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改變世界個屁

車上聽著廣播音樂,大家有一搭沒一搭亂聊著。

只一下,坐在森弘跟我中間的阿菁就睡著了。

她的頭靠著我的肩,睡到連口水都滴在我的衣服上,害我不敢亂動。

說起來,一點也不好笑。

以一個女生來說,阿菁的運動神經出類拔萃。

即使站在男生的立場來看,阿菁還是很厲害。

從前不管是國中還是高中的體育課,女生都很喜歡在點名後分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團體在樹下聊天、或是在跑道上用散步的節奏手牽手說笑,最多就是打羽毛球流點香汗。

但阿菁跟她們格格不入,總是捲起袖子、甩著馬尾,跑來跟我們這些男生玩。

起先是國一的躲避球,再來就是國二的壘球跟國三之後的籃球。

尤其是籃球,明明就是非常的……該怎麼形容好呢,明明就是非常典型的男性流汗運動,充滿了籃下推擠、架拐子、粗魯地打手、用髒話運球、恐嚇對手再打手就打架等元素,但每次體育課,阿菁都樂此不疲地跑來跟我們組隊。

「干,你去玩跳繩啦!」

我皺眉,指著遠方一堆在樹下跳繩的女生。

「陳國星,你不要打不過我就不想跟我打,爛人。」

阿菁用中指戳我的頭。

猜拳選人分隊以後,我總是被叫去守阿菁。

那真是相當糟糕的經驗。

我的運動神經很爛,運球時漏洞百出,常常被阿菁抄假的,逮到空檔想快攻上籃,卻常常被阿菁從後面把球給巴走。

反過來,阿菁就厲害多了。

國二就學會用單手投籃、快速過人上籃、三分線神准、傳球只要瞥一眼就到位。除了搶籃板會被臭男生的大屁股撞開外,阿菁打得幾乎跟森弘一樣好。

面對我緊張兮兮地運球,阿菁總是精神奕奕地張開雙手、低著腰,虎視眈眈準備偷球——然後得逞。

輪到阿菁持球時,我防守,阿菁卻總是輕易地擺脫我,跳投、跳投、跳投!

「靠,陳國星你黏阿菁黏緊一點啦!」大夥總是這麼對我大叫。

「她是女生耶,我黏那麼緊不就是性騷擾!」我反駁。

其實真相是,我根本想黏也黏不了。

雖然我肯定是自己隊上最爛的,但阿菁可絕對不是另一隊最爛的一個,照道理說,不會是由我來守阿菁,可大家卻都用命令的口氣逼我守她。

好像,守女生是一件很丟臉的差事似地。

明明我就守不住阿菁。

可阿菁從來沒有嚷嚷:「陳國星守不住我啦,換一個好不好?」之類的。

就只是默默電著我。

被一個女生痛電四年,可不是什麼值得說嘴的事。

……拿來寫歌倒是不錯的點子。

「陳國星,你這一首《蓋我火鍋的馬尾女孩》,就是在寫阿菁吧!」

開車的西瓜突然冒出這麼一句,看著後照鏡里的我。

對啦對啦 我運球有手殘 最好你再抄我球

對啦對啦 我還在雙手投 最好你再蓋火鍋

還有你們這些豬朋狗友 叫我守 叫我守

守恁老師你自己守 幫我加油加三小 干恁老師你自己守

這女孩不是人 開了外掛加速器

手心裝彈簧

瞬間移動了不起

我運球 可不可以尊重我 硬要抄就立刻走 回眸一笑做什麼!

運動細胞我沒有 給你拐子辦不到

最常干就是被你晃過 晃過 晃過

看著你的馬尾 揚長而去

一眨眼我人生也晃過 晃過 晃過

看著你的馬尾 揚長而去

喔喔,廣播電台正放著這一首、我在五年前寫給當時快過氣的嘻哈團體「臭油條」的怪歌。當年他們一唱,就整個逆轉翻紅,本來說好這張專輯發完就要解散的臭油條,被迫繼續又唱了五年。

偶爾臭油條還會跟我邀歌,不過上一首我寫的《不要在我的臉上塗奶油》被他們唱掛了之後,我就沒接過他們的電話。我可沒辦法保證什麼。

現在牽著阿菁的手,這才感覺到,那些年一直巴我火鍋的那隻手一點也不大,還軟軟的滿好握的。真是不可思議。

不過這只是假象!

我不會忘記這個女孩今天在婚禮上,還對著我開槍!

