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李園來了

從襄城出發,西南而行,大約一百里就是葉城;由葉城西南而行就是陽城,兩地距離近百里;再由陽城西南而行就是南陽治府宛,中間相距一百餘里。

陽城位於伏牛山東麓,所以從襄城開始地勢逐漸增高,山林河川隨處可見,尤其是葉城到陽城這一段,地勢更是陡然拔高,山勢險峻,由此形成了一道天然隘口,名曰方城。

當年楚國佔有南陽之地,建宛城,築長城。南陽之地的楚長城從東面的桐柏山開始,經北面的伏牛山到西南面的武當山止,呈馬蹄狀,其中有多道關隘,最為險要的就是陽城的方城隘口和魯陽的魯關隘口。楚國的長城就是以「方城」命名。

秦國武安君攻佔南陽後,把西、北兩段長城全部拆除,獨留東段長城以阻御韓魏楚三國。方城關隘就位於這段長城的中間。

武烈侯公子寶鼎現在就站在方城隘口的城牆上,遙望著鬱鬱蔥蔥的蒼莽大山。

關隘之內,公子騰、桓齮正陪著少上造司馬鋅、少上造蒙武、少上造王賁沿著長長的青石甬道走上城牆。

寶鼎本想親自到關外迎接,但被公子騰阻止了。

大秦封君很少,這些年宗室封君除了長安君成蛟,也就一個武烈侯寶鼎了。長安君已經成為歷史,武烈侯正在崛起,幾股龐大勢力都把攫取更大權力和財富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其中宗室貴族對他的期望最大。

大秦越來越穩固而完善的「法治」以無可匹敵之勢不斷吞噬著宗室貴族的利益,他們基本上失去了還手之力,只能負隅頑抗拚死掙扎了。這時候公子寶鼎出現了,他特殊的身份贏得了幾股勢力大小不等的支持,這種支持把他推上了一等封君的高位,而公子寶鼎不負眾望,利用咸陽複雜的局勢把幾股勢力拉到了一起結成了一個共同利益集團。寶鼎的野心很大,而幾股勢力對權力和財富的追求也是不可遏止,宗室貴族更想藉助這個契機奪回本該屬於他們的利益。

宗室大臣有多少年沒有出任大軍統率了?從嚴君樗(chu)里疾死後,就再也沒有宗室大臣出任相國、丞相或者上將軍了。過去涇陽君和高陵君雖然與穰侯、華陽君並稱咸陽四貴,但這兩位始終沒有位極人臣,至於長安君成蛟率軍伐趙,那純粹就是一個陰謀。

現在公子騰出任中原諸軍統率,咸陽政局出現了一個嶄新的變化,而這種變化讓長期遭受壓制的宗室貴族們興奮起來,他們敏銳地察覺到隨著武烈侯公子寶鼎的強勢崛起,隨著公子寶鼎通過暗中操控把公子騰拉到中原戰場,宗室貴族的「寒冬」似乎正在過去,而「春天」正在大步走來。

公子騰在離開咸陽之前,駟車庶長公子豹曾召集咸陽和櫟陽兩地的宗室貴族們秘密商議「崛起」大計,這個大計是以公子寶鼎和公子騰在中原戰場上的勝利為基礎,沒有這個基礎,宗室貴族們根本沒有條件向咸陽宮發動反擊。

公子騰帶著宗室「使命」而來,他不但要在中原戰場上全力輔佐公子寶鼎,更要藉機把公子寶鼎打造成宗室貴族的第一人。公子騰是中原諸軍統率,如果公子騰對公子寶鼎言聽計從俯首聽命,那公子寶鼎事實上就是總揆中原軍政,這個權力之大足以讓公子寶鼎在崛起的道路上走得更快。

公子騰決心把武烈侯放在統率的位置上,但武烈侯沒有這個「覺悟」,他親自跑到洛陽「協調」南北兩線軍隊,甚至主動請纓要去第一線廝殺,公子騰「忍無可忍」了,某些時候不得不出言提醒和勸諫。還好武烈侯從善如流,馬上擺正了自己的位置,打算一步步總揆中原軍政。

武烈侯的官職是護軍中尉,就算秦王政賜予鎮秦王劍,賦予更大的許可權,但他始終是護軍中尉。秦王政擺明了就是不允許他總揆軍政,決意要遏制其權勢的發展。如果武烈侯屈服了,小心謹慎不敢有所逾越,那秦王政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武烈侯的確謹小慎微,不敢在滅趙之前觸犯秦王政的底線,他有時間,也有耐心,但他背後的那些勢力沒有這個耐心,他們急切需要公子寶鼎強大起來,然後帶著他們「衝鋒陷陣」。

公子騰最近對武烈侯的一系列「勸諫」就是因此而生。今天南北兩線的諸軍統率齊聚方城軍議,公子騰就要刻意製造出一個以武烈侯為中原最高統率的局面,這有利於即將開始的中原決戰,也有利於武烈侯更快地總揆中原軍政。

寶鼎理解公子騰的做法,他也一直在努力,但有些東西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時間,需要積澱,需要從身心到思想的全面融合,需要把小人物的靈魂徹底融煉,需要他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貴族。

