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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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鵬住進單位分的房子不久後,便辭去公職。問他準備干點兒什麼,他說要下海經商,當警察的這些年讓他黑道白道認識不少人,趁著商潮還沒完全退,麻利兒行動,撈點兒螃蟹貝殼應該不成問題,最不濟也能撿點兒海蜇皮,拌個老醋蟄頭也算海鮮了。但房子王大鵬還繼續住著,他是在確信房子的所有權仍歸自己後才義無返顧辭職的。

前面說過,王大鵬是我們班最早長毛的男生,其實不是他激素比我們分泌早,只因為他初一多上了兩年,比我們都大兩歲,等我們入學的時候,他還上初一,讓我們以為大家是一同入校的,都是同齡人。直到王大鵬和白玥結了婚,我才知道他的實際年齡。由此可以看出王大鵬極強的虛榮心,竟能如此隱瞞年齡,不過他要真這麼愛面子,初一也不應該上三年。

王大鵬下海後可謂如魚得水,做的第一筆買賣就小賺了一筆,於是心高氣傲起來,感受最深的就是白玥。王大鵬開始在外面花天酒地,每天披星戴月,對白玥的小店不管不問,白玥進貨的時候他也不去看攤兒,白玥只好抱怨著收攤鎖門,王大鵬說即使你關了門才少掙幾個錢,別耽誤了我掙大錢。聽得白玥這個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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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鵬做的第一筆生意是不知從哪兒圈了一輛2.4的奧迪A8,他把2和4顛倒了位置,愣跟人家說是4.2的,不知道那人怎麼就這麼傻,居然相信了,還是先交錢後交貨,這樁買賣下來,王大鵬凈掙人民幣10萬。

這事兒我們誰聽著都邪乎,可王大鵬確實有錢了。

王大鵬說,本來能賺更多錢的,他完全可以收到錢後一走了之,不給那人發貨,但看著傻哥們兒天天請他桑拿KTV,便於心不忍,不僅發了貨,還特意洗了車加滿油後才發給他。王大鵬還夠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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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白玥和王大鵬成了夫妻,但各自掙到的錢卻沒有匯入同一條河流。以前白玥掙得多,所以她訂了一條規矩:錢花自己的。現在王大鵬掙得多出白玥幾倍,她後悔不已。忙的時候,白玥會找來老歪看攤兒,他也沒什麼不樂意,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最讓白玥生氣的倒不是王大鵬不再看攤兒,男人掙了大錢,幫不幫媳婦看攤兒又算得了什麼呢,有哪個女人希望老公守在家裡而不出去掙錢呢,白玥氣的是王大鵬不再檢點。男人有錢就變壞,至理名言。

為了讓王大鵬改邪歸正,白玥苦口婆心,卻收效甚微,王大鵬也是在感覺自己太過分的時候,才偶然想起家庭,偶爾做一次家務,但這樣做是為了更甚地放浪形骸時,能讓自己心安理得。白玥見王大鵬這般執迷不悟,決定給他點兒顏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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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毒莫過婦人心。白玥不惜重金,拿出自己部分積蓄雇了兩個職業打手,要好好教訓教訓王大鵬,還早早地關了服裝店,帶著他們在王大鵬經常出沒的KTV蹲點。

夜色漸濃,霓虹閃爍,三五成群地人們熙熙攘攘地進了KTV,白玥瞪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等待王大鵬出現。

終於,一輛「索那塔」計程車停在門前,王大鵬和兩個客戶下了車,談笑風生地進了KTV。白玥說,就是他。於是,兩名打手尾隨其後進了大堂,在等電梯的時候不由分說地對王大鵬拳腳相加。

王大鵬畢竟是王大鵬,怎能忍受如此凌辱,他奮起反抗,雙方你一拳我兩腳,廝打起來。兩個打手左右夾擊,人數佔了上風,王大鵬腹背受敵,吃虧不少,卻不忘招呼同伴:還愣著幹嘛,動他媽手呀!打手同時放出話來:沒他媽你倆啥事兒,別多管閑事兒!那兩個客戶早已呆若木雞,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兩個打手配合默契,相濡以沫,一個攻上半身,一個奔下三路,轉瞬間王大鵬就被放倒在地,然後一個打手從後面架起王大鵬,另一個打手戴上棉手套,沖著王大鵬的面門就是一拳。說時遲,那時快,白玥突然出現,高呼一聲:住手!於是,那記拳頭在距離王大鵬門牙僅兩厘米的地方嘎然而止。

一日夫妻百日恩,白玥實在看不過去了,心如刀絞,便及時阻止了悲劇的發生。打手疑惑地問:不是說要打得他滿地找牙嗎。白玥說,不用了不用了。打手說,那你也要按門牙被打掉的程度付錢。白玥說,行,該多少錢我給,然後掏出錢,打發了他們走人。就這樣,王大鵬保住了兩顆整齊、潔白的門牙。