「當初一開始聽到的時候,嚇了一跳。」西瓜隨意抓著方向盤,笑笑:「想說,什麼啊,原來你這白痴也會寫嘻哈啊。」

「靠,我什麼歌都會寫好不好。」我刻意壓低聲音,怕吵到睡著了的阿菁:「從我在網路上放第一首歌《傑克戴上面具的那一夜》開始,我就什麼類型的歌都想碰一下,厲害到連我自己都會害怕啊!」

「太臭屁了喔。」森弘也笑了。

「說認真的,你們幹嘛讓我守阿菁啊?明明阿菁就很厲害,我都被電假的。」

「……」森弘看著窗外。

「……」西瓜看著前方。

「……」肥仔龍看著痴肥的手指。

「你們是怎樣?都不說話是想打混過去啊?」我用腳踢了一下前座。森弘勉為其難接話:「就……反正事情過了就過了。」

我又踢了一下前座:「你們害我體育課常常不想打籃球,很賤耶!」

肥仔龍悶悶地說:「你不打籃球的時候,阿菁就變成我守的耶,我也是被電假的啊。媽的,其實我當年就覺得阿菁的實力根本就和森弘不相上下。」

西瓜冷冷地說:「照道理來說,反正森弘跟你還有阿菁都差不多高,應該是由森弘去守阿菁,你去守跟你一樣爛到爆炸的楊澤於。但問題是,如果連森弘也被阿菁吃掉了,我們男生的面子怎麼辦?白痴,我這樣說你懂了嗎?謝謝你的犧牲啊!」

我用力踢了一下前座,罵道:「我就知道是這樣!」

我這一踢,阿菁微微靠在我肩上的頭抽動了一下,發出睡得不舒服的呼吸音。

「不說阿菁了。說到你的歌,我還滿喜歡你這一陣子寫給那個黑妹妹的《夏日煙火》,很芭樂啊,但很好聽,聽幾次一下子就記住副歌了。」

肥仔龍轉過頭,對我豎起肥肥的大拇指:「跟我買雞排的幾個女生也常哼那一首喔,我就跟她們說這首歌是我朋友寫的,她們都不信咧!最後還是我叫她們去看你網誌里,那一本標題『矢志追隨我的臭傢伙們』的相簿里有我跟你的合照,她們才嚇一跳咧!」

「白痴,我也滿喜歡黑妹妹那一首《夏日煙火》,還有那一首《我的回憶,你的口袋》也不錯,我老婆很愛,整天都在放。」西瓜也向我豎起大拇指。

「芭樂的歌傳唱度是比較高,也比較容易暢銷。」我不置可否:「但太常寫芭樂歌的話,在網路上就會被鄉民干成只想寫賺錢的歌,不管我說我多喜歡夏日煙火,還是我多喜歡《我的回憶,你的口袋》都不會有人相信啊。」

「會這樣嗎?」森弘疑惑。

「就是會這樣。」我苦笑。

「喂,流星街先生,你寫歌寫這麼多,是寫好了再投稿,還是只要等人來跟你邀歌就行啦?」西瓜稍微搖下了車窗,讓車子里的空氣換一換。

「各種狀況都有啊,不過要等人跟我邀歌再開始寫,不就太晚了?大部分我都是自己寫自己的,比較不用顧慮什麼。寫完了,就想看看市面上有哪個歌手比較適合唱,我就投稿給那一間唱片公司,註明我想給他們底下的誰誰誰唱,看他們要不要用……就這樣。」

森弘看了過來:「寫歌應該很好賺吧?除了專輯賣幾張抽幾張,報紙上還說,我們在KTV每唱一首歌,KTV業者就要付給你們這些寫歌的幾塊錢,是不是真的啊?」

「一開始都馬是賣斷,到前幾年才開始抽版稅。不過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我很喜歡這個工作……其實說工作也不是,畢竟是我自己喜歡做的事。」

「都沒有不爽的事嗎?」肥仔龍回頭。

「沒啊。」我看著窗外。

「比如說被歌手打槍,沒發生過嗎?」肥仔龍鍥而不捨。

「當然有啊,我寫了很多歌到現在都還沒有人要唱咧,都是一些怪歌,或是沒辦法感動人的假芭樂。」我怪笑道:「不過這也沒什麼啊,本來就不可能每一首歌都中,沒有爽成那樣子好不好。」

其實,不爽是有的。

但不用為我擔心啊老朋友。

你們只要替我開心就可以了。

這幾年我寫了很多首歌。

不敢說每一首歌都很好聽,但我真的每一首歌自己都很喜歡。

我從小就看不懂五線譜在幹嘛,連最基礎的高音笛都吹得很炮,所以我寫歌不可能乖乖寫譜,而是靠哼哼唱唱,將旋律反覆咬在嘴巴里直到爛熟,回到家,再用錄音機錄下。

寫給子筱薇的第一首情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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