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房人謎案

「嗨,」海德克醫生問他的病人,「你今天怎麼樣了?」

馬普爾小姐躺在枕頭上無力地對他笑了笑。

「我想我真的好點兒了,」她說,「可就是感覺特別壓抑,我總是禁不住想要是自己死了那該有多好,畢竟我已經老了,沒有人需要我,也沒有人關心我。」

海德克醫生像往常一樣魯莽地插了一句,「對,對,這種感冒的典型後遺症,你需要某種東西幫你解悶散心,一種精神滋養品。」

馬普爾小姐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而且,」海德克醫生繼續說下去,「我今天已經把葯帶來了!」

他把一個長信封拋到了床上。

「就是給你的,這個謎剛好發生在你們這條街上。」

「一個謎?」看起來馬普爾小姐對它已經發生了興趣。

「這是我的大作。」醫生微紅著臉說,「我用了『他說』,『她說』,『那個姑娘認為』這樣的句子使它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故事一樣,不過故事裡面的情節可都是真的。」

「可為什麼又是一個謎呢?」馬普爾小姐問。

海德克醫生咧開嘴笑了,「這解釋可就是你的事了,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像你一向聲稱的那樣聰明。」

說完這句話海德克醫生就離開了。

馬普爾小姐拿起手稿讀了起來。

「新娘在哪兒?」哈蒙小姐柔聲問道。

全村人都急切想看看哈瑞·萊克斯頓從國外帶回來的年輕、美貌而又富有的妻子。大多數人都寬容地認為哈瑞——一個可惡的惹是生非的年輕人——交上好運了,人們對哈瑞一向都很寬容,就連曾被他用彈弓打碎窗戶的那家房子的主人,在他低三下四地悔過之後也變得心平氣和了。

他打破過窗子,搶過果園的果子,偷殺過人家的兔子,後來債台高築,又和當地煙草商的女兒糾纏不清——人家在將他的糾纏解決之後就把他送到非洲去了——村裡人,特別是幾個老處女仍縱容地說:「啊,這個浪蕩子!他會安定下來的!」

現在毫無疑問這個浪蕩子已經回來了——不是飽嘗痛苦,而是凱旋而歸了。就像俗語說的那樣,哈瑞·萊克斯頓已經「發達了」。他重新振作了起來,努力地工作,最後遇見並成功地追到了一位有盎格魯血統的法國姑娘,而且她有一筆相當可觀的財富。

哈瑞本來可以在倫敦住下,也可以在某些有錢人常去的狩獵村買一處地產,可他卻寧願回到村裡來,畢竟在這個世界上這裡還是他的家。最富浪漫色彩的是他買下了那已經荒蕪的寡婦的莊園,他在裡面曾度過自己的兒童時代。

昆士丁家的房子已經有將近七十年沒人住了,房屋慢慢破舊,後來就被人遺棄了。一個年老的看房人和他的老伴就在這所房子里還算完好的一角住了下來。這是一座浮華卻並不討人喜歡的大宅院,花園裡的花草過於繁茂,四周的樹木將它團團籠罩,使它看上去就像魔法師陰暗的洞穴。

寡婦的房子樸素而又不失舒適,於是哈瑞的父親萊克斯頓少校就把它長期租了下來。在哈瑞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就已經游遍了昆土丁莊園,那錯綜複雜的樹林他也了如指掌,那所老房子也深深地吸引著他。

菜克斯頓少校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所以人們認為哈瑞再也不會回來了,因為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他牽掛的了——可哈瑞卻帶他的新娘回到了他少年時的家。殘破的昆士丁老屋被拆了,一群建築工人及承包商突然到來,過了不久,時間短得有點兒不可思議——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幢白色的房子拔地而起,在樹林之中閃閃發光。

接著又來了一批園藝工人,再後來就是一長串搬運傢具的卡車。

房子已裝修完畢,傭人也到齊了。最後,一輛豪華大轎車將哈瑞和他的夫人送到了門前。

村裡人都爭先恐後地去拜訪哈瑞夫婦。普瑞斯夫人家的房子是村裡最大的,她也認為自己是村裡的頭面人物,所以就發了請柬要開個晚會來「迎接新娘」。

這在村裡可是件大事情,有幾位小姐為此還專門做了新衣服。每一個人都是既興奮又好奇,急著要見見這位絕色佳人。他們說整個晚會就像一個童話故事。

哈蒙小姐是一位飽經風霜,非常熱心的老處女。她從擁擠的客廳里擠出來問了一下布蘭特小姐,一個長得又瘦又小可說起話來卻尖酸刻薄的女人。

「嗅,我親愛的,她長得太迷人了。舉止大方,人又年輕,真的,你知道,看到這樣的人真讓人嫉妒,年輕美貌,富有而又有教養——多麼的與眾不同!她身上沒有任何一點平庸之處——可愛的哈瑞是如此的陶醉!」

