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邪徒本面原無常

趙敏沉吟半晌道:「能否一直點了爹爹的昏睡穴,令他大睡幾日,待他傷勢康復一些後再令他醒來,那樣不就不必怕他情緒衝動了么?」

張無忌搖頭道:「點昏睡穴只是一時應急的辦法,到底不能時間長了,因為點此穴阻礙了心脈的血液流暢,時間長了只怕對心腦大損,甚至致命。不可多用!」

趙敏「啊」的輕呼道:「那便如何是好?」

張無忌道:「若施以適量的蒙汗藥,或可支撐幾天,只是這其間岳父的飲食便溺將很是麻煩而已。」

趙敏點頭道:「只要能救得爹爹的性命,其餘的事情都交與我去辦好了,多苦多累我都不怕!」

張無忌摟緊了趙敏的肩頭,想起周芷若的事心頭又是歉疚又是矛盾,有許多話想要對她訴說,但自知此時此境不容他述說這些,便在她的額角輕輕印了一吻道:「現下我們需找個清靜之所,避開塵世間的煩擾,岳父才可安心養傷病!」

趙敏聽到此言猶疑道:「這……那淮安之行便如何?」

張無忌道:「可否不去了?反正皇帝又沒有派人押解岳父。」

趙敏嘆了一口道:「無忌哥哥你是不懂朝廷的事的。你知道為何這次爹爹南征沒有我兄長王保保同行嗎?你知道我母親明明知道爹爹遇刺受傷卻不能親自探望,又不能使喚兄長探望,卻煞費周折地託人找了我來么?這都是朝廷防止爹爹生異心所致啊!淮安位於高郵以北區區幾百里之外,走得再慢三四天也准到,朝廷慣例流放人員到達流放地點後要赴當地縣衙報道畫押,聽由當地縣令調遣安排,朝中奸佞早就防著爹爹在路上故意拖延時間了,定然早已通知了淮安縣,若爹爹數日內到不了淮安,只怕我特穆爾一家立刻要遭殃。」

張無忌長嘆了一聲道:「古人云伴君如伴虎,果然一點都不錯啊!」

趙敏道:「現下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們唯一要做的便只是如何保住爹爹的性命安全到達淮安便是了。」

張無忌點了點頭。這時只見高郵方向火光更大了,一陣陣喊殺聲隱隱傳來。張無忌忽然想起周顛來,心道他該不會發現這陣火光而誤以為自己身陷百萬軍中吧?想到此處他的心裡不由得打了個突,因為按照周顛的性子,他定會下山到那亂軍之中去找尋自己的,那樣周顛豈不是很危險?張無忌輕微用力抱了抱趙敏,放開她道:「這次周顛兄陪我一起來的,我得去找他一下。」

趙敏微鄂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過來,點頭道:「快去吧!」

張無忌轉身欲去,卻被趙敏攔腰抱住在臉上吻了一個,只聽她道:「若不得已進入亂軍之中,一定要小心在意!要知道我在此處等著你!」說完她便放開張無忌閃身奔入了屋內。張無忌心下好生感激,放開步子,飛速而去了。

周顛棲身的那座小山位於高郵湖邊,據此並不甚遠,不多時張無忌便奔到了,上山一看,他果然不在山上,心下暗暗叫苦,又飛奔下山,向軍營而去。

下山不久便見到前方喊聲震天動地,如潮水洶湧般地衝來了無數人馬。張無忌目力極佳,此時雖是昏黑之夜,卻也隱隱約約看見領頭的將領便是那大將軍莫合朱旺。張無忌無心和他們碰頭,急躍幾步,飛身上了一株參天大樹,不多時大軍便如蟻群般奔至樹下,蜂擁向西,無窮無盡,不知何時方休。張無忌站於樹頂遠遠望去,只見元兵遍野皆是,許多竟如無頭蒼蠅般的的四散逃竄,丟盔棄甲,全不成軍。張無忌眼見元兵一時片刻走不完,沒耐心等待,便毅然躍下樹去,在人流中疾速穿梭,向高郵方向而去。

張無忌雖突然從天而降,又反其道而行,但眾元兵忙於奔命,誰也沒有去理會他。張無忌盡揀荒地、水邊奔行,減少了和迎面而來的人馬的對撞機會,不一會兒便到了城下二里之處。這裡幾乎已是一片空營,唯見數處人馬交戰正酣,奔近前去,只見交戰雙方是太不花率領的部眾和汝陽王帳下的將士。顯然汝陽王帳下的將士們都不願戀戰,只想奪路而逃,無奈被太不花的親兵攔住了砍殺,不得已而戰。張無忌轉了大半個營盤,卻沒有發現周顛的影子,心下暗暗著急,這時突有一隊弓箭手發現了他,見他穿的是汝陽王軍隊的服色,立刻抬箭射了過來。張無忌腳下毫不停留,幾個起落便上了一座瞭望塔,那些箭矢紛紛落空。那名帶隊的百夫長見到張無忌這般身手當即大叫了起來:「這是一名姦細!兒郎們上啊!射住者有賞!」

