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險的浪漫

威爾布拉厄姆少校在帕克·派恩先生辦公室的門外猶豫了一會兒,將日報上那則已讀過不止一遍並使他來到這裡的廣告又看了一遍。廣告簡單得很:

您快樂嗎?如果答案是「不」,那麼請來里奇蒙街17號,讓帕克·派恩先生為您解憂。

少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猛然穿過轉門,踏入外間的辦公室。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輕女人從打字機前抬起頭,詢問地看著他。

「請問帕克·派恩先生在嗎?」威爾布拉厄姆少校問道,他的臉一下子紅了。

「您這邊請。」

他跟著她走進裡間的辦公室——來到溫和的帕克·派恩先生面前。

「早上好,」派恩先生招呼道,「請坐,好嗎?現在請告訴我,我能為您做點兒什麼。」

「我叫威爾布拉厄姆——」他開始說。

「少校?上校?」派恩先生問道。

「少校。」

「啊!而且不久之前剛從國外回來?印度?東非?」

「東非。」

「我想那是個美麗的地方。好吧,那麼您現在回家來了——但您不喜歡這樣。是這件事使您煩惱嗎?」

「您說的太對了。但您是怎麼知道的——」

帕克·派恩先生揮了揮手:「這是我的工作。您看,我已經在一家政府機構整理了三十五年的各種數據。現在我退休了,我忽然為我所積累的經驗想到了一條前所未有的用途。其實這很簡單。不快樂的原因可以被分為五大類——沒有其他的了,我可以向您保證。一旦找到了病因,總應該能找到解救之法的。」

「我好比是一個醫生。醫生首先對病人的病情作出診斷,然後對症下藥。有些病確實是無藥可救的。如果那樣的話,我會坦率他說我無能為力。但我向您保證,一旦我開始治療,我擔保會藥到病除。」

「我可以向您保證,威爾布拉厄姆少校,在退役了的帝國建設者中——這是我給他們起的稱號——有百分之九十六都不快樂。他們曾有過充滿活力和責任感的生活,隨時可能處於險境,然後卻換來了——什麼?拮据的生活,令人煩躁的氣候,還有普遍都有的那種好像魚兒離了水似的感覺。」

「您說的一點兒不錯。」少校說道,「我所厭惡的就是這種枯燥乏味的感覺。枯燥乏味,沒完沒了地閑扯些村莊里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我能怎麼辦?除了我的退役金外我還有一點兒錢。我在科伯姆附近有幢不錯的房子。但我沒錢去狩獵、射擊或釣魚。我還沒結婚。我的鄰居都是些好人,但他們對於這個島以外的世界一無所知。」

「概括他說,就是您覺得生活太平淡了。」

「平淡得要死。」

「您想要刺激,甚至是歷險?」派恩先生問道。

那位戰士聳聳肩:「在這個小地方壓根兒沒有這種事。」

「請原諒我這麼說,」派恩先生嚴肅他說,「那您可就錯了。如果您知道怎樣去尋找,在倫敦就有的是危險,有的是刺激。您只看到了英國生活的表面——平靜,舒適。但它還有另一面,如果您願意,我可以把這另外一面展示給你。」

威爾布拉厄姆少校沉吟著打量他。在派恩先生身上有一種使人覺得安心的東西。而且他有一種力量——一種讓人覺得他可以依靠的力量。

「不過,我要提醒您,」派恩先生接著說,「這可得冒一點兒險。」

戰士的眼睛一亮。「那沒什麼。」他說,然後突然問道:「那麼——你的服務費是----」

「我的服務費,」派恩先生說,「是五十英鎊,預先支付。如果在一個月後您仍然覺得生活枯燥乏味,我將把錢如數退還給您。」

威爾布拉厄姆考慮了一下。「還算公平。」他終於說道,「我同意了。我這就給您開張支票。」

交易完成了。帕克·派恩先生抿了抿桌上的一個按鈕。

「現在是一點鐘。」他說,「我想請您帶一位小姐去吃午飯。」門開了。「啊,瑪德琳,我親愛的,這位是威爾布拉厄姆少校。他將與你共進午餐。」

威爾布拉厄姆眨巴了一下眼睛,這沒什麼可奇怪的。走進屋來的這個女孩深色皮膚,神態慵困,美妙的大眼睛,長長的黑睫毛,臉色很好,還有性感的猩紅嘴唇。一身精美的服裝勾勒出起伏動人的曲線,從頭到腳她都完美無缺。

