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星獎

狗吠聲越發清晰,其中夾雜激烈的嗡鳴。

「天啦!」簡真忽地驚叫起來,「蟲海翻騰,這一關是狗蜂!」

「狗蜂?」方非一愣,只覺得一陣狂風迎面刮來,許多飛蟲夾雜其中,幾隻慌不擇路,狠狠撞上方非的面頰,嗡的一聲,在他身上打個滾兒,抖擻翅膀,又向前飛。

方非渾身的血液也快凝固了,手指冰冰涼涼,下意識提起星拂。

「啊!」簡真一聲驚叫,跟著烏光一閃,砰的一團大火,突然照亮四周。

火里的情形,叫人駭異莫名,拇指大小的黑蜂,密密麻麻無處不在,大個兒符筆一掃,火蛇卷過虛空,蜂群紛紛下墜。

四周沉寂了一下,突然響起憤怒的犬吠聲,蜂群密集成團,向著兩人猛衝過來。簡真哇哇大叫,符筆舞得密不透風,火焰電光,縱橫交織。

方非不願傷害狗蜂,連接寫出「風甲符」,用氣盾隔絕群蜂,可是狗蜂靈巧無比,見縫就鑽,氣盾一有縫隙,馬上衝突進來。方非連挨幾蜇,疼痛入骨,痛完以後,又是奇癢奇麻,伸手去捉,手指又被蜂刺扎中。方非痛癢難忍,恨不得把中蜇的手指斬掉。

簡真連接放出火焰,可是狗蜂渾然不懼。它們乘風鑽火,紛紛鑽進火豕甲里,貼著肉狂叮狠蜇。大個兒又痛又癢,身子扭來扭去,出筆越來越慢,近身的狗蜂也越來越多。他通神漆黑,變成了一個蟲人,忽地大叫一聲,頭下腳上,直愣愣摔了下去。

「簡真!」方非銳聲大叫,簡真的慘叫卻越落越遠,下面的濃霧深處,好似藏著無底的深淵。

方非來不及多想,按住尺木向下猛衝,蜂群緊追不捨,好似一團蒼黑的雲霧。方非反覆寫出「風甲符」,氣團接連湧出,黑茫茫的蜂群撞在風甲上面,又被氣團沖走,這麼來了去,去了來,勢如潮水拍岸,根本無休無止。

下面久不見底,方非又累又急,身上大汗淋漓,心子跳得好似氣缸里的活塞。忽然間,身下一軟,方非連人帶木,撞上了一片柔軟的大網,他的身子向後一彈,唿吸一悶,險些昏了過去。

他翻了跟斗,砰地摔在網上,尺木嗖地飛了出去,跟著腳踝一緊,叫什麼東西死死纏住。方非還沒還過神來,無數藤蔓似的東西,爭先恐後地殘繞過來。

「太白無鋒!」方非一轉身,「切金斷玉符」飛出筆尖,藤蔓節節寸斷,漿液四散飛濺,少年的嘴裡濺了兩點,香甜如蜜,居然十分可口。

更多的怪藤爬了上來,斬斷一批,又來一批。方非漸感乏力,手腳都被纏住,尺木也失去了蹤影,連接召喚了幾次,全都沒有動靜。他手上的符筆越揮越慢,心裡升起了一股絕望—難道說一切都結束了嗎?他的腦海里閃過天素的目光,心房一張一縮,渾身的血液都涌到頭上。

「汪汪汪!」一邊傳來響亮的狗叫。

「狗蜂?」方非渾身收緊,猛可想起,自從跌進藤網,蜂群似乎就消失了,現在想必歇足了氣,來與怪藤兩面夾擊。

方非腦子一熱,忽地失去理智,也不管什麼木生火,揚起符筆,對準狗叫來源,大喝一聲:「烈焰……」

「火焰摧神符」還沒寫完,忽地有人哀叫:「別,汪汪汪,是我呀……」

方非一聽人聲,停止行法,再聽後面,驚喜叫道:「簡真!」

「對,汪汪汪!」大個兒一邊發出犬吠,一邊手腳並用地爬過來,奇怪的是,他經過的地方,怪藤紛紛退縮,讓出一條路來。

簡真爬到方非身前,對準怪藤汪汪怒叫,方非身上的藤蔓潮水似的退去。他得了自由,掙脫出來,剛要起身,簡真又叫:「汪,別起身,汪汪汪!」

方非一愣,大個兒一揮筆,寫出一道「長明符」,符字寫在藤網上面,銀光如水,照亮數米遠近。少年環顧四周,身下密密層層都是藤蔓,縱橫交織成網,每一根都在起伏蠕動,好似長蛇怪蟲,叫人心驚膽顫。

再一抬頭,上方不到半米,黑壓壓的全是蜂群。不知什麼緣故,到了這個高度,狗蜂不再下落,知識嗡然來去,好似一片垂天下落的雲起。一股冷風貼著藤網吹來,方非滿身熱汗風乾,不由打了個哆嗦:「簡真,這是什麼藤啊?」

