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麥可喬丹的簽名球員卡

從樹枝上取回襯衫穿上,森弘跟西瓜又是一副有為青年的模樣。

裝作若無其事走出學校時,校工慌慌張張跟在我們後面,問東問西的。

「不好意思,請問需要通知教官嗎?需要我怎麼配合嗎?」

阿菁酷酷地說:「暫時找不到關鍵性的甲級證據,過幾天再做一次確認。」

校工像是鬆了一口氣,忙著道謝又忙著道歉。真是太難為他了。

太陽只剩下地平線上的一點餘暉,今天已經過了大半。

——但真正精彩的絕地大反攻才正要開始!

「大家一起開一台車就好了吧?大家集體行動才有意思,進市區也比較好停車。其它四台車就暫時放在學校這裡吧,反正有校工幫我們顧著。」我說。

大家都同意。

問題是,要開哪一台車?

「開警車很秋耶!」森弘躍躍欲試。

阿菁舉起我的手,淡淡地說:「我沒辦法一邊開警車,一邊跟陳國星牽手,別忘了我們還在約會。我的警車停在校門口就好了,事情結束我再回來開。」

「警車一直停在校門口……不要緊嗎?」我怔了一下。

「沒關係,我常常這樣。」阿菁一本正經。

是的,這位女警還常常拿槍逼我們交出身分證跟健保卡咧!

於是我們坐上西瓜的車。

肥仔龍最胖,毋庸置疑坐在前面副座。

我坐在西瓜後面,森弘坐在肥仔龍後面,阿菁是唯一的女生,坐在我跟森弘中間,她的手還是跟我的手用剛剛好的力道牽在一起……正在約會嘛。

在中山路德國福斯展場賣進口車的西瓜,自己開的是便宜的國產TOYOTAVISO,老實說,這真是尷尬啊,雖然業代不一定得開自己賣的車,但對於夢想二十八歲的自己能夠開一台很趴很秋的跑車來說,現實人生未免相去太遠。

「原本這應該是一台超猛的跑車的啊。」森弘白目地說。

「好擠。」肥仔龍抱怨:「排氣量是不是才一千五而已啊?載我們五個人好像有點跑不太動喔?」

西瓜一邊開車,一邊將手機的耳機塞進耳朵里,按下撥號。

「老婆……我今天跟朋友在一起吃晚飯,然後陪朋友買一個東西,晚一點才會回家喔。對,就是陳國星那幾個啦,好,我會幫你跟他要簽名的,放心啦我要他簽一百個也沒問題。嗯,知道了,那我吃過晚飯才回家,皮皮的作業就麻煩你一個人盯啰。好,沒問題,真的啊就陳國星,王森弘,肥仔龍,還有阿菁……對,就是那個我提過的阿菁,嗯嗯,對了我們婚禮阿菁也有來啊……」

我們聽著西瓜跟老婆巨細靡遺地報告他不能回家的原因,每個人都注意到,動不動就把白痴掛在嘴巴上的西瓜,一次也沒有把白痴干出口。

真的是,被老婆養的很好啊。

我們大概在車上聽西瓜跟老婆報備了快十分鐘,這才等到手機掛斷。

「……」大家都用一種嘲笑的眼神看著西瓜。

「看三小?」西瓜握著方向盤,冷淡地說:「要笑就笑啊,白痴,你們這些還沒結婚的人,根本不曉得結婚對一個人的人生有多大的影響。」

森弘不解:「大家都知道結婚是怎麼一回事啊,你有比較特別嗎?」

是啊,沒結過婚,也看過很多結了婚的,自己的爸媽不就是基本款嗎?

西瓜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說:「如果我的薪水不用拿來養老婆養小孩,我也可以拿去養跑車啊,買一台一百五十萬的進口車,分期五年,一個月月付兩萬八,扣一扣每餐都喝蔬果五七九就搞定了,但老婆跟小孩可以學我每餐都喝蔬果五七九嗎?干!他媽的長大了,夢想難免要跟現實折衷,這才是長大。」

跟現實折衷,這才是長大……是嗎?