「呃——我很榮幸。」威爾布拉厄姆少校說道。

「德·薩拉小姐。」帕克·派恩先生說。

「我十分感謝。」瑪德琳·德·薩拉輕聲道。

「請在這兒留下您的地址,」派恩先生說,「明天早晨您會收到我進一步的指示。」

威爾布拉厄姆少校和那位可愛的瑪德琳離開了。

瑪德琳回來時是下午三點了。

帕克·派恩先生抬起頭。「怎麼樣?」他問道。

瑪德琳搖了搖頭。「他嚇壞了,」她說,「認為我是個蕩婦。」

「我猜他會這樣想。」帕克·派恩先生說,「你按我說的去做了?」

「是的。我們暢快地談論了其他桌上的客人。他喜歡的是金髮碧眼、中等身材、略有些蒼白文弱的那一種。」

「那應該很容易。」派恩先生說,「給我拿日類文件來,讓我看看目前我們這兒都有些什麼樣的。」他的手指掠過一長串名單,最後停在一個名字上,「弗雷達·克萊格。對,我認為她會是個合適的人選。我最好和奧利弗太太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第二天,威爾布拉厄姆少校收到一張字條,上面說:

請於下周一上午十一點前往漢普斯特德依格爾蒙特的弗賴爾斯路找一位瓊斯先生。請自稱來自瓜瓦船運公司。

在接下來的那個周一的上午(那天正好是個公假日),威爾布拉厄姆少校十分聽話地按紙條上所說前往依格爾蒙特的弗賴爾斯路。他是去了,沒錯,但他並沒有到那兒。因為在他到那兒之前,又發生了另一件事。

那天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往那兒趕。威爾布拉厄姆少校被捲入人群,在地鐵里被擠得喘不過氣來。而且他發覺要找到弗賴爾斯路也不太容易。

那是一條被人冷落的死胡同,道上還印著舊時的車轍。兩側是些寬敞的大房子,依稀看得出;昔日的風光,但現在已是年久失修,被人棄置了。

威爾布拉厄姆少校沿著馬路走著,不時停下腳步看看門柱上已經模糊不清的姓名。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什麼,心中一緊,不由側耳細聽。那是一種被什麼堵著的哭叫聲。

那聲音又來了,而且這次依稀可以聽到其中夾雜著「救命!」的呼聲。它是從他剛剛路過的那幢房子的圍牆裡傳出來的。

威爾布拉厄姆少校一刻也沒有猶豫。他推開搖搖欲墜的籬笆門,悄無聲息地沿著長滿雜草的汽車道向前跑去。在灌木叢中有一個女孩正在兩個剽悍的黑人手中掙扎。她勇敢地反抗著,扭來扭去,又踢又打。儘管她努力想把頭掙開,一個黑人還是用手捂著她的嘴。

那兩個黑人忙著對付那個女孩的掙扎,都沒有注意到威爾布拉厄姆的靠近。直到一記重拳打中那個捂著女孩嘴巴的黑人的下顎,把他打得踉踉蹌蹌向後退了幾步,他們才知道有人來了。另一個黑人嚇了一跳,放開那個女孩轉過身來。威爾布拉厄姆已經準備好了。他猛地又出了一拳,那個黑人搖晃著退了幾步跌倒在地。威爾布拉厄姆趕緊轉過身來,先前挨了一拳的那個正試圖從背後襲擊他。

但那兩個人已經挨夠了,第二個人翻過身子坐了起來,爬起來一溜煙地就往門口跑。他的同伴也想溜之大吉。威爾布拉厄姆拔腿就追,但又改變了主意,轉向那個女孩。她正靠在一棵樹上喘息著。

「噢,謝謝您!」她喘著氣,「這真可怕。」

威爾布拉厄姆少校這才看清他救的人到底是誰。她大約二十一二歲,金髮碧眼,臉上沒什麼血色,但蒼白中仍顯得十分漂亮。

「要是您沒來的話!」她喘息著說。

「好了,好了。」少校安慰道,「現在沒事了。不過,我想我們最好離開這裡,那些傢伙也可能還會回來。」

女孩的唇邊浮上了一絲虛弱的笑意:「我不認為他們還會回來——在您那樣揍了他們之後!噢,您真是棒極了!」

女孩敬慕地朝他看了一眼,威爾布拉厄姆少校的臉都紅了。「沒什麼,」他含含糊糊他說,「司空見慣的事,女士們被騷擾。聽我說,如果您扶著我的手臂,您能走嗎?這一定把您嚇得夠嗆,我知道。」

「我現在沒事了。」女孩說。不過,當威爾布拉厄姆少校主動伸出手臂時,她還是扶住了它。她仍然有些顫抖。當他們走出大門時,她向身後的房子瞥了一眼。「我不明白,」她嘟囔著,「那顯然是幢空房子。」

「沒錯,是幢空房子。」少校抬頭看看破碎的窗戶還有周圍那荒廢的模樣,表示同意。

「可是它的確是懷特弗賴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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