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孫鞅孤身入虎穴,秦國示弱與魏結盟

正在宮外的拴馬場上焦急等候的樗里疾等人忽然看到一隊衛士押著公孫鞅走出宮門,大吃一驚。一名軍尉拔出寶劍就要衝上去解救,樗里疾眼疾手快,將他一把拖住。

眾人急圍過來:「五大夫,怎麼辦?」

樗里疾轉對一名軍士:「你留在這裡負責打探消息,其他人跟我先回驛站!」

眾人回到驛站,屁股尚未坐穩,打探消息的軍士已經飛馬回來,不無驚懼地說:「快——小人——」

樗里疾神色一緊,面上卻很鎮定:「不要急,慢慢說!」

軍士緩了口氣:「小人探到,魏侯明日午時起兵,欲拿大良造祭——祭旗!」

眾人皆驚,紛紛拔劍出鞘,嚷著要去劫獄。樗里疾沉思有頃,將手伸進袖中,慢慢摸出公孫鞅留給他的錦囊,徐徐打開,掃過一眼,臉色漸漸和緩,轉對軍尉道:「備車!」

樗里疾等人換過服飾,乘一輛駟馬大車徑朝安邑最熱鬧的東街馳去。在東街的最好地段新起了一幢兩層高的豪華酒樓,這一天適逢開業,安邑城裡無人不知。

樗里疾的馬車趕到時,酒樓前面已是人來車往,安邑城裡的富貴人家幾乎全都來了,拴馬場上沒有一個閑樁。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樗里疾跳下車子,徑直走到酒樓前面。

樗里疾並沒有立刻就走進去,而是站在不遠處,仔細打量著大門。門楣上赫然寫著「元亨樓」三字,每字皆有人頭大小,金光閃閃,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用純銅打制而成的。

門口鑼鼓喧天,酒樓大掌柜林容親率五六個夥計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口,不住地向前來賀喜的貴賓鞠躬致謝。每進來一人,就有唱喏的迎上去,接過請柬,高聲喝唱諸如「梁少爺光臨」、「吳少爺光臨」等語,然後有人驗收禮物,註冊登記,另外有人安置客人,整個酒樓一片門庭若市之景。

樗里疾看了一小會兒,心中有了譜,眼見客人來得也差不多了,這才朝兩個打扮成僕從模樣的軍士使個眼色,昂首走向大門。二人會意,抬上禮箱跟在身後。

林掌柜雖沒見過樗里疾,但看到他的架勢甚大,手中又無請柬,一時吃不準來人是誰,急迎上去,深深一揖:「在下林容,多謝閣下光臨捧場!」

樗里疾還過一揖:「在下木雨虧,途徑貴地,聽聞貴館開張大吉,特來道賀!」

林掌柜伸手禮讓道:「木先生,請!」

後面有人記上木雨虧三字,驗禮的人接過禮箱,稍一打開,急又合上,望著林掌柜兩眼發直。林掌柜愣了一下,緩步走向禮箱,伸手打開箱蓋。

在元亨樓二樓的一套密室門口,上大夫陳軫的家宰戚光悄悄掀開掛在門上的竹簾,朝樓下審視片刻,緩緩地轉過身子,走進一間雅室。

雅室甚大,裡面布置得極盡奢華。一張黑漆條幾後面,陳軫雙目微閉,端坐於席。戚光站有一會兒,小聲稟道:「稟報主公,該來的都來了,是否讓他們開席!」

陳軫紋絲不動,只從嘴角里蹦出一句:「再等一等!」

戚光略一思忖,輕聲說道:「要麼,小人這就安排下去,讓客人們先玩起來。這些人中多數都是玩家,見了骰子,什麼酒菜都不香的!」

陳軫微微睜眼,目光瞥向戚光:「慌個什麼?說起骰子,我得提醒一句,在朝卿大夫不可從商,更不用說咱在這兒是開賭場,這是大魏律令,你可記牢?」

「回主公的話,大魏律令,小人條條銘刻於心!」戚光說著趨前一步,壓低聲音,「主公,到眼下為止,安邑城中無人不曉此樓是林掌柜所開,縱使小人,也從未輕易露面!」

「知道就好!」陳軫微微點頭,輕嘆一聲,「唉,你也都看見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這裡把腦袋押上,為的還不是你們一幫閑人?」

