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風雪江湖冰迫浪。

莽莽秦嶺,幽幽太白山,千山萬轉,雪嶺碧浪,直行本該數百里,腳下卻有數千里,入冬以來,這裡便是雨一陣、雪一陣,山路好不難行!待終於走到漢江源,乘竹排逐波而下到武當山下時,又是近二十日了。這一日,瑞雪紛紛,天地間銀妝素裏,好一番素麗的景象!

張無忌的心情極好,手扶頭頂斗笠,望了一眼爛熟於胸的武當山,不禁嘴角上翹,眉目含笑。小昭、韋一笑等也跟著他高興,大傢伙兒趕忙上了岸,都顧不上理會碼頭小鎮上熱乎乎、香噴噴的各色吃食,緊著步兒地直往武當寶觀趕。

小昭心細,想到公子爺見到小公子爺少不了要燒香祭祖,便暗暗囑咐韋一笑折了個彎,去買了一大包香燭來,一路小跑五十多里,終於到了寶觀大門外長長的台階下。張無忌抬首望去,只見三個小道士正揮舞著大掃帚埋頭掃雪呢,其中一個最年長的,竟然是清風!這小字看來高升了,從一個內房伺候三師叔的小道童變成了大師兄,不時地對那兩名小道僅指指點點,兩個小傢伙也戶手貼耳得緊。

張無忌看得高興,差點脫口而呼,但想唬他一下,總算沒有出聲,伸手將斗笠前沿往下輕輕一拉,徹底遮住了臉面,大步登階而去。

三名小道士見來者四人懷中抱有香燭,還以為是去大殿燒香的香客呢,也沒有太過留意,客人走到近前,便施了個禮,靠邊小心地掃。這時張無忌突然身形一閃,攔腰抱住了清風,登時嚇了清風一跳,不及細想,右手握住左拳,左肘一個後錘,向後掏去。

這一肘正對著張無忌的腰眼,張無忌心中暗贊,稍一扭腰,這一錘便放了個空。清風一擊落空,心知遇到了勁敵,當下拋了手中掃帚,雙手一起反扣,扳住了張無忌雙手中靠外的一隻左手,左手更是抓緊了張無忌左手的小指和無名指,右足後插,勾住了張無忌的腳後跟,低喝一聲沉腰扭肩,便要將張無忌扭趴到地上。

好一個武當貼身擒拿手,倘若一般人被清風這樣扳住了左手小指無名指,還不得劇痛之下,該往哪摔就往哪摔?可張無忌就不同了,他故意餵了清風兩招,哪能叫他掰斷兩根手指還摔個捆豬啃泥?他還不用超強的內力占清風便宜,左手手指被抓,他的右手也立刻一翻腕,抓住了清風右手肘,中指快速的從他內肘麻骨滑過,輕輕一撥,清風便險些咧著大嘴叫了出來,那一擒之力稍加鬆懈,張無忌被他抓住的兩指便抽出去了。但清風也因此掙脫了張無忌的懷抱,猛—身雙手炮拳向張無忌當胸打去。

張無忌從沒和清風交過手,今日興起逗他一逗,沒想到他的反應靈敏得緊,功底子也頗紮實啊!張無忌一把抓住了清風的雙拳,一把將他摟進了懷內,然後伸手捂住了他的口。

這時清風當然認出這個人是誰了!差點脫口歡呼,還好張無忌捂得快,他只「嗚嗚嗚」地悶叫了幾下。

這個變故太過突然,那兩名小道士都先愣了一下,這時張無忌和清風已經三招交手完畢,興奮地抱在一起了。小道僅快要揚起的掃帚生生收下,低頭從張無忌的斗笠下看上去,便也歡呼起來。

「原來是無忌師叔回來了啊!太好了!可嚇了我們一跳呢……」

清風推開張無忌捂口的手,笑著對兩名小道童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快進去向我六師叔稟報!」

張無忌忙搖手止住了他們,拍了拍清風的肩膀,將他放了開來,笑道:「你小子還挺狠啊,剛見面就想扳斷你無忌師兄兩根手指!有你的,這個仇師兄可給你小子記下了!」

清風面紅過耳,撓著頭皮道:「如果我有本事扳斷師兄的手指就好了,那樣我就足以躋身當今武林第一流高手之列了!便是師兄你記仇我也開心呢!」

張無忌呵呵大笑,摟了他的肩低聲道:「你嫂子可好?」

清風面現紅光喜道:「好!好著呢!我都添了小……」

張無忌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後面的他實在沒有力氣再接著聽了,他怕自己歡喜得收拾不住腿一軟,從這高高的台階上滾下去了。那樣丟人可就丟大發了!只要她們娘兒倆好,就比甚麼都強啊!