寶鼎感覺壓力越來越大,身心俱疲,即使眼前風景如畫,他的心情也沒有得到絲毫放鬆。

「武烈侯,將軍們到了。」黑鷹率東方無畏走到寶鼎的身邊,低聲說道。三百黑鷹銳士組成了武烈侯的衛隊,東方無畏就是這支衛隊的統領。東方無畏來自郿城孟西白,其祖上是白氏五大家將之一,曾追隨武安君征戰天下,算是武烈侯的絕對親信。

寶鼎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心中的煩躁不安統統驅趕,然後轉身迎了上去。

幾位將軍躬身致禮。武烈侯是宗室中的一等封君,其地位超然,傲慢一點矜持一點理所當然,相反,紆尊降貴、折節下交,違背森嚴的等級制度,違背正常禮制,很多時候反而讓下位者輕視。寶鼎在這方面一直做得不好,咸陽稱他為野蠻公子,不僅僅說他行事手段殘暴,也是指責他肆無忌憚地違背禮法。

寶鼎微微躬身還禮,淡淡地寒暄了幾句。雖然司馬鋅是母系長輩,寶鼎一向執子侄禮相待,但今天這個場合他也沒有表現出足夠的熱情。

司馬鋅、蒙武和王賁感覺到了武烈侯與往日的不同,最明顯的就是封君的威嚴擺出來了,這不但沒有引起三人的反感,反而對武烈侯更為看重了。武烈侯在不停地進步,越來越像個權勢驚人的一等封君,這是好事。

寶鼎和幾位將軍一邊在城牆上緩步而行,一邊隨意閑聊。過了一會兒,魏起、章邯和曝布飛馬而至,匆匆上城拜見。

「昆陽戰事如何?」公子騰問道。

「楚軍攻擊猛烈,但尚可支撐。」魏起馬上把前線戰況詳細說了一下。

葉城、舞陽、昆陽三城彼此間隔不過二三十里,就像箭簇一般分布於澧(li)水兩岸,其中昆陽就是箭簇前點,有昆水輔助防禦,而葉城和舞陽則依託澧水而立,防禦地形更為有利。合縱軍現在列營於昆水東岸,正在全力攻打昆陽城。

魏起說完之後,寶鼎馬上問道,「郟城如何?」

「我們放棄郟城後,有一支三千人的魏軍進駐該城。」曝布急忙說道,「遵照命令,騎軍退到汝水河東岸,沿魯山東麓向襄城、昆陽一帶進行騷擾攻擊。現在項梁的楚軍就屯駐於襄城,紮營於汝水河兩岸,策應合縱軍在昆陽方向的攻擊。」

寶鼎轉目望向幾位將軍,笑著說道,「接下來的仗怎麼打,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司馬鋅、蒙武、王賁剛剛率軍抵達南陽,當然不會貿然獻策,所以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公子騰和桓齮。

「我們有兩個殲敵之策。」公子騰當即說道,「一個是放棄方城隘口,誘敵深入,把敵軍圍殲於陽城和宛城之間;一個是重兵戍守方城,把敵軍阻擋於隘口,然後出奇兵殺到葉城,將敵人包圍在方城和葉城之間,全力圍殺。」

「第一個殲敵之策必須誘敵成功,假如合縱軍打下葉城就停下腳步,那此計就無法實施。」

「第二個殲敵之策取決敵軍前後兩軍的間隔距離,假如敵軍緊緊連在一起,二十多萬大軍同時殺進南陽,那即便我們奪下葉城切斷了他們的後路,也無法吃掉他們。」

「如果兩策皆未成功,我們極有可能在方城隘口與敵軍長久廝殺。」公子騰眉頭深皺,「我們錢糧嚴重不足,齊國隨時可能會參加合縱,長久廝殺對我們極其不利,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公子騰的目光從司馬鋅、蒙武和王賁臉上一一掃過,「我們需要拿出一個決策,以便儘快把軍隊部署到位。時間不多了,合縱軍兵力眾多,士氣如虹,我們在昆陽、葉城和舞陽一帶打得越久,損失就越大,同時合縱軍會擔心我們的援軍,時間拖久了合縱軍就未必攻打宛城了。」

司馬鋅手撫長髯,沉吟良久後說道,「這兩個殲敵之策都很被動。目前韓魏實力弱,合縱軍以楚軍為主力,而楚軍的攻擊慾望肯定不高。以我看,楚軍的目標也就是解韓國之圍。如今北線滎陽、成皋一線已經停止攻擊,南線我軍也已經退到昆陽一線,韓國的危機基本解除,這種情況下,指望楚軍乘勢殺進南陽不現實。」

「我也有同樣的看法。」蒙武說道,「上次合縱軍西進攻擊,楚軍也是主力,當魏國之圍解除之後,楚軍擔心繼續攻擊損失過大,於是停滯不前,這才給了呂不韋偷襲的機會。」

王賁連連點頭,同意司馬鋅和蒙武的見解,「從整個戰局來看,項燕先到汾陘塞卻拖在後面,而後到潁川戰場的李園卻衝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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