戚光跪下叩道:「主公大恩,小人十輩子也難報答!」

「誰來指望你們報答?若是能在心裡有個好歹,少惹點事兒,我就知足了!對了,聽說姓林的前陣子直喊錢緊,究竟是怎麼個緊法?」

戚光遲疑一下,從袖中摸出一個賬冊:「這是整場事下來林掌柜記下的開支總賬,小人粗算一下,尚缺二百零三金!」

陳軫將賬冊推到一邊,眉頭微皺:「就這麼屁大個地方,不是扔進去三百金了嗎,怎能還缺這麼多?」

戚光應道:「不說這片房舍,單是裡面的裝飾和一應物什,全都是超一流的,莫說是在安邑,即使在列國,也難尋出第二家。主公,這可也是您的意旨!」

陳軫「哦」了一聲,閉上眼去。

「林掌柜還說,欠下的多是工錢和料錢,債主屢屢催逼,要主公儘快想個辦法!」

陳軫顯得不耐煩:「想辦法!想辦法!我又不會變金子出來,讓我怎麼想?」

戚光的聲音更小了:「小人還有一事稟報——」

陳軫頭也不抬:「說吧!」

「小人聽說,白圭欲將相國之位讓予朱司徒!」

陳軫打個愣怔,眼睛大睜:「哦,你聽何人所說?」

「是司農大人的二公子吳少爺說的。吳少爺與白家少爺關係甚好,想必不是空穴來風!」

陳軫目光陡寒,閉眼思索有頃,陰陰一笑,對戚光道:「剛才聽你說這兒尚有一些虧缺,白家不是有錢嗎?區區兩百金,就讓這個白公子出吧!」

「白公子?」戚光將眼睛連眨幾眨,恍然悟道,「小人明白了!」

陳軫眼睛微微睜開:「你明白什麼?」

戚光不無諂媚地說:「白公子生性好閑,喜歡刺激,咱這樓里除了刺激之外,就沒別的。聽主公之意,必是要小人設法將他拉到賭檯上,將他家的金子——」打住話頭,做出一個強奪的手勢。

陳軫微微閉上眼去,半晌睜開:「不忙,這是個慢活,只怕緩不濟急啊!」

戚光正要接腔,林掌柜急急上樓,輕聲叩門。戚光走出暗室,林掌柜在他耳邊私語一番,戚光倒吸一口涼氣,失聲叫道:「二百金?」

林掌柜點點頭。

戚光詫異地問:「這麼厚的禮,他不會毫無所求吧?」

林掌柜再次附耳,戚光震驚:「什麼?此人要見掌柜?你沒告訴他你是掌柜嗎?」

「小人說了,可他一口咬定小人不是,他還說,要是見不到真正的掌柜,他——他就把禮金原封帶走!」

戚光沉思有頃:「這樣吧,你叫他上來!」

林掌柜答應一聲,小跑著下樓,不一會兒,林掌柜引領樗里疾走上樓來。戚光迎上去,打一揖道:「在下元亨樓老闆戚光,不知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樗里疾上下打量他一番,回一揖道:「在下聽聞貴館開業,聊備薄禮前來賀喜,請戚先生轉呈你家掌柜,在下甚想見他一面!」

戚光暗吃一驚,神色微斂:「先生有何事,說予在下就行!」

樗里疾微微一笑:「在下不遠千里來到寶地,只想求見你家掌柜一面,難道他連這個面子也不肯賞嗎?」

戚光思忖有頃,牙關一咬:「先生既然信不過在下,就請回去吧!林掌柜,送客!」

樗里疾也不答話,轉身即走。不料剛走幾步,簾後傳出一個聲音:「先生留步!」

樗里疾停步,一身便服的陳軫已從裡屋走出。樗里疾深揖一禮:「在下見過上大夫!」

陳軫聽他直呼上大夫,心頭一震,旋即笑道:「先生是——」

「在下樗里疾,秦國五大夫!」

陳軫心中已知原委,微微還禮:「陳軫見過五大夫!」側身朝簾後禮讓,「五大夫請!」

兩人來到內室,分賓主坐下。陳軫拱了拱手,開門見山:「樗里大夫來到敝館,似乎不是賀喜來的!」

樗里疾亦拱手道:「既然瞞不過上大夫慧眼,在下只有實話實說。在下受人重託,特來求請上大夫一事!」

陳軫微微一笑:「是受公孫鞅之託吧!」

樗里疾微微搖頭。

「哦?不是公孫鞅,又是何人?」

「秦公!」

陳軫暗吃一驚,思忖有頃:「秦公賞臉,在下受寵若驚!請問秦公所託何事?」

「請上大夫救出大良造!」

陳軫微微一笑:「樗里大夫的玩笑開大了!從散朝到現在,前後不過兩個時辰,秦公不會這麼快就知道他的大良造要被祭旗之事吧!縱使知道,信使難道能插翅飛來嗎?」

「不瞞上大夫,我等出使之前,秦公已經算準魏王陛下必殺大良造祭旗,而能救大良造的唯有上大夫您!臨行之際,秦公暗授在下一副錦囊,在下不過依計行事而已!」

陳軫沉思一會兒,抬頭說道:「秦公的這份大禮,還請樗里大夫帶回去吧!這是一樁大事,在下職微力薄,恐怕有負秦公重託!」

「上大夫不必客氣。秦公說了,只要上大夫願意出面,就不會沒有辦法。秦公還說,這點金子只是些微薄禮,事成之後,秦公另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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