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河萬里雨露香

周芷若話音落後,眼前的張無忌目定口呆,趙敏秀眉微蹙。周芷若咯咯數聲輕笑,人已悠然掠去了。張無忌回過心神忙看向趙敏,只見她正凝視著周芷若消逝的方向兀自沉吟不語,張無忌見她眼圈兒里隱隱有淚水閃動,便一手握了她的手,一手攬了她的腰,將她摟到腿上坐了,輕輕抱住她柔軟而冰涼的身子,在她耳邊柔聲道:「敏妹……」趙敏輕嘆了一聲,道:「無忌哥哥,我的眉毛可還沒有畫。」

張無忌幡然醒悟,忙重新提起筆來,在硯台抿了,在趙敏那細長微彎的秀眉上輕輕畫了下去。

濠州事後張無忌心灰意冷,提筆寫下了讓位於楊逍的書信後便即取出六枚明教傳教之物聖火令,合著書信以三尺白布包了,本欲找一教眾轉交於楊逍,但苦於楊逍等明教高手均距濠州甚遠,左近又無如五行旗使以上的得力教眾,而那聖火令又非同小可,隨便找人代轉到底不能放心。心想反正要去昆崙山,便自己帶去吧,百餘年來明教教主交替盡在光明頂總壇進行,向無他例,自己總不能太過草率。權衡再三,準備親自送到光明頂,向教中幾名重要人物簡單宣讀一下即行下山,從此以後與趙敏過那閑雲野鶴的快活日子,再也不參與世間紛爭,更不再去擔負那自己擔不起的擔子了。

翌日張無忌和趙敏二人穿了尋常客商的服飾,塗黃了臉,粘了鬍鬚,一人一騎向西而去。

與趙敏在一起的時日,張無忌偶有說起往事,最常提到的便是極北海外的冰火島、皖北女山湖畔的蝴蝶谷和西域昆崙山上張無忌習練《九陽神功》的無名山谷。決定退隱山林之後,又說到三處時,趙敏道:「要想不被人找到攪擾自然冰火島最好,但我可不想住了十年後又因為小張無忌的終身大事而萬里迢迢地張帆行船返回中土,再回去都難。」張無忌笑道:「對啊!最不妙的是大海茫茫我可沒把握一定找得到那個小島,可別偏又在海上遇著大風浪將你我二人捲入海底,去那北海龍宮做一對快活夫妻了。」趙敏一拳打去,嬌笑道:「就你會亂說!」

張無忌嘆道:「要想找到冰火島恐怕當世只有紫衫龍王黛綺絲一人才可辦到,即使我義父他老人家肯下山也未必……」想到凄苦一生皈依佛門的義父,張無忌不禁心下鬱郁。趙敏抿嘴笑道:「又想小昭了?想必她此刻也欲辭去波斯總教教主之位前來中土找你吧?」張無忌笑道:「敏妹盡會說笑。」

數日前兩人只稍作商量便決定放棄了正直戰亂的蝴蝶谷,選擇了遠在西域進退兩便的昆崙山無名山谷。

濠州距離蝴蝶谷並非甚遠,此去出皖入豫,恍然間便已走上了數年前帶同楊不悔去昆崙山坐望峰找尋她爹爹楊逍的路,只是想當年一個身中寒毒,一個年幼弱小,孤苦無依,均無武功,與現下身負絕世武功,騎著駿馬,懷揣銀兩自有一番天壤之別恍若隔世之感了。

去西域之前張趙二人還須辦理一件大事,便是上武當山向太師傅辭行,去父母墳上祭拜,便由太師傅作主,在父母墳前與趙敏正式結拜為夫妻。這件事兩人決定不驚動任何外人,不拜堂、不請客、不行一切俗禮。張無忌自知如此甚是委屈了趙敏,但趙敏既然肯不惜違抗父兄之命舍卻王室的榮華富貴離家出走跟了他,便不會去在乎這些小節,只要自己對她好便什麼都夠了。

趙敏雖有著蒙古人豪放不拘小節的性格,但到底女兒天性,有時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如此草草自也有几絲遺憾。心中想來最割捨不下,又最最對不住的便是深居王府中的母親了,這一去,也不知何時才可回去看看她老人家了?心想等與張無忌隱居幾年,江湖上漸漸將他們遺忘的時候再偷偷回去看望父母兄長,再向他們叩頭認罪便了。那時候張無忌早已不是明教教主,又與自己做了多年的夫妻,想來父母兄長便不會再來難為他們了吧。

其實令趙敏不安的還有周芷若,她曾經攪了周芷若的婚禮,周芷若豈有不報復之理?她不久前說過的「哪一日你要和趙家妹子拜堂成親,只怕我便想到了」的話每日均縈繞在她的心頭,令她怎能安心?假如不拜堂,不舉行婚禮,那麼周芷若豈非無可再鬧了?周芷若總不能無端的闖進他們的洞房、跳到他們的婚床上硬生生地拆散他們吧?

