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零塵訣

蔚藍色的大海一望無垠。冬日的海面晃動著一層淡淡的冷清。寒冷的氣溫里,飛鳥也都待在崖壁的石穴里,瑟瑟地擠在一起。海面上零星地漂動著幾塊碎冰。

銀塵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鬼山蓮泉早就已經醒了。

她站在懸崖的邊緣,風吹動著她的長袍往身後飛揚開來。銀塵站起身來,和她打了個招呼。蓮泉轉過頭來,「你休息得還好么?」

「還行。」銀塵點點頭,「你呢?」

鬼山蓮泉沒有回答,但其實不用回答,銀塵也知道,她一定休息得非常好。因為儘管隔著一定的距離,而且她此刻絲毫沒有釋放體內的魂力,銀塵也能清晰地感覺到,經過一晚上的休息,她體內兩種截然不同的靈魂迴路已經徹底地融合到了一起,她纖細而輕盈的體內,彷彿困著一個洶湧的大海,時刻都能咆哮而出,將天地吞噬。

「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吧。」鬼山蓮泉看著銀塵說。

「你昨天說,吉爾伽美什被困在西流爾的那個島嶼下面,可是那裡是深海,我們怎麼下去?」銀塵問。

「本來,我們可以通過雷恩十七神像的那個棋子,直接進入魂塚,可是,我和你都已經去過魂塚了,已經不能再進去了。我之前並沒有意識到為什麼單單只有這顆棋子是一次性的,而亞斯藍領域上的其他幾顆我知道的棋子,都是可以反覆使用的。從現在的情況看來,當初白銀祭司作出這個設定來,一定是為了減少別人靠近吉爾伽美什的機會。有可能在我們之前幾代的王爵和使徒,他們都能無數次進入魂壕。而且,祝福這樣的魂獸,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魂塚這樣的地方,更何況它位列上古四大魂獸之一,怎麼會乖乖地一直待在一個地方呢,現在知道了,那是因為西流爾作為封印,不但囚禁了吉爾伽美什,更是將祝福一起囚禁在了島嶼之下,而無法離開的祝福,自然而然就成為了囚禁吉爾伽美什的另一道枷鎖。」

「你能將你的回生鎖鏈射進海底,然後將我們飛快地拉潛下去么?」銀塵問。

「可以是可以,」鬼山蓮泉說,「但問題在於,以魂塚的深度,要在我們閉氣的時間之內到達那個深度,那麼我的回生鎖鏈拉扯我們下潛的速度必須非常快,超過一定深度之後,深海里快速變化的水壓頃刻間就能讓我們七竅流血而死。」

「但我的魂力遠遠無法控制那麼深的水,做出一個通道或者空洞之類的,你能么?」

鬼山蓮泉嘴唇抿了抿,沉默了一下,說:「我也不能。」

「那我們怎麼去?」銀塵看著鬼山蓮泉,目光里閃動著無法探知的光芒。

鬼山蓮泉轉過身,面朝懸崖下面的巨大海面輕輕地招了招手,腳下萬丈深淵處,傳來一聲巨大的悶雷聲響,銀塵疑惑地走過去,順著蓮泉的目光往下面海域望去,一望無際的黑色海面,此刻正緩慢地高高隆起,隨後,一陣巨大的爆炸聲響,海銀龐然大物般的軀體浮出了水面。

「它帶我們去。」

鬼山蓮泉說完,從她耳邊爵印位置呼嘯而出一股白色的光芒,羽翼瞬間四散旋轉,閹翅在空氣里顯影,一聲破空的鳴叫,撕裂了大海上清晨的寧靜。

「上來吧。」蓮泉一躍爬上音翅的後背,轉身沖銀塵招了招手。

銀塵翻身上去,剛剛坐穩,音翅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後,就躍出懸崖,筆直地朝下面的海面俯衝而下。

銀塵望著自己前面長發飛舞的鬼山蓮泉,這個如今亞斯藍領域上第一個雙身女爵,並且她現在已經擁有了兩頭魂獸,而且她的魂器回生鎖鏈作為魂獸的容器,至今依然空著,今後的日子,她還能收服一頭魂獸供自己驅使。那時,體內擁有四套靈魂迴路、三個魂獸的她,實力究竟會強到什麼地步,完全沒有人知道。

在快要撞到海面的瞬間,音翅用力扇動著翅膀,快如流星的下墜之勢立刻消失,巨大雪白的羽翼上下擺動,懸停在空中。鬼山蓮泉和銀塵,跳下它寬闊的羽毛後背,站在了島嶼一般大小的海銀的頭上。銀塵低頭打量著這頭巨大的深海凶獸,它的頭上起伏著一道道堅硬的刺棱,前方十步之外的地方,滾動著它巨大的眼珠。鬼山蓮泉沖銀塵招招手,「跟我來。」

