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紀曉芙

"往東,還是往西?"

紀曉芙拿不定主意的盯著地圖,早就聽說東京的地鐵是世界上最發達的,可是……真是迷宮一樣。

看著手中蛛網一樣的地圖,她不禁又嘆了口氣,她在紐約的地鐵也沒有這樣犯難過,不過沒關係,就算坐反了方向,大不了再坐回來就是。

都怪她自己不好,日語差得一踏糊塗,卻跑到日本來,臨行前丁敏君就說:"你小心在日本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被人賣那還不至於,她雖然日語只是三腳貓,可是她的法語也是一樣糟糕,她照樣在去年縱橫馳騁於美麗的法蘭西遊山玩水,走遍了整個法國。

有了三四年的背包旅遊經驗,她的自信也不是盲目的。

上了一部進站的地鐵,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其實東京的治安沒有外界報道的那麼不堪,日本人的禮貌也值得表揚和學習。列車的速度也是相當可觀的,不一會就已進站,她隨著人流下車,重新取出地圖,仔細的查找自己現在的位置。

謝天謝地,截止目前為止,她的方向是對的。

她換乘了好幾列地鐵,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下車了一看,才發現自己終於還是犯了錯了--不是她想去的東京電視塔,不知是換第幾班車時坐錯站了!

肚子已經是咕咕叫了,算了,先上去吃點東西再說。

乘電梯上了出口,滿目都是漢字,可惜不知與中文意思符不符。一看到平假名和片假名,她就昏頭轉向了。夜其實已經很深了,街上只有稀稀朗朗的行車呼嘯而過,還有的就是寂寞的街燈。

異國他鄉的深夜街頭,她也油然而生了一種孤獨感。用力吸了口氣,把那種脆弱的感覺逼回去。

舉目四望,四周都是密集的樓群,和縱橫的小巷,這種小巷也是所有世界大都市的特色,黑黝黝的深不見底,陰沉沉的隱藏著一切罪惡與醜陋。

可是,一般通宵營業的小飯館也是藏在這種小巷中。她鼓起勇氣,俗話說神三鬼四,她就在八條小巷中選取了左邊第四條,正好左邊還有三條巷子,右邊還有四條,這一條應該是最吉祥的吧。她小心翼翼的走進去,燈光讓兩邊的樓房擋住了,巷子里黑得怕人,兩邊不知是堆放著什麼雜物,黑暗裡看去像是可怕的鬼魅,她害怕起來,看來她是選錯了。

早早退出去吧。她極快的轉過身,忽然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叫得她魂飛魄散,尖叫了一聲,立刻打開應急的小手電筒,地上什麼都沒有!她更害怕了,明明剛才有東西絆過她!她喃喃用中文安慰自己:"不怕,不怕!"

一聲呻吟從暗處傳出來,她再一次嚇得尖叫出聲:"誰?"問出口才想起來自己是在東京,可是日語應該怎麼問,她突然忘得乾乾淨淨了!本來她的日語就只會那麼幾句,驚恐之下,更是忘得一乾二淨。

那個聲音又呻吟了一聲,雖然很低,可是她聽見了,連忙用手電筒向發聲的地方照去,這才看見巷邊堆的一堆雜物在微微的動著,她的膽量又讓好奇心壯起來了,她慢慢的走近去,拿起堆在最上面的一個大紙盒,才發現一堆雜物下埋著一個人。

原來是個流浪漢,她大大的鬆了口氣,只要是人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所有的大城市都有這樣露宿街頭的流浪漢,這個人衣衫褸襤,面上都是污垢,看來就是個普通的流浪漢。

她正要轉身就走,那個流浪漢突然又呻吟了一聲:"小……小姐……"

是中文!

在異域聽到母語格外令她耳朵靈敏,她一下子停住了腳步,有些遲疑的問:"你是中國人?"

那個人沒有說話,她又問了他一遍,仍聽不見回答,她狐疑的走近了一些,用手電筒照著他,他雙目閉著,軟軟的睡在紙盒上,她這才發現他衣服上都是褐色的污跡,她小心的"喂!"了一聲,還是聽不見他答應,她想了想,伸出手去試了試他的鼻息,還好,雖然微弱,可是仍是有的。她正稍稍放心,手不經意的觸到他的臉,卻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在他前額上按了一下,卻是燙得嚇人。

他正在發高燒,怪不得有些神智不清,也聽不見她的話了。這麼高的體溫,如果不送到醫院去,肯定會有生命危險的。

可是……

她犯起難來,她該不該管這件閑事?她只是個過境旅遊者,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和多餘的金錢。可是……他剛剛說過一句中文,也許他是自己的同胞,血濃於水。