開著被折衷了的TOYOTA,西瓜整個人就是度爛。

車上瀰漫著一股負面的能量。

話說西瓜得知他當爸爸的那一天,我們每個人都接到了電話。

還記得那一通血淋淋的對話發生時,我正在第二首歌的主旋律上鬼打牆。

「干,我當爸爸了。」

二十二歲的西瓜,正在大學第四年最後一學期里掙扎。

「沒有帶套嗎?還是純粹意外?」

我摔在床上,看著宿舍天花板上的老舊電風扇以快要掙脫螺絲的姿態,嗚咽地旋轉:「我要決定我要說活該咧,還是說恭喜咧?」

「……沒帶套。」

「活該……不過,也恭喜!」我科科科笑了起來:「我要當叔叔了!」

「白痴。」

「哈哈,不過所以呢?不會只是想打電話跟我告解吧?」

我聽到粗粗震動的聲響,似乎西瓜在電話那頭深呼吸。

「……你有多少錢,可以先借我幾千塊嗎?」

幸好,當時第一筆寫歌的收入還沒匯進我的戶頭。我只能說抱歉。

在西瓜打給已經在大賣場打工兩年的肥仔龍前,先打給了森弘。

這個選擇至關重要。

後來聽了西瓜轉述,森弘跟西瓜的手機對話非常經典。

「干,我要當爸爸了。」

「這種事啊……那,要打掉嗎?」

「啊?你贊成打掉嗎!」

「如果有找到可靠的道士,打掉也不是不行啦。」

「什麼意思?」

「嬰靈啊,沒有出生就被打掉的小孩,怨氣很重的,會一直纏著你不放,輕一點讓你工作不順利,生病又好不起來,半夜起來上廁所連自己家裡也會迷路……道士找強一點的才有辦法解決啊。」

「干你在說什麼啦!」

「就是那些靈異節目說的啊,嚴重的話你會出車禍,再來就是躺在加護病房時看見奇怪的東西,例如全身發出綠光的嬰兒、還是在地板上彈來彈去的嬰兒的頭,洗澡的時候遇到停電又停水,想出去,門卻打不開……再來就是……喂?喂?」

「再來會怎樣啦干!」

「再來就是出第二次車禍啊!」

就是這一通關鍵的恐嚇電話,讓西瓜從一個準備借錢帶小女友去夾娃娃的窮小子,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去小女友家裡罰跪十八小時的小壞蛋。

西瓜結婚的那一天,雙方家長都缺席了,只有我們幾個好友到場力挺。

在杯盤狼藉的海鮮餐廳里,我們輪流表演才藝,我一連清唱了六首我自己寫的歌,森弘表演很乾的胯下運球,肥仔龍花錢請了兩個上了年紀的脫衣舞女郎代替自己表演!你可以想像那有多轟動!

「干這兩個有沒有四十歲啊?」我大笑,舉杯。

「媽啦你們只會嘴炮,是我一個人出的錢耶!」肥仔龍很乾,舉杯。

原本我們以為肥仔龍在好友的婚禮上請老女人跳脫衣舞已經很絕了,沒想到正在準備考托福的楊澤於更絕。

他表演了一段非常白爛的英文秀:楊澤於一邊看著在婚禮台上放映的周星馳電影,一邊用字正腔圓的語調將那些對白同步翻譯成英文……這一段長達九十分鐘的冗長表演,沒有人覺得有趣,也不曉得他這麼搞到底是在沖蝦小,但也因為如此,所有人都因為楊澤於的白目笑翻了。

後來我將那一天晚上去喝酒的情境寫成了一首屌歌,你一定沒聽過,因為沒有歌手願意在專輯裡收容我那首歌。

——「嬰靈大追殺,我那忘了穿衣服的屌!」

後來西瓜從大學畢業時,小孩子皮皮也正好出生,迎接他的是快去當兵的爸爸、努力學習跟西瓜爸媽相處的小媽媽,以及一堆興奮異常的叔叔阿姨。

我們在人生周期表上首度落後西瓜,往後的八年也沒能趕上。

「說起來,我們幾個裡面,就只有西瓜一個人結婚了呢。」肥仔龍試著稍微轉移話題:「森弘,你一直沒找到對象吧?」

森弘無辜地說道:「我之前都玩奇摩交友啊,現在都上無名留言,我很努力在找了啦,不過緣份還沒到的感覺。」

一直在正妹的無名網誌上亂槍打鳥地留言,聽起來就是怪叔叔的行徑啊。

阿菁倒是自己招了:「我媽媽幫我安排過幾次相親,但對方一直不交出身分證、駕照跟健保卡,我覺得不適合我。」

靠北,我倒是可以想像是什麼樣的畫面,我很同情那些去相親的男人。

可已經被度爛到的西瓜兀自不停口:「白痴,正確來說,就只有我順利長大到三十歲。森弘,你的性經驗除了手之外還有別的嗎?我敢打賭你一定常常買新的硬碟!」

「……我有認真在買書學搭訕了啦。」森弘委屈地說。

「那種爛書就是專門賣給像你這種臭阿宅的!還有肥仔龍,你每天都一邊在校門口賣雞排一邊偷泡高中女生,你是不知道恥字怎麼寫嗎?人家年紀還小耶,就要被你這種白痴中年大叔調戲!萬一心靈受創怎麼辦?」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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