視線里是一片混濁的黑暗。四周悶熱的空氣里是一股難以形容的腥味,彷彿無數魚蝦腐爛之後散發的氣味。銀塵坐在黑暗裡,表情一派淡然,彷彿沒有聞到。

隔著耳朵不遠的地方,能聽見巨大的洋流悶悶地傳來聲響,彷彿很遙遠的地方流動著的地下暗流。

銀塵在黑暗裡沉默著,他看不清楚對面的鬼山蓮泉在做什麼,但他也沒有擔心。其實答應鬼山蓮泉鑽進海銀的嘴裡潛進深海,這件事情換了誰,都會再三考慮,一來這件事情本身危險性就很大,二來海銀並不是自己的魂獸,出了任何狀況,第一個優先保護的都是它的主人。但是,銀塵卻對鬼山蓮泉有一種沒有來由的信任,所以他沒有絲毫猶豫,就一低頭鑽進了那個長滿森然白色獠牙的大嘴。此刻,他坐在海銀潮濕的口腔里,巨大的空間里有充足的氧氣,夠他們兩個到達深海處的魂塚。

也許鬼山蓮泉身上那種彷彿與生俱來的正氣,讓人感覺她是一個沒有陰暗面的人,又或者……為了拯救吉爾伽美什,什麼樣的危險都不在銀塵的考慮範圍內吧。

「需要我弄一點兒光線出來么?」銀塵對著黑暗裡蓮泉模糊的輪廓問道。

「好。」

一面懸浮在半空中的小小銅鏡,一邊發出「嗡——嗡——」的聲音,一邊從鏡面上釋放出柔和的光線來。鬼山蓮泉的臉在光線里浮現出來,也許是剛剛經歷失去哥哥的悲痛,抑或是這幾天連續發生的一系列重大變故,她本應是年輕女子如花般嬌嫩的面容上,此刻凝固著一種淡然的悲愴,看起來有些疲憊。

「這是一面護心鏡,能抵禦所有對心臟的致命攻擊,無論是來自元素魂術還是鈍重的物理硬傷,都能為你『抵一命』,但是也只有一次抵擋的作用,再次攻擊就無效了,所以,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名字,歷史上也沒有記載。有趣的是,在找到這面護心鏡的時候,我發現它一到晚上就會釋放柔和的光亮,所以我也經常用它來照明。」銀塵看著蓮泉臉上微微露出的好奇神色,柔聲向她解釋道。

「有一個問題想問你。」蓮泉看著銀塵說。

「你問。」

「之前在西流爾島嶼上的那場大戰,我看見過你拋出的魂器,遠遠超過兩種,我是因為和我哥哥有近似的血緣,所以出於這個原因,我能與他共用魂器……但你擁有的魂器,看來似乎數量極其龐大,這是你的……天賦?」幽然的光線里,蓮泉臉上的表情雖然平靜,但依然可以看出她內心裡的警惕。

「嗯。」過了半晌,銀塵輕輕地點了點頭。

「但是……麒零之前是和我一起在魂塚里取得的魂器,他拿到的是一把……嗯,怎麼說呢,我形容不好,但感覺起來不應該是亞斯藍的東西。一把花紋復古的巨劍。這個是我親眼見到的,但是在先前的西流爾島嶼大戰時,他使用的……似乎是傳說中的女神的裙擺?」

「對,那是我的魂器之一。麒零是我的使徒,他的天賦和我是一樣的,能夠同時使用的魂器,在數量上沒有上限。」

「據我所知,女神的裙擺不應該是屬於特蕾婭的魂器么?怎麼會到你手裡?那現在特蕾婭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紗裙,又是什麼?在島嶼深處的洞穴里,她身上這件裙子幾乎要了我的命。」鬼山蓮泉看著銀塵,目光定定地鎖牢在他臉上,問,「那你和特蕾婭又是什麼關係?」

麒零在驛站蘇醒過來,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心裡突然感覺到悲涼。

其實,跟隨銀塵也並沒有多久的時間,現在也只是回到和以前一樣,從小到大的自己,都是一個人,也沒有親人,但是此刻,卻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個地方,就像是被挖走了一塊,如同窗戶破了個洞,一直往裡面漏風,把整個心都吹冷了。

麒零鑽出被子,房間里爐火燃燒了一晚上,此刻只剩下星星點點的餘燼燃燒著,整個房間里熱烘烘的,木質結構的牆壁散發出厚重的木香。

冬日清晨的風從窗戶的縫隙里吹到他赤裸的胸膛上,冰涼的感覺彷彿泉水流過,在悶熱慵懶的屋子裡,這股涼意讓他覺得愜意,同時也漸漸清醒了過來。

少年的成長總是飛快而迅猛的。沒隔多長時問,麒零發現自己又長高了,胸膛和手臂的肌肉也越來越結實,不過這多半得歸功於那把又大又重的巨劍,沒事兒每天扛著,揮舞來揮舞去,自然身體越來越壯。其實應該讓銀

剛下到大堂,就看見天束幽花已經坐在一張桌子前面吃早餐了。面前一大堆精緻的白銀器皿,裡面盛放著很多精緻而花樣繁複的點心,一個白銀茶壺裡,散發著滾滾的小麥製作的茶的香味,茶香里隱隱可以聞到一股金線草蜜的氣味。

「你真有錢。」麒零在幽花邊上坐下來,歪著他那張俊美的、從小就討女孩子喜歡的臉,笑眯眯地說,「我能和你一起吃么?這麼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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