張無忌強忍著笑道:「什麼都不要說了,也不要通報裡邊,我偷偷兒進去瞧!」

一聽此言那兩個小道士也都為之興奮雀躍,差點一窩蜂都跟進去瞧熱鬧,平白挨了清風一通罵,只好乖乖地繼續在大門外掃雪。

清風陪著四人走進山門,穿過大殿,直奔後宅,這時只聽嗡嗡嗡如龍吟般的劍氣縱橫聲從後園遙遙傳來,大家立刻放輕了腳步,閉住了嘴巴向里走。

韋一笑等人一聽聲音便知是劍術髙手在後園內練劍了,自己身為外人,過去看了可不太好,但此時此刻,主人並沒有半分遲疑或要求他們迴避的意思,自己停下腳步迴避,反而顯得小氣,於是便緊跟在張無忌身後,目不斜視,穿過迴廊進入後園了。原來竟是武當六俠殷梨亭在院中練劍,所煉的正是張無忌熟悉的太極劍法。只見他手中的長劍隨著身形婉轉起伏圓圓轉轉,直若柔到了極處!但這份柔,偏又隱含著致剛,便如綿里藏針,劍身嗡地一聲鳴響,所有靠近長劍的雪花頓時便全然粉碎了。

太極劍法習練純熟後,本可隨著使劍人的性子,千變萬化,不拘一格,殷梨亭的太極劍法便突出了極柔、極韌、極彈等特點,柔時時刻便象正在蓄積力量,在關鍵地時刻便能逐一點,迅速發出,無怪乎昔昔通通一把長劍在他手中使來,便能發出如此嗡嗡不絕的龍吟之聲。看得韋一笑輝月使心下嘆服之極。尤其韋一笑,心中直道人之一生得遇名師當真是何等重要啊,兩年前自己也佩服這個殷六俠的武功的,但那時他比自己可應該遜了一籌,而現在呢?和他交起手來,勝負可難說得緊了。誰叫他有個張三丰那樣的名師呢?自己卻只能獨自瞎琢磨。

張無忌得傳太極劍後所用甚少,便沒有太多的領悟和體會,這時看到殷六叔如此使來,頓感心癢難搔,差點便拔了清風的佩劍跳上場去與六叔同舞,切身體會六叔劍術中的意境。

這些人里除了小昭以外,都被殷梨亭的劍術給吸引得魂不守舍了。小昭入院的第一步,便看見了一個女子坐在對面的廊柱下,雙手攙著一個小兒的雙腋,教那雙腿發軟卻偏要下地的小兒學走路。小昭心頭咚地一跳,但旋即認出,這女子不是趙敏,而是不悔小姐,攙扶的小兒也有一歲多了,自然不會是無忌大哥哥的孩兒。

楊不悔也很快發現前院來了一群人,回頭一看,頓時笑容滿面。她沒忍心打斷丈夫的用功,抱了孩子便順著迴廊繞了過來,面對張無忌,她臉上微微一紅,頗為宭迫現在的稱呼,現在再叫他無忌哥哥肯定不合適了,但叫他別的,又很彆扭。倒是張無忌回過神來立刻抱拳脫口而出:「六嬸兒!」

楊不悔到底已經成熟,不是幾年前的大姑娘了,面孔一熱之後很快便恢複了正常,她笑著點了點頭,便拉著懷中孩兒的小手指著張無忌教道:「雪兒,快叫大哥哥!」小傢伙頗懼生,嚶嗚一聲便轉過了臉去,不敢看大家,更是不敢叫。逗得大伙兒一陣鬨笑。

小昭口稱小姐便要瑩瑩下拜,慌得楊不悔連忙拉住了她,同大伙兒都見過了禮,殷梨亭才收了劍勢,隨手將長劍拋向兵器架,人便飛躍過來。

這個殷梨亭,人也老大不小了,又俠名甚隆,竟還是這般孩子氣,飛躍過來便一把摟住了張無忌哈哈大笑,歡喜親熱之極。韋一笑等倒是一直看著他那把劍脫手之後飛上天,然後弧形落下,刷地一聲便了掛在兵刃架上的劍鞘之中,不禁喝彩。

自家人沒什麼太多客套的,親熱高興完後,殷梨亭便當先帶路,引著張無忌繼續往後走,去見趙敏娘兒倆。

殷梨亭還是很健談,當張無忌提出應當先行拜見太師傅,大師伯等人時,殷梨亭道,恩師帶著真陽回山不久,真陽便獨自下山了,然後恩師說甚麼也待不住,執意要下江南,而時下江南多股勢力糾纏不清,亂得緊,我們師兄弟實在不放心,但又拗不過恩師,於是掌門二師兄和四師兄便硬跟著去了;前不久,大師兄和三師兄參悟了一套功法,於是兩人又一起閉關修鍊去了,所以現下武當山,算張無忌長輩的,只剩殷梨亭一人了。

聽說宋遠橋和俞岱岩也參悟了一套武功,正在閉關修鍊,韋一笑不禁暗嘆武當派當真人才濟濟,難怪在武林中能夠後來者居上啊!現在連這個武當諸俠中最小最弱的都這般了得,那宋元橋和俞蓮舟等人豈不更加深不可鍘了?

瑞雪紛紛,初冬的空氣冰涼清洌,吸引得不愁溫飽的人們都不願呆在房內,紛紛出來賞雪玩耍。趙敏也頗想出去,但昨日半夜起,懷中的小傢伙便哭鬧個不休,好像是有些發熱,還有些腹瀉,愁得她也一直沒睡,喚那兩個婢女給火盆加炭,又熬了草藥來給小傢伙喂。這一來可好,小傢伙哭鬧得更凶了,一直折騰到半上午,小傢伙才哼哼唧唧地吃完奶後,沉沉睡去。

趙敏又困又乏,膨脹得難受,好歹喝了些稀粥,婢女收了小傢伙弄髒了的尿布下去清洗去了,才鑽進被窩兒里補充睡眠。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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