「啊,」哈蒙小姐說,「現在還剛結婚嘛!」

布蘭特小姐抽了一下鼻子表示贊同,「噢,我親愛的,你真的認為——」「我們都知道哈瑞是什麼東西。」哈蒙小姐說。

「我們知道他的過去,可是我想現在——」「啊,」哈蒙小姐說,「男人們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就像狗改不了吃屎,我可知道他們。」

「嗅,可憐的小東西,」布蘭特小姐看起來興奮多了,「是的,我想她和他會有麻煩的,應該有人警告她一下,我不知道她是否聽說過以前所發生的事。」

「真是不公平,」布蘭特小姐說道,「她竟會對以前的事一無所知,太彆扭了,特別是村裡只有那一家藥店。」

煙草商的女兒現在已經成為了藥劑師愛格先生的夫人。

布蘭特小姐說:「如果萊克斯頓夫人要和馬奇·貝勒姆的布慈打交道那就更好了。」

「我敢說,」哈蒙小姐說,「哈瑞·萊克斯頓會建議去的。」

她們彼此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

「可我覺得她應該知道。」哈蒙小姐說。

「野獸!」克萊瑞斯·瓦娜跟她叔叔海德克醫生憤怒地說道,「那些人真是野獸!」

他好奇地看著她。

克萊瑞斯高高的個子,皮膚黝黑,人長得很漂亮。她心地善良,但又有點好衝動。現在她那雙褐色的大眼睛閃著憤怒的光芒,她說道:「這些惡婦!散布謠言,搬弄是非!」

「有關哈瑞·萊克斯頓?」

「是的,是關於他和煙草商女兒之間的事。」

「嗅,那件事。」醫生聳了聳肩,「許多年輕人都有過那樣的經歷。」

「這當然了。而且這件事早已結束了,為什麼還要反反覆復地提它呢?為什麼這麼多年以後又舊事重提呢?這種行為就像食屍鬼吃人的屍體一樣。」

「親愛的,我敢說你的確這樣認為。」

「可你知道,在村子裡她們沒什麼別的可以談論的,所以她們就靠議論過去發生的醜聞來打發日子。不過我想知道這為什麼使你如此不安呢?」

克萊瑞斯·瓦娜咬著嘴唇臉紅了,她用一種含混不清的聲音說:「他們——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幸福,我是說萊克斯頓夫婦。他們年輕又彼此相愛,所有的一切對他們來說都是那麼的美好。每每想到這些美好的東西將被人們的含沙射影之詞毀掉,我就禁不住要氣憤。」

「嗯,我明白了。」

克萊瑞斯繼續說下去:「他剛才還對我說他有多麼的幸福,心懷渴望而又非常激動——對了,激動不已——因為他得到了自己心愛的姑娘又重建了昆士叮他談起這些就像一個孩子一樣。還有她——我猜想她從小到大還從未經歷過任何不幸,她總是什麼也不缺。你已經見到過她了,你覺得她怎麼樣?」

醫生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在別人看來,路易莎·萊克斯頓這麼一個幸運的寵兒可能很值得嫉妒,但對他來講,她卻只讓他想起了好多年以前聽過的一首流行歌曲中反覆吟唱的一句:可憐的富有的小姑娘——嬌小的身材,淡黃色的鬈髮僵硬地圍著面頰,一雙大大的充滿了渴望的藍眼睛。

路易莎正低著頭休息,人們接連不斷的祝賀已使她疲倦不堪。她期望著不久以後就可以回家了。說不定哈瑞現在就會提議回家呢!她側過身去看了看哈瑞——高高的個兒,寬肩膀——即使在這樣一個可怕而又無聊的晚會上他仍是那麼快樂。

可憐的富有的小姑娘——

「哎!」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

哈瑞轉過頭去欣喜地看著自己的妻子。現在他們正在開車回家的路上。

路易莎說:「親愛的,多麼可怕的晚會!」

哈瑞笑了,「是的,相當的可怕。千萬別把它放在心上,我的寶貝。你知道,這種晚會是不得不參加的。當我還是個孩子時這些老傢伙們就認識我,如果不把你看個仔細他們會失望死的。」

路易莎露出一副苦相。她問道:「我們必須見很多這樣的人嗎?」

「什麼?噢,當然不用。他們會到我們家來送上一張張名片,作為禮節性的拜訪,而你只要再回訪就行了。你可以結交自己的朋友,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過了一兩分鐘,路易莎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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