直趨長城,在大荔關至臨晉關一線的長城外側,按照魏軍的嚴格規定屯紮待命。

秦人一連屯紮三日,所有部卒井然有序,不見任何異動。到第三日,長城守將呂甲使參將領人抬豬羊去秦營勞軍,順便探聽虛實。秦軍熱迎,絲毫不見敵意。勞軍將士與秦卒熱烈攀談,秦卒皆說東征,只待大魏陛下旨意下來,他們就要趕赴山東,為陛下廝殺。

勞軍參將把詳情報知呂甲,呂甲召集眾將道:「陛下已與秦人結盟,公孫衍卻自作聰明,無事生非,硬說秦人圖謀不軌。今日觀之,公孫衍純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有部將接道:「呂將軍,公孫衍以治軍為名,前幾日公然處斬趙立。趙立刑後不過三日,他又下令讓大荔關守軍開關迎接秦人。如此來回折騰,趙立豈不屈死了?」

另一部將應道:「呂將軍,公孫衍斬的其實不是趙立,而是想藉此樹立威信,故意貶損將軍面子!」

說到趙立,與趙立私交不錯的部屬盡皆憤憤不平。趙立原就是呂甲的愛將,今又聽到眾部屬如此這般,呂甲臉色紅漲,咬牙恨道:「諸位將軍,公孫衍既然成心與本將過不去,本將也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待龍將軍東征回來,本將定將前後因由寫個條陳,你們也都做個見證,共同為趙將軍申冤鳴屈!」

眾將皆道:「我等只聽呂將軍的!」

呂甲思忖有頃,朗聲說道:「諸位將軍,今日是趙將軍頭七,咱們就在此處小酌幾爵,權為趙將軍送行!」

呂甲說完,當即安排酒席。不一時,酒菜上來,眾將吆五喝六,因有趙立之事,個個喝得酩酊大醉。

這日夜間,偏巧天氣不好,向晚雷聲大作,夜間更是大雨如注,一直下到午夜方住。因將軍不在,也無特別叮囑,又見雨大風急,長城魏卒多從城牆上溜下,鑽入長城後面的城堡里卸甲睡覺,只有少數留在城牆或烽火台的避雨處守值。及至黎明,即使這些守值的兵士也自昏昏沉沉,抱槍入夢。

長城守府里,呂甲與眾將更是人人酒氣衝天,東倒西歪,一地呼呼大睡。

就在此時,數以萬計的秦兵沿長城一字兒擺開,各將繩索拋上城牆的磚垛,如螞蟻般攀緣而上。頃刻之間,秦兵就已爬上城頭,尋到那些仍在呼呼大睡的守值兵士,上前略略搬開耷拉著的腦袋,在脖子上輕輕一刀。可憐眾多魏卒,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夢中之鬼。

也是湊巧,一處烽火台上守值的魏卒恰在此時被一泡尿憋醒,正要起身撒尿,猛然看到幾十名秦卒手持兵器,正沿女牆內側向他這邊急急走來。魏卒大驚失色,尿意一絲兒也無,高聲驚呼:「秦兵來嘍!」一邊連聲驚呼,一邊燃起烽火。

待秦兵急衝過來,這堆烽火已是熊熊燒將起來。遠處望見烽火的,出於本能和職守,當下也燃起烽火。一時間,長城上烽火點點。那些仍在城堡里睡覺的魏卒,聽到叫喊聲紛紛爬起,有些不及穿衣即成秦人的槍下之鬼,也有尋到槍刀拚死相搏的。

呂甲因與眾將酒醉睡去,並未脫去甲衣。此時酒勁兒已過,聽得外面聲響,他忽地爬起,大聲叫起眾將,提槍衝到門口,已是烽火連天,城牆上到處都是晃動的秦兵。呂甲忖知大勢已去,匆忙上馬沖向秦軍,連挑數名秦兵。

呂甲挺槍橫衝直撞,正自殺得起勁,秦軍先鋒司馬錯引眾殺來。

擒賊先擒王。司馬錯早已摸清長城守府的精確位置,因而在奪占長城後,立即引人直衝過來,偏巧遇上呂甲。二人放馬挺槍,大戰數合。若在平時,司馬錯原本不是呂甲對手,然而,此時的呂甲早無戰心,戰無數合,便撥轉馬頭,殺開一條血路,徑投少梁而去。

在呂甲趕到少梁時,日頭已起一竿子高。少梁城中,四門緊閉,城門樓上,軍旗獵獵,槍頭攢動,一派森嚴。呂甲追悔莫及,沖城門樓大叫:「我是呂甲,請速報公孫將軍,就說秦人已破長城,正向這裡殺來!」

全身披掛的公孫衍從城頭上緩緩現身,冷酷的目光直望呂甲,大手一揮,示意開門。不一會兒,弔橋放下,城門洞開。

渾身是血的呂甲卻勒住馬頭,對公孫衍抱拳說道:「公孫將軍,呂甲此來,只想告訴將軍一聲,呂甲意氣用事,不聽將軍之言,追悔莫及。呂甲請將軍轉呈龍將軍,就說呂甲對不起他,對不起陛下,對不起河西,特此謝罪!」