如果自己也病倒在異鄉的街頭,生死沒有人過問……她打了個寒噤,憐憫與同情佔了上風,她的包里還有多備的十萬日元的應急錢,算了,她就做這個好事,這十萬塊能治好他就好,治不好他,就當他沒這個運氣。

一下了決心,她把他扶起來,這才發現他比自己高了一個頭,身體更是沉得令她咬牙。她半扶半拖的將他弄出小巷,早已是累得氣喘吁吁。

她實在沒有本事再把他拖動一步。

她坐在街邊人行道的磚沿上喘了半天才緩過氣來,她沒辦法把他弄到地鐵站台上去,她不累死才怪,再說她昨天才看到東京這個城市,她又不知道醫院在哪兒。她算了算自己的經費,還是坐計程車吧。

攔了部計程車,結結巴巴再加上手勢,終於讓司機明白她是想去醫院,還好幾分鐘就送他們到了附近一家醫院,花費了她六千日元的車費,她也顧不上心疼車費了,反正算在那十萬日元裡頭,就當是花得他的好了。

她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下車扶進急診部,急診醫生迎上來,沒問她什麼就看病人,一看就對護士說了一長串日語。她聽不懂,著急的用英文問:"這個人不要緊吧?"

好在那醫生的英語不錯,回答她說:"你是他的家人?請先去挂號。"

她只得先去挂號,押金一下就交了八萬日元,她走回急診部,只剩兩萬日元了,看他的運氣了,反正她一分錢也不會多花的。

醫生已做完檢查了,費力的向她解釋:"他受了多處的外傷,腿部的傷口最大最深,傷口感染的相當嚴重了,所以才發高燒,他的腿再不動手術的話就保不住了。"

手術?那不是要很多的錢?她脫口問:"要多少錢?"

醫生看了她一眼,大約是責怪她不關心病人只關心錢吧,醫生說:"大約八十萬日元左右。"

"八十萬日元?"她有些懵了,她上哪兒弄這麼多錢?她說:"我沒有這麼多的錢。"

醫生說:"為了病人,你要儘快的去想辦法。他的腿越早手術越好,一分鐘也不能遲了。"

她有什麼辦法可以想?她已經幫了他不少了,現在她幫不上他了,他的運氣真不好,怎麼要動什麼手術呢?她還以為他只是普通的感冒呢。

他從急診室送到觀察室,她遲疑了一下,走進去看他。這樣明亮的光線下才看出他臉上的污垢都是褐色的血跡,右腿的褲管已經讓醫生剪開了,露出纏了重重繃帶的傷口,從打繃帶的面積來看,傷口真的是不小。

他動了一下,他要醒了嗎?

她眼睛一霎也不霎的盯著他,他果然睜開了眼,目光茫然的停在了她的臉上,她驚喜的問:"你醒了?"

他喃喃的說了一句日文,她怔了一下,繼續用中文問:"你是中國人嗎?"

他的目光還是茫然的,他的聲音也是嘶啞的:"你是誰?"這三個字雖然含糊不清,可是的確是中文,她心裡一喜,連忙說:"我想你是我的同胞,就把你送到醫院來了,醫生說你必須動手術,可是我的錢不夠,你有錢嗎?"

"錢?"他迷迷糊糊的。

"對,錢。"她有些企盼的看著他,明知他不會有八十萬日元,對於他這樣的流浪漢來說,那應該是筆巨款吧!

他的眼睛又閉上了,嘶啞的聲音也低了下去:"5927475481002"

這串數字是什麼意思?

她又怔住了,他已經重新陷入了昏迷,他剛剛說的那串數字是什麼,電話號碼嗎?不太像啊,理他呢,反正是一個線索,她連忙拔下頸中掛著的原子筆把這串數字記在手心上,突然間靈機一動,想,他身上也許有什麼東西值錢。

一個流浪漢值錢的東西當然全帶在身上,不過一個流浪漢,最值錢的又能有什麼。管他呢,先找找看。伸手摸進他的懷裡,在他襯衣的口袋裡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抽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個錢包。

錢包的質地居然相當的不錯,包上還有一行金色的字母品牌,她反正不認識,看起來大約是法文。打開來,裡頭雖然一張鈔票也沒有,卻有三四張信用卡,每一張都是很漂亮的金色,上頭印著銀行的標誌,這她倒是認識的,東京銀行、帝國銀行,河野銀行,三井銀行,呵!日本最大的幾家銀行都是全的。

會不會是他從別人那裡偷來的?一般的流浪漢無奈時也會小偷小摸。她陷入了為難中,最後還是說服了自己,被偷的那個人這麼有錢,一定也不缺這八十萬,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可是,她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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