弓箭手們精神大振,一起呼喝著追到瞭望塔下,抬弓嗖嗖而射。

上得瞭望塔張無忌的視野立刻大開,只見元兵四散喊殺之際,高郵城頭突然「通通通」三聲炮響,城門大開之處,殺出了數隊義軍來。張無忌叫了一聲好,突感無數箭矢射到,風聲凄厲,他雙足一蹬,立刻飛身而起,衝破瞭望塔頂的遮雨草棚,避過了如蝗飛箭。但蒙古精兵騎射之術天下無雙,一箭落空第二箭跟著就射來,這時張無忌剛好下落至空中,想躲避是萬萬不能了,只見他在空中身體下彎,頭部朝下俯衝,雙掌飛舞,來箭紛紛斜飛,射入昏黑的天幕,無一而中。百忙之中張無忌還抓住了一把飛箭,甩手擲出,自那前排的數名箭手當胸穿過。百夫長大驚之下待要呼喝,一支箭矢電閃而至,頂門頓時開花,那箭矢穿過他的頭顱又刺入了他的坐騎臀部,深入數寸方才停止。那馬悲嘶中人立而起,將百夫長的屍體拋下地,後腿打閃中瘋竄而去。眾元兵大驚失色中再看去,只見那姦細落到瞭望塔的邊緣腳一蹬,便消失在夜色中了。

太不花的軍隊原本為了追堵四處逃竄的查罕軍隊便已經十分分散,這時敵軍猛地殺出頓時便腹背受敵,首尾難以相顧,張士誠的軍隊勢如破竹般的直殺了進來,無可阻擋。張無忌這時也衝到了近前,只見張士誠的隊伍里有一員三十餘歲的猛將手提長槍,相貌奇偉,眉宇軒昂,猶如常山趙子龍復生一般,跨下高大白馬,殺入敵陣當著無不披靡,心下暗贊。

張無忌身穿元兵服色混在亂軍中頗難獨善其身,他看到不少察罕部下的軍士紛紛倒戈,許多人喊道:「昏君無道,大元氣數已盡,我們便投降張王了!」於是紛紛脫掉頭上的帽子,向太不花的軍隊殺去。張無忌立刻效仿,脫去帽子,撿了一根長槍跟在降兵後面假意衝殺,游目四顧,找尋周顛的下落。

那員大將衝上了一處小山丘,朗聲疾呼道:「兀那元兵元將聽真了!我乃誠王之弟威德大將軍張士德是也!不想死的速速投降!誠王寬厚待人天下皆知!必會重用你們!否則殺死勿怪!」

這張士德的內力甚強,亂軍喊殺之中喊將出來竟也能將聲音遠遠的送了出去,張無忌離他幾有百丈,兀自聽得清清楚楚,心下又喝了一聲彩。這時北首又殺來了一支義軍,領軍的卻是一名二十餘歲的俊美青年。此人雖為領軍將領,卻不穿盔甲,只是一身雪白長衫,頭戴文士方巾,手提長劍,神態瀟洒,精神爽朗。張無忌看到他倒還罷了,只見他身邊尚有三名美貌女子,與他顧盼之間甚是親熱,那五毒教的教主何綠嫣赫然也在其中,令張無忌大吃了一驚。暗想此人到底是何人?

不多時那俊美公子便衝到了張士德身邊,展顏一笑大聲道:「三哥!快快殺入敵叢啊!我兄弟二人比比,看誰殺敵最多!」

張士德眉頭微皺,道:「敵軍大亂,多有歸降,士信你不可一味妄殺!」話音落處,那俊美青年已去得遠了。

張士誠有三個弟弟,大弟張士義早亡,二弟張士德有勇有謀,是張士誠最得力的助手;三弟張士信風流瀟洒,文武雙全,幾乎什麼都好,只是風流過度了一些,常常四處拈花惹草,大欠風流債,是一個標準的花花公子。

只見張世信帶領著那三名美貌女子殺入了敵群,在抱頭鼠竄的亂軍中當真如狼入羊群一般,驚得許多原本腳步放慢,心中猶豫是否投降倒戈的元兵又加力奔逃起來。張士德見此情形長槍橫擺,縱馬追了過去。

這時一名手提兩條鑌鐵狼牙棒、身穿黑甲、跨下騎匹棗紅馬的元軍大將拉馬殺了回來,口中大喝道:「蠻子狗賊!休得殺我兒郎!且吃本將軍一棒!」

義軍數名兵將插過來阻攔,均被他擊碎天靈蓋而死。張世信殺得起勁,正愁沒有好手對戰,見此大喜,喝道:「大家都給我讓開了!讓本少爺會會這名韃子!」挺劍指著元將又喝道:「來將報上名來!張世信劍下不殺無名之將!」

元將馬快,沒了阻攔片刻就到,他雙棒高舉喝道:「老子名叫托不花!看棒!」話音未落兩馬便已錯首,左棒當頭向張世信面門砸去。張世信哪裡等他先出招?早已斜拉馬韁,挺劍向托不花腋下刺去。張世信先發先至,托不花看出厲害,知道自己就算此棒揮老,對方卻只需一偏頭就可以避開,而自己不免中劍,便立刻中途變招,手中的狼牙棒向長劍砸去。那狼牙棒足有數十斤重,而長劍不足十斤,與之相撞優劣之勢顯而易見。張世信暗叫想得美,劍鋒徒轉,避過大棒,乘錯馬而過的瞬間仰身反手一劍向托不花背心刺去。這一招精妙之極,在這瞬息之間將火候把握得恰到好處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