「汪,煩惱藤!」簡真邊說邊叫,「汪,這藤妖纏上敵人,汪,就像煩惱一樣,揮之不去,斬之不斷,汪汪汪!」

方非心中好奇:「你一學狗叫,它怎麼就鬆了?」

「汪,狗蜂是煩惱藤的剋星,汪,它們吸食煩惱藤的汁液,汪,煩惱藤一聽到狗蜂叫聲,馬上嚇得半死!汪汪汪」簡真說話時,煩惱藤很不安分,不時從下竄起,來纏兩人,大個人連聲吠叫,將藤妖一一斥退。

「狗蜂怎麼不下來?」方非又問。

「狗蜂怕冷風!汪,這兒的風很冷!汪汪汪!」

方非恍然大悟,難怪自己使用「風甲符」,居然受創較輕,簡真唿雷擎電,反而吃了大虧,他鬆了口氣問:「簡真,你剛才怎麼不引風呢?」

「我忘了!」簡真面露懊惱,狠狠怒叫,「汪汪汪!」趕走了一大叢妖藤。

說話間,方非被蜂蜇的地方又癢疼起來,那癢那疼,深入骨髓,他伸手撓了兩下,似乎更加難受。簡真又叫:「汪,喝煩惱藤的蜜汁,汪,可以解蜂毒!」

方非一呆,看見旁邊一截斷藤,他一把抓過,握在手裡,也不顧怪藤掙扎,湊近斷口吮吸汁液。汁液香甜可口,不多一會兒,身上的癢疼也神奇消失—煩惱藤與狗蜂自古糾纏,被蜇得太多,自然生出了解毒的成分。

「簡真!」方非丟開斷藤,「你怎麼知道狗蜂和煩惱藤?」

「汪,老帝江說過!」大個人白了方非一眼,「汪,你沒去上課!」

「這冷風從哪兒來的?」方非凝目望去,前方漆黑一團,根本一無所見。

「不知道,汪!」簡真氣哼哼地說,「方非,怎麼我一個人叫,汪,你也得叫!」

方非無奈苦笑,游目四顧,忽見遠處青光閃動,他爬上前去,學著簡真發出犬吠,怪藤刷刷退開,赫然露出尺木。方非手握青木,心中莫名喜悅,一時忘了狗叫,幾乎又被煩惱藤困住。

「方非,汪,接下來怎麼辦?汪汪!」大個兒哀叫,「我可不想飛了,汪,上面全是狗蜂!汪汪汪!」

方非聽了這話,靈機一動,衝口而出:「我知道了,汪,這就是最慢!」

「最慢?汪?什麼意思?」簡真一臉迷惑。

「飛快,汪,還是走快?」方非問。

「飛快!汪!」

「走快還是爬快?汪!」

「走快,汪!」簡真瞪著方非,「你有話就說,汪,別繞彎子!」

「有比爬更慢的嗎?」方非微微一笑,「汪汪汪!」

「沒有了,汪!」大個人一拍後腦,「你是說,汪,我們要爬著去!」

「對!」方非點頭說,「我們以最慢的方式前進,汪!」

「天啦……汪!」大個兒聲帶哭腔,「邊爬邊叫,真像一條狗哇,汪,天殺的,誰設計的考題,我非得咬死他,汪汪汪……」抱怨了一會兒,又問,「往哪兒爬呀?汪!」

「風源!」方非輕輕地說,「有風的地方,汪,就有出口……」

「汪!」簡真又驚又喜,勾住了方非的脖子,「方非哇,汪,你可真是個天才!汪汪汪……」他用一串狗叫代替了狂笑。

兩人邊叫邊爬,迎著風頭爬了一會兒,忽聽上風蜂鳴轉急,犬吠如雷,好似千百隻狼狗齊聲咆哮。兩人抬頭望去,上面火焰騰騰,電光飛舞,還有許多龍捲風柱,在蜂群中搖來盪去,聲勢十分驚人。

兩人正在惶恐,天上掉下來一個人,落在藤網上面,嗖地彈起老高。那人是個少女,想必太過痛苦,身在空中,握拳打攪:「遁!」青光閃過,憑空消失。

方非看得吃驚,聽著上方廝殺,心裡一陣抽搐:「笑笑跟呂品,汪,會不會也在上面?」

「汪!」大個兒怒氣沖沖,「別管他們,汪,他們都沒等我們,汪,沒義氣的傢伙,汪,我祝他們被狗蜂蜇死……」

方非想了想說:「你會紙劍傳書么?汪!」

「汪,會!」

「你發兩封傳書,汪,告訴呂品和笑笑!」

「怎麼寫?汪!」

「四個字,汪,落地爬行!」

簡真抽出符紙,寫完折成紙劍,口中念念有詞,一揚手,嗖嗖兩道金光,眨眼射入蜂群。

天上搏鬥更緊,不時掉下一個人來,無不哀嚎連連,手握成拳,口吐「遁」字,逃出生天。

方非凝目望去,認出不少熟人—百里秀雅、琴照、木太清、李衝天,魚羨雨,藍觴……

忽然一聲驚叫,落下一個男子,簡真一瞧大樂,來人竟是璧字組的萬歌行,這小子摔得頭暈眼花,身上蜂毒發作,不由舉起左手,還在猶豫,簡真大叫一聲:「萬歌行!」

萬歌行回頭看見兩人,雙目一亮,還沒來得及應聲,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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