言畢,呂甲下馬,將槍扎在地上,朝城頭連拜三拜,又朝安邑方向拜過幾拜,拔劍自刎。

與此同時,不費吹灰之力即越過長城防線的五萬秦兵如洪水猛獸,在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中,以排山倒海之勢分路撲向河西各處城邑。魏人猝不及防,無不驚惶失措,各地城池紛紛陷落。

這日上午,安邑上空烏雲滾滾,雷聲大作,暴雨傾盆。

在魏宮的偏殿,正斜躺在龍椅里聽毗人宣讀公子卬奏報的魏惠侯陡然打個激靈,好似被誰猛擊一掌似的,忽地起身,大叫一聲:「停!」

毗人不知發生何事,急急合上奏報,誠惶誠恐地望著惠侯:「陛下——」

魏惠侯怔了一下,環顧四周,見並無異常,抬眼掃一下左前方的陳軫,重又合上眼睛,緩緩說道:「念吧!」

毗人重又展開奏報,接著念道:「……上將軍已與龍將軍合兵一處,擬先敵出擊,首戰齊軍,特此請旨!」

魏惠侯微微睜開眼睛,望一眼陳軫:「龍將軍等首戰齊軍,愛卿意下如何?」

陳軫拱手道:「打蛇要打七寸,擒賊要擒首。三國之兵,齊軍為首,只要打敗齊人,韓、趙之兵必不戰自退!」

魏惠侯點了點頭,轉對毗人:「准卬兒所奏!還有什麼?」

毗人展開另外一卷:「河西來報,公孫鞅親領五萬大軍從大荔關渡過洛水,屯紮於長城外圍大荔關、臨晉關一線,候旨東征!」

魏惠侯微微頷首,轉對陳軫贊道:「陳愛卿,秦公真是言出必行啊!」

「陛下,有秦公的五萬大軍相助,山東列國何愁不定?」

「嗯,」魏惠侯再次點頭,轉對毗人,「待會兒給卬兒擬旨時,要加上這條,就說秦人出兵五萬,行將東征,要卬兒將此事抖予齊人、趙人和韓人,讓他們掂量掂量!」

「老奴遵旨!」

魏惠侯轉向陳軫:「陳愛卿,秦公實意擁戴寡人,其心可嘉,其行可彰,寡人理應予以獎賞,你說是嗎?」

「陛下賞功罰過,堪比上古聖主!」

「依愛卿之見,寡人如何獎賞方為妥當?」

「微臣以為,陛下可撥錢糧少許,先行犒勞秦軍,待秦軍東征歸來,再視功行賞!」

「嗯,」惠侯點了點頭,「愛卿所言甚是,你可傳旨朱司徒,讓他調撥河西軍糧萬石,豬羊五千頭,由愛卿犒勞秦軍,商議東征之事!」

「微臣領旨!」

陳軫剛欲起身,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毗人遠遠瞥見來人是朱威,急道:「陛下,朱司徒求見!」

魏惠侯朝陳軫一笑:「說到朱愛卿,朱愛卿這就到了。宣他覲見!」

氣喘吁吁的朱威手拿戰報,跌跌撞撞地趨進殿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陛下——」

魏惠侯大吃一驚:「朱愛卿,你——你——這是怎麼回事?」

朱威手舉戰報,不無悲哀地說:「河——河西戰——戰報!」

魏惠侯一下子愣了,陳軫也是一臉惶惑。愣有片刻,魏惠侯似乎醒過神來:「朱愛卿,河西並無戰事,何來戰報?」

朱威叩於地上,泣不成聲,雙手將戰報舉過頭頂。魏惠侯努了努嘴,毗人急走上去,雙手接過戰報。

魏惠侯喝道:「念!」

毗人展開,朗聲念道:「……臨晉關守將張猛火急奏報,五萬秦軍於今晨雞鳴時分突襲長城,兵分數路,四處攻掠。守軍皆無防範,長城失守,數十城邑失陷,唯少梁、陰晉、臨晉關三座孤城拚死力拒……」

陳軫面如土色。魏惠侯兩眼發黑,身子連晃幾下,毗人急忙扶住。

魏惠侯氣結,好半天方才說出話來:「難——難怪寡——寡人方——方才心——心裡揪——揪得緊,原——原來如——如此!」

朱威也喘過氣來,連連叩首,泣道:「陛下,少梁、陰晉、臨晉關三城危在旦夕啊!」

魏惠侯顫聲說道:「快——傳旨龍賈,火速救援河——河西!」

「微臣領旨!」

朱威急急走出,陳軫這也反應過來,緩緩跪下,顫聲奏道:「陛下,帝丘那邊,那三隻猴子如何交代?」

「還能怎麼交代?」惠侯有氣無力,「議和!」

與此同時,佔據河西大部的秦人開始集中兵力圍攻陰晉、臨晉關、少梁三座孤城,因為攻不下三城,就不能算是順利拿下河西。在龍賈返回之前拿下河西,控制黃河天險,隔河與魏對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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