白玥走到王大鵬身邊,關愛有加地問,老公,沒事兒吧你。王大鵬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瘋狂地吼道:滾蛋,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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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鵬執意要和白玥離婚,白玥說,你可想好了。王大鵬不以為然,說,當初和你結婚就是盲目的,現在盲目離婚又能怎樣。於是,兩人像過家家的小孩一樣,說不玩就不玩了,去街道蓋完章,出門後就分道揚鑣。

白玥從王大鵬家搬出,又住回服裝店。臨走時,王大鵬還想幽默一把,說,歡迎你常回來睡覺。白玥白了他一眼,說,一點兒都不逗,然後背起東西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大鵬繼續聲色犬馬的生活,白玥則起早貪黑,精心料理服裝店。多虧老歪的鼎立相助,白玥的生意開始蒸蒸日上。

老歪說,你一個女人在外面也不容易,有啥我能幫上的事兒你就說話。白玥還真就沒客氣,一忙不開了就給老歪打電話,從這以後,老歪每接到白玥的電話,第一句都是:我這就過去。有時候乾脆掛斷,接都不接,不用問,又是白玥有事兒了,便一路小跑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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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歪對待服裝店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關懷備至,他比白玥還熱衷於打掃店內衛生,恐怕自己的孩子臉臟沒法見人,而賣衣服的時候,更對價格堅持不懈,無論買者如何侃價,他就是咬住價錢牢牢不放,真跟賣自己孩子似的,少一分都不行,據理力爭。

當看到一些人無意購買,卻又拿著衣服在鏡子前比劃來比划去的時候,老歪就會上前說:要嗎,不要就別摸,摸髒了賣給誰。這時顧客會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嘛,試試怎麼了。老歪就說,這是做買賣,親兄弟還明算帳呢,更何況你我無親無故。這樣一來,服裝店閑逛的人少了,成交率高了,每天的營業額並未因此而減少,老歪為了充分利用時間,拿了本英語書,邊看邊做生意,每天也能背下單詞若干,完成閱讀理解幾篇。

這些白玥都看在眼裡,感激在心裡。一個周末,白玥又給老歪打了電話,老歪為了節省話費沒有接,掛掉的同時已經向服裝店的方向走去。白玥發了一個簡訊:快點兒,急事兒!老歪以為出了什麼事兒,就風風火火地趕到服裝店,進了門就問:怎麼了怎麼了?

白玥說,今天我要出去,打算關店一天。老歪說,走你的吧,我來了,就別關了。白玥說,你也跟我走。老歪說,幹嘛去。白玥說,去遊樂場。老歪說,我就算了,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白玥說,你也去。老歪說,我還是看攤兒吧。白玥說,算陪我玩。老歪想了想,說,你要這麼說,那好吧。

白玥先打了一輛車,坐在車裡看著老歪放下捲簾門,然後招呼他,上車吧。老歪看白玥坐在後排,就打開了前門。這時白玥說,你也坐後邊來吧。老歪又關上前門,坐到了後排。

白玥說,去北京遊樂場吧,來北京好幾年了,我還沒去過。

老歪說,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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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歪說,我以前去遊樂場隨便玩,從不買票,南門那兒有面破牆,不高,一蹦就過去。

白玥說,我行嗎。

老歪說,沒問題,不行你踩著我,一躥就上去。

白玥說,行,師傅,您聽見了吧,南門。

計程車停在遊樂場的南門,老歪領著白玥轉了一圈,發現那面能逃票的牆已不復存在,被拆了重新蓋了高牆,跟監獄似的,上面還攔了鐵絲網。老歪說,沒招了,只能買票了,說著就往售票口走。

白玥說你回來,在這等著,然後自己去了售票處。

白玥和老歪玩的第一個遊戲是過山車。白玥說每次在電視上看人玩這個遊戲都害怕,身臨其境去體驗更不敢了。老歪說,沒什麼的,一閉眼睛就過去了。白玥說,真的?老歪說,真的。白玥說,那就試試吧。於是,兩人上了車。

坐在車上,白玥說,我緊張。老歪說,放鬆,深呼吸。白玥說,我連氣都喘不上來了。白玥說,你給我講個笑話吧。白玥說,快點想一個笑話出來。白玥說,不行,我要下車。可是這時候遊戲開始的鈴聲響起,列車已緩緩啟動。白玥說,啊,我害怕!見她都快哭出來了,老歪就說,要不你攥著我的手,你真掉下去我還能拉你一把。白玥聽話地緊緊拉住老歪的手。列車爬到了最高點。

「啊——啊——啊——啊……」

在眾人的尖叫聲中,白玥的喊聲尤為突出。

一分鐘後,遊戲結束了,而兩人的手還緊緊地攥在一起。

老歪問白玥還想玩嗎,白玥歡快地點點頭。

他們沒有下車,依然坐在原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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