時下正值天下大亂,群雄競起,中原大地處處戰火紛飛,幾乎隨時都可嗅見風中送來的腐屍臭味。一路之上元軍對漢人盤查甚緊,二人往往便只得避開大路繞行小路。這日行至湖北境內,忽覺身後有人跟蹤,兩人相視一笑,沿著漢水曲折而上。二日後行至一片竹林時,張無忌隱隱聽到風聲呼呼,竹葉獵獵作響,低聲對趙敏道:「敏妹小心,好朋友又盯上我們了。」

兩人行出百丈,眼見前方竹林更密了,而那異響悠然而止。張無忌勒馬停了下來,雙手抱拳道:「何方高人在此?在下過路人有理了!如若為了剪道圖財,在下這裡倒還有百十倆銀子,便請朋友拿了去換碗水酒喝,相煩讓出路來使我二人過去如何?」

以張無忌眼下的武功本來根本不必懼怕一般綠林盜賊的,但這次他感覺到這些人不太尋常,他雖已經發現來人兩日,但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聽出來人是何輕功家數,甚至來人有多少他都無法聽清,只覺這些人行走時以足尖點地,並且舉手投足必是同時而起同時而落,整齊異常,讓人無法在腳步聲上辨別人數多少,可見必是經過嚴訓的。張無忌行走江湖雖然年頭不多,但自認幾乎見遍了天下好漢,如此詭異行為卻從未聽聞。不過從他們的腳步聲上聽來,來者雖然訓練有素,但內力實屬稀鬆平常,只是二三流角色而已。他不願趙敏冒險,也不願節外生枝,是以在密竹林外停下了,決定能不動手盡量不動手。

多半的來人便埋伏在前方的密竹林里。張無忌豈有不知?但他連說三遍竟無一人應聲。趙敏抿嘴一笑,說:「大哥,既然朋友們不肯現身,咱們不妨繞道走吧?反正你我二人遊山玩水又不在意多走幾步路。」

張無忌道:「甚好!」兩人拉轉馬頭,翻過一座小丘而去。未行多遠,又傳來簌簌之聲,張無忌不怒反笑,心想不讓你們嘗嘗苦頭看來你們終是不會甘心。耳聽得腳步近了,當下摘了屠龍刀交到趙敏手中,人已離鞍而去。一名來者正隱身於幾叢大竹之後,張無忌有心給他一個下馬威,是以人尚在半空便先一個劈空掌打了去,這一掌暗含了五成的九陽真力,只見掌風到處那幾叢大竹轟然而斷,竹後之人閃身不及也隨之倒摔了出去。只見那人手持一柄怪樣長刀,黑衣黑褲黑色快靴,頭上裹黑巾,面上罩黑布,渾身上下僅露一雙眼睛和一雙手而已。看到這種人張無忌心下更是有氣,當下決定生擒那人,看看他到底是何人。他如大鵬從天而降,但人未落便感到背後風聲虎虎,竟有三把長刀疾速砍來。敵人顯然是從竹上撲下來的,張無忌身在半空,不敢怠慢,伸手抓住一根翠竹猛地一拉,身體便斜飛開去,避開了身後三刀,繼而繼續俯衝下去。

這麼緩得一緩,地上那人便回過氣來,不等張無忌落下,他已左手猛地一揮,一股濃黃煙霧向張無忌襲了過去。張無忌只吸入鼻尖便知是硫磺一類的粉末,知道此物雖無劇毒,但吸進鼻內不免咳嗽不斷,難以聚氣攻敵,濺入眼睛也頗不舒服。此時張無忌的真氣已遍布全身,遇物自然抵抗,是以那煙霧剛及身體便立時翻滾迴轉,全騰了回去。

想當初在光明頂上華山派掌門鮮於通施暗算放那無形無色之金蠶蠱毒尚且奈何不了張無忌,這區區硫磺粉末自不在話下。地上那人本欲乘揮灑硫磺之際著地滾開以躲開張無忌的一擊,全沒想到竟會失算,自己反被包裹於硫磺煙霧之中,情急之下對準敵人攻來的方向狂揮長刀砍去,但這一刀只揮到一半便停在了半空,原來他的刀才剛揮出時張無忌就已撲下,揮指便點了他五處穴道,他那一刀只是借其慣性才揮到了一半。張無忌落地便扣住了那人的手腕,剛想騰躍而起跳出圈子卻只見半天一隻由四名黑衣蒙面人手抓四角撐開的大網罩將下來。叫了聲:「來得好!」甩手便將手裡所擒之人向網中央擲了過去。張無忌所擲之力何等巨大?那人一著網四人便抓捏不住,連人帶網脫手而去。四人網雖脫手但變招奇速,竟能同時揚手各自射出四隻星形怪鏢來。分射張無忌頭、頸、胸、腹四處,張無忌見那鏢並非射向穴道,但鏢聲凌厲,鏢身四個尖角寒光閃閃,射的都是人生要害,十六隻鏢同時射到無法手接,立刻提氣騰身躍起,只聽「丁丁丁」幾聲脆響,那鏢已盡數釘到地上。其中一隻釘住了一隻肥大的青皮蛤蟆,蛤蟆四腿亂蹬幾下,巨口向天,傷口溢出黑血,沒片刻便已死去。

這時那四人已落到地上,手一伸,竟又多了一張大網。張無忌人在空中終要落下,這網卻正要接著他。身在空中,張無忌耳聽到趙敏清吒一聲,忙扭頭看去,只見她正揮舞著屠龍刀同四名黑衣蒙面人激烈交戰著,心中大急。這時張無忌的頭頂上空卻另有一張大網扣將下來,東西南北四面又同時躍出四名黑衣蒙面人,人人雙手高舉長刀,只等上下兩張網一裹住張無忌便四刀齊下結果了張無忌的性命。情急之下,張無